《到底是谁杀了我[伪乙女游戏]》折冬声

52、太子

　　『是否跳过重复情节？
　　【是】
　　【否】

　　屏幕上，画面飞一样地过、闪一样地过。
　　商祈九装着与领事宫女闲聊的样子，套出了信息。
　　带七日或带九日晚上，东湖大假山旁。』

　　赤乌季第十七天，日暮后，东湖。

　　西方地平线上的天光慢慢融化到夜色里，金赤乌的脑袋在南边探出头来。天幕下，东湖静静，只有几只夜鸟在湖堤上整理羽毛。

　　商祈九小心翼翼地躲在大假山后面，屏息静听周围每一个动静。魇刀靠着假山，抱着手闭目养神。

　　过去八天过得很平静。商祈九每天跟在魇刀后面，有时去【武馆】，有时去卖行，有时去她以前从来没去过的地方。但她一点不知道这个影卫究竟在干什么。他们去的地方，有时会有一些人闲散着聊着天，有时根本就没有人。

　　『玩家：平静个鬼！我可是每天给你在【武馆】打连连看升级啊！！而且绝对没有忘记点那个破小图标！这个男主太可怕了我可是很努力地在为你变强保命啊啊啊！』

　　他还有一次出了手。那是在酒楼山北十三斋，两根筷子，一息之间，四条人命。她小声地问原因，可他根本没理她。

　　大概他有他做事的原因，但没人看得透。

　　『是否跳过重复情节？
　　【是】
　　【否】

　　屏幕上，画面飞快闪过。
　　太子疲惫，黑衣人淡漠，他们说了几句十五年，又是十五年，只是距离有些远，商祈九听得不太清楚。太子又哭又笑，黑衣人一直沉默着。
　　午夜过后，两人先后离开。』

　　假山后。

　　商祈九愣愣地看着已经没有人的湖边石桌。十五年？什么十五年？为什么太子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她平时认识的那个人？

　　“左祭司。”低沉的声音道。

　　商祈九怔住。“……什么？”

　　“黑衣人是左祭司祁望之。”魇刀依然闭眼靠着假山。

　　“你……听出来了？”商祈九起初有些讶然，但很快又觉得理所当然。距离有些远，她只勉强能辨别黑衣人说的话，但听不真切他的音色。可对于魇刀来说，这实在不是一件难事。

　　魇刀没出声，像是在等什么。

　　他在等她的下一步行动计划。商祈九回过神来的时候，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得弄清楚，他们说的‘十五年’是指什么……”

　　所以，她必须去接近太子。可太子一向对她爱答不理，殷殷切切地凑上去恐怕不会有什么效果。而武榜第三的影卫“春”驻守太子寝宫，她也根本没法溜进去。

　　商祈九低落着，许久没说话，魇刀出声打破了沉默。“那就去太子寝宫。”

　　商祈九说，“但我肯定是会被‘春’发现的……”

　　魇刀的实力远在“春”之上，但他和商祈九的距离不能超过五米，那就意味着他不能撇开她单独行动。而以商祈九的身法，是肯定会被比她感知力更强的“春”发现的。

　　可男人看了她一眼，道：“不会。”

　　商祈九看了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近地看到这个人的脸。

　　这可能是几十年里头一次有人能够这样近地看到这个人的脸。

　　清辉下，线条分明的硬朗脸庞，寒意森森的眼睛。这是一个不可靠近的人。

　　『请选择：
　　【“好。”】
　　【“不要啊不要啊我做不到嘤嘤嘤。”】

　　玩家：……这第二个选项是什么鬼？』

　　“好。”

　　她看着这个恍惚里有如神祗一般的人，点了点头。

　　如果他说不会，那就一定不会。

　　魇刀放下抱起的双手，站直了身体。

　　“现在去？”

　　商祈九想了想。现在已经不早了，但太子刚才似乎喝醉了……那么，他就有可能在以为无人打扰的寝宫里，吐出一些真言。

　　现在是个好时机。

　　“好。”

　　“跟着我。”男人说罢，一跃跳过了大假山。

　　商祈九赶忙跟了上去。

　　——

　　太子宫里，凤凰树远远未到开花的季节，枝叶也还未繁茂。没长几片叶子的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轻风里点着头，投在地面的树影摇摇晃晃的，像是在用一种不为人知的语言说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些故事自然没有听众。因为唯二在这树影底下的人都没有在意它们，而是各自想着别的事情。

