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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室外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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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像话吗!?”商祈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他们已经回到了歇云宫,强做笑脸与众人一道用了晚膳又瞎聊了会儿天后,关上了卧房木门的商祈九终于忍无可忍。
这间学徒卧房说不上简陋,设施齐全,干净整洁,但桌子上裂着口的花瓶、生着铜锈的灯罩还是透露出祭司殿的清贫。
楚向摸着鼻子,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她掌下陈旧脆弱的桌子,不敢说话。
“难不成还有第三个按钮?”她狐疑着,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楚向立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肯定是的。”
商祈九喝了茶,努力平静下来。她总觉得自己在烟海阁地下层跑来跑去,简直是在被人当猴耍。
被人当猴耍。
“你觉得会不会,是有人在我们走后,偷偷把激活过后的按钮又给按回去了?”她兴奋地问,像是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楚向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虽然他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
很不大。
日已西沉,窗外的霞光已经散去,随着日光的消逝,满天星辰慢慢在天幕出现。位于深山的祭司殿里,众人陆续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路上与其他人闲聊两句之后,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歇云宫一处卧房内,一对勤奋的姐弟正各自学习着。男童正站在窗前,专心地拿着一个小药鼎炼着药,少女托腮坐在桌边,面前摆着一本药书。
……
事实上,楚向正在给商祈九做作业,而她本人还在怄气。
楚向往药鼎里轻轻吹着气,吹着吹着,捂上了鼻子,打了一个喷嚏。
他又觉得有点冷。
“你是不是着凉了?”商祈九问。她觉得今天楚向打的喷嚏格外多,从烟海阁开始,一直在不停地打。
楚向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擤了擤鼻子,瓮声道:“小孩子的身体是难用了些,不过我是真的觉得有点凉。”
好好的赤乌季,也没干什么,总觉得身上一阵一阵的寒。
他这样说着,商祈九也慢慢感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凉意。
是有些凉。
也许是因为今年的赤乌季会比较短暂,就要结束了?
她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但也没多想。不过楚向这一打岔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把眼前的药书翻过一页,不再去想在烟海阁下层来回跑的事情。
两人又开始各自做自己的事。
楚向专注地盯着药鼎上方冒出来的烟气,心里计算着加药时间。商祈九安安静静地看着书,毕竟,要被右祭司认作好学生,光靠楚向的作业是不够的。
烛火在生锈的灯罩里安安静静地照着,随着商祈九呼出的气息微微闪烁。时间在这闪烁里慢慢过去。
夜渐深。
室内一片安寂。
只有药材在鼎内的滋滋声,手指下的翻页声。
呼吸声,心跳声。
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哪怕窗外,夜风吹过,树叶摇晃,画眉在笼子里不安地鸣叫着。
哪怕窗前,恰好走过两个聊得兴高采烈的年轻学徒。
药材的烟气已经变黑,但楚向没管它。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窗外的两个人。
他们脸上笑得很开心,显然是在聊一个有趣的话题。
楚向呆呆地看着他们的笑脸和显然是在说话的嘴。嘴唇一开一合,面上眉飞色舞。一个学徒一侧脸,看见了幼童,还顺手跟他打了个招呼,又转头跟同伴说起话来。
他们走远了。
冷汗从幼童额头滑到下巴。他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窗外,画眉鸟在笼中躁动地跳跃着。
可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
商祈九又翻过一页书,鼻子嗅了嗅,随口道:“药是不是糊了?”
楚向没回答,他那个方向只传来药鼎里渐渐微弱的滋滋滋的声音。
她疑惑地抬头,看到窗前幼童颤抖的背影,她把书放下,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背。
楚向转身看向她,颊边碎发已经被汗湿透,牙关死死咬着,圆眼睛里满是惊恐。
药鼎传来嘭的一小声。药材烧完了。药鼎也陷入沉寂。
呼吸声,心跳声。
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商祈九拍在楚向背上的手一僵。
她看见了屋檐下鸟笼里,那只焦躁的长尾画眉。它不停地撞着笼壁。
可她听不见那声音。
它撞在一个小机关上,飞出了笼子。它的翅膀拍闪着。
窗前的两个人一同咽了口口水。
这间卧房,像与世隔绝一般,听不见了室外的声音。商祈九听见身边楚向的牙齿开始打颤。
嗞——
楚向的牙齿突然不打颤了,他一口咬在下唇,牙尖刺破了皮肤。商祈九全身僵硬。
一阵寒意从他们的皮肤渗入身体。
嗞——
这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像是,腐蚀液落在地面。
楚向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商祈九全身僵硬着,头皮发麻地转身。
没有异常。床,桌子,衣柜。
没有人在那里。
只有一滴黄绿色的粘稠液体,又从空气中滴到地上。
嗞——
它在地面上侵蚀出第三个小坑。
这三个小坑,一个在床边,一个在桌脚,一个已经远离桌脚。
一个比一个近。
寒意越来越刺骨。
商祈九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掩,把手放在了楚向束发的木簪上。
嗞——
第四个,落在楚向鞋尖不远的地面上。
商祈九迅速抽出木簪,用力刺向面前的空气。
木簪刺进了一个绵软的东西,黄绿色的液体从那里飞溅而出,她敏捷地拉着楚向避过,挡在他身前。
她把头发上一根长长的银簪拿了下来,屏着呼吸看着空气中又不断流出的粘稠液体。
它们从一个地方流下来,恶狠狠地侵蚀着地面。
滋——滋——滋——
那声音是室内唯一的声音。楚向躲在商祈九身后,睁大眼睛,捂着嘴不敢出声。
它们瞬间近了。
商祈九果断向着某个方向全力一划,划开了某种肉质的东西,腐蚀液体伴着鲜血从空气里喷涌而出,她迅捷地拉上楚向,足尖在墙壁一点,一跃到了床前。
“!”有人闷哼一声,但窗边依然没有人影,只有令人作呕的黄绿液体呈线状诡异地从空气中出现,伴着些许颜色怪异的血液。
她抖掉簪子上的液体,警戒地看着窗边。腐蚀液不停地落在地上,木制地面已是坑坑洼洼。
它们又瞬间近了
可伴随着一声闷响,她的银簪刺进空气。墙边衣柜摇摇晃晃着倒下,却没触及地面,被大力推向了另一个方向。
它原先会倒下的墙角里,趴着一个全身覆盖着黏稠液体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