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好糊弄的大腿和翻天的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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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宫阙仿佛拥有隔绝一切凡尘的脱俗力量。在很久以前，是因为它代表的权力和欲/望，在现在，则是因为它古老的已经不能再说话。
卫瞻淇被绳子牵着走在这条明显是后来扩建的巷道当中，目光越过高墙上耸立的砖石和出墙的黄叶，见那些龙身般起伏在远处的长桥和宫阙在远处隐灭又层叠出现，又是恍惚千年前第一次一文不名的来此地，一眼，就被它无匹的尊贵折服到尘埃里。
带路的监护人李嘉行其实在偷看，对小孩那副踮起脚要看过墙去的望眼欲穿觉得好笑好乐。大人眼里，家里这个毛头小少年再怎么叛逆，也终究太嫩。看见新鲜的地方活像掩盖不了本性活泼的小狗，大概只要项圈一松，狗尾巴都看不见的去挖洞了。
他们一路被大人放慢的步子走过的通道，明显是工作人员走的后来加盖的仿造屋舍。虽然乍看之下古色古香，但那种钢筋混凝土造出来的感觉还是很明显的。有几处特别滑稽，比如窗棂边架着的两个空调外机被欲盖弥彰的刷了一层棕色。要一向刻薄厚古薄今的卫瞻淇说，就像昔日跟在世家大户边上建屋子的暴发寒门，为了蹭个光，连祖宗的姓都改了，为的就是能在外面说自己是五陵某氏，骗一骗不懂其中虚实的异乡客。
想到自己现在也是被人依附的人上人，说不定还能坐一坐龙椅，便没有多少伤感留下，全部的眼光都拿来挑剔现在的东西，洋洋得意的奸佞一不留神脚下，就被进院子的门槛绊了一跤，厚重的冬衣起了缓冲，手掌依旧在青石板地面上滑出一层油皮。
李嘉行只是推门刚跨进目的地的院子，立马手上一紧，孩子的体重拽的他退了小半步，一回头，家里的小孩倒栽在门槛上，腿长个高远超同龄人的优点让孩子看起来像块跷跷板一样搭在门槛前边。
“呦，这年还没有过呢，就来孝敬我行大礼了。”
卫瞻淇憋红了脸被监护人扶起来，娇生惯养的掌心还火辣辣的呢，一个老头中气十足的声音，就明显奔着嘲笑他的目的发言了。气的他低着头后槽牙咬紧，多亏近十年表演李家乖宝没有落下过两面三刀的奸佞修养，抬起头不过脸有些红，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羞的耳朵尖泛红的少年目光很快锁定了拉仇恨的声源。
根本不难，因为这个种了梧桐树、柿子树等杂七杂八乱七八糟树木的院子虽然有点大，但加上他和李五叔公也不过三个人，另外一个人自然就是那嘴欠的老头。
一身军绿色黑毛边大棉袄，身子底下的摇椅是老头乐，竹茶几上的茶具根本不是一套，二郎腿里面露出藏蓝的棉裤，手上转的仨儿核桃估计是门口树上掉的。这一身和所有京城大冷天围墙下面晒太阳的老头没什么不一样，但扫见他的脸后，有两幅面孔善于见风使舵的前面首脸上的模样更纯真了些，甚至顾不得手上疼，就搓着手对老头笑：“行啊，那这位爷爷您就当我这提前拜个早年啦。”
被他叫的亲热，但一开始根本没听出来是谁的这位杨爷爷须发皆白，学着道士那样用一根竹簪束发。年纪虽然大，脸上皱纹不少，但面色红润，双目有神，鼻梁挺直，神情中含有老年人身上少见的一种精神与魄力。
李嘉行很满意卫瞻淇的打蛇随棍上，也应景的拱手做过年礼：“杨老还是一样龙马精神。”
“怎么着，一大一小组团忽悠我来了。”
老人躺在那受礼了，看样子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但二位锦海来客心眼小如卫瞻淇、高冷如李嘉行没有哪一个露出点不满来。
老人见状，挪挪屁股，冷哼一声还想敲打什么，就听见一声“啪嗒”，院子那的屋子打开了门，一个耳朵上夹着一支笔的男人捧着一个青铜色的小鼎呼啦啦的跑过来：“师傅、师傅，你说的冤大头来送钱了没有啊，再没钱那修复用的纸就交不起尾款了，人家都来催几道了，说好了定金不退，这下子指不定……”
好了，底漏光了。冤大头二人组双双把含笑的目光和蔼的看向老人，愣头青在师傅的死亡视线下胆怯的声音小了，抱着鼎，委屈巴巴。
杨爷爷，杨文莫，有文物金石古董类协会的很多会长、主/席的头衔。翻开开国来历年编纂更新的小中高美术课本，他的名字永远在诸位顾问编辑那挂着。是个美术生看见他又挂名指导了哪次文物修复、古迹发掘、论文出版，就会一拍脑门“呀！他还活着！”的上古级别神人。