　　三十岁的俊美男子佝偻着背坐在石凳上，出神地看着手中的木酒杯，他颓丧的影子落在地面，落在凤凰树影中间，仿佛不自觉地成了它们故事中的一部分。

　　而他身后站着的年轻女子看着他。她相貌柔美，身着侍女长裙，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她手上端着一块方木盘子，盘子上摆着一碗醒酒汤。

　　可那个需要醒酒汤的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没有留意到她的存在。

　　风忽然变了方向。

　　女子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目光向一个方向扫去。可那里什么也没有，月光皎洁，树影一悠二晃地轻轻摇着。

　　她警惕地眯了眯眼睛，皱起了眉头。

　　好像……没什么异常。

　　女子犹疑着收回了目光，又看向华服锦缎的酒醉男子。

　　他一动不动，仿佛灵魂已经离开身体、离开了这个时空，去了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一个死者能够复生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终于动了，酒杯中盈着月光的酒被一饮而尽。“人为什么要死呢？”

　　他喝酒的动作很粗暴，倾洒出的酒水打湿了他的脸。

　　可他湿着脸问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声音很轻。轻得像是自言自语。

　　“人总要死的。”女子把醒酒汤放在男子面前的石桌上，回答得很轻柔，像是在劝慰一个伤心的孩童。

　　男子没有理会滴落到衣襟上的酒水，握住酒杯的手忽然收紧。“那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他握着酒杯的动作很粗暴，指节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可虽然手上这样用力，他紧紧握着酒杯问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声音却很轻。轻得像是自言自语。

　　“太子殿下……”女子叹息一声。

　　太子缓缓闭上眼睛。

　　压抑的哭声让炎炎赤乌季的夜也变得有些凄凉。

　　他脚下的树影仿佛知冷知热地晃着，像是试图要轻拍他的背，月光也婉婉，像是在劝慰。只是这哀声哭泣的人的灵魂仿佛已经去了时光遥远的深处，不在这里，听不到它们太柔软的抚慰。

　　呜呜低泣断断续续，直到东方地平线微微泛起白光才终于停下。侍女小心将面色苍白的男子搀扶着离开。

　　凤凰树上，一夜未睡的商祈九毫无倦意，脑子里回旋着同一句话——

　　那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那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她出神地看着太子离开的方向。

　　魇刀坐在她身后不远处，睡着了似的闭着眼睛，只是手里上下翻飞的几片树叶表明这只手的主人仍保持着清醒。几个时辰前，他就是用这几片树叶拨动了风向，掩盖住了商祈九略显笨拙的行动。

　　“咕咕咕……”

　　仿佛一阵青蛙叫。

　　商祈九愣了一下，尴尬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挂在耳垂下的王小八嘻嘻嘻地笑了。

　　魇刀把手里的树叶随手丢下，“走吧。”

　　『玩家：干嘛随手扔垃圾？』

　　公主寝宫。

　　领事宫女退下的时候，担忧地看了一眼商祈九。一向神采奕奕的九公主今天看起来，又苍白又疲惫。

　　商祈九坐在餐桌旁，心不在焉地把早膳往嘴里送着。

　　确认领事宫女已经远远走开后，王小八活了起来，拉拽着商祈九的耳坠链子，努力往食物的方向凑。

　　可惜链子还是不够长。它已经把链子拉到了水平的位置，可还是够不着那闻起来就很不错的点心。

　　魇刀面前的食物盘已经空了，他正靠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玩家：我发现他和祁望之都特别喜欢闭着眼睛。是因为画师不想画眼珠，在偷懒吗？？』

　　商祈九咽下王小八爱而不得的点心。

　　她说，“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做？”

　　“等。”

　　等。他们还需要更多的信息。

　　商祈九点点头，喝完手中的薏米粥。她把碗放下，道：“那我们现在就回去看看？”

　　太子已经睡下，但说不定太子寝宫里会有其他线索。

　　他说，“你现在去睡觉。”

　　她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态，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商祈九本想出言抗议，却突然泄了气，乖乖地往卧房走去。

　　她刚才居然试图反抗死神。

　　……显然已经很不清醒了，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