这位目前正在紫京宫博物馆修文物顺带带徒弟的神人，因为文人脾气犯了，和馆长发生了分歧，资金上正面临不小的问题。他核桃也不转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指着锦海一大一小对徒弟叫：“催催催！一天到晚就知道扯着嗓子要钱！人都来了都能被你吓跑了。还看，这鼎的上色还是差成这样你都敢跑出来？真想去民俗街卖假货给不识字的暴发户？！”
老人一通怼，把正在练习如何造出和原型一样颜色的徒弟弄的够呛，灰头土脸的回屋里去了，正赶上屋子里其余师兄弟姐妹和土拨鼠似的从门那探头看热闹还没有来得及缩头。
等他灰溜溜的关了门，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的李嘉行赞道：“恭喜杨老衣钵后继有人，这个年纪有这份功力已经很了不得了。”
李嘉行虽然不是专业的文物收藏家，但常年在各大拍卖行收购古董再捐赠的过程中锻炼出来的眼力还是有的。文物修复学的课里重要的一课就是造假，那年轻人手里的鼎已经有九成火候，加上他直接来和养老对话那份随意，不难看出被骂回去的青年，该是杨老得意弟子。
杨老哼哼一声，道：“数你最人精。”
他眼睛斜扫一下卫瞻淇：“怎么，真有你的，带家里小的给我拜早年来了？”
“这是我家侄女琳琳的儿子，他爸卫先生您也知道的，今天带他上门是打算带他拜见一下您老人家，说不定以后啊，和您经常碰头见面的就是他了。”李嘉行用手背动作隐蔽的碰了碰卫瞻淇的背，小男孩乖巧上前，好让老人看清楚自己这张“纯真无邪聪明通透阳光活泼带着讨长辈喜欢的笑”的小脸。
“别介，我还真不觉得我能活到这小子长大掌权，负责跟我交割文物的那天呢。”老人撇过头，要抬手做出拒绝的手势，哪里知道那手臂刚一抬，就被面前头的半大毛孩子抓住了。
嚯，那个劲，那个手，那个晃。他觉得自己像回到几十年前去学校演讲，在讲完后在台上被学生们抓着握手那会，连那些学生眼睛里激动的热泪，都跟这毛孩子白净漂亮脸上的泪光如出一辙。
“杨、杨爷爷，真是您……我……我是您的粉丝……我……我把您指导美术和服装道具的《红楼梦》看了十几遍，杨爷爷，我真的……太……太……看见您……太好了……”毛孩子在老头懵逼中骨头要散架的前一秒松开手，没等老人解脱，又一个猛子扎进了他军大衣内温暖的怀里，那叫一个乳燕投林，从善如流。
杨老头嘴唇发抖、双眼发蒙的和监护人对上眼，只见这位标准的资/本主义的商人正低眉敛目，真诚又柔和，还夹杂着一丝对小辈失态的歉意，解释：“我们家乖宝最喜欢国家古典文学一类的东西了，其中他最崇拜的近代学者啊，就是您老了。”
老人眼底的疑惑消散，眼里迟疑退去，出现一种正常的老人看后辈的柔软。想来是孩子的眼泪那么晶莹、拥抱那么用力，把钻研学术的老学究有些偏见的心弄化了。
李嘉行继续含笑，仿佛早就在路上演练了好几遍：“他这次来内陆啊，就是因为受到了您老的启发，才有缘来此地呢。”
院子里的气氛顿时开始转向融洽与宾主尽欢，一只走过围墙的橘猫在瓦上懒洋洋的伸了伸腰，正要躺下享受阳光，耳朵却捕捉到什么声音，刚来这没几天的猫，还存几分野性，故而飞窜到树梢上。
只见几道围墙外的几个志愿者拿着手机兴奋八卦又带着几丝不屑的快步走过，撒落了一些人耳在这个距离捕捉不到的声音：“开撕了，开撕了！瓜瓣、围脖、晓乎乱成一锅粥！傅文靖家粉丝空瓶不住和人吵翻了好几栋楼！刚刚热度因为删楼和引流下去了，又被他爸甩锅的那条状态弄的服务器瘫痪了！”
无论虚拟网络社交媒体瘫痪火爆了如何，加班的程序员估计又要往ICU路上走几个，闻到味道的鲨鱼和无知迷茫的群众被大V们因为各自利益引导成几部分……
导火索的身份引发了这一切，并且将要在这场混乱中，得到一份因为不道德而格外香甜的蛋糕的卫瞻淇，正用憧憬又无邪的眼神仰头看着面前的老头。娱乐圈中这次事件将引发的地震巨浪，对他的影响，不过是院子一声树叶枝干短暂的沙沙声。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好糊弄的大腿和翻天的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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