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角色与营销 ...
-
《国宝往今》的面试评委之一，也是唯一一个站起来对李澄琳这尊大佛说：“不对，不成。”的人叫何风波。
他的年纪约莫三十多岁，标准的北方人个头。小平头下支棱着的两只耳朵，有点大的滑稽。双眼皮眼窝深，本该是个气质男，却偏偏戴着一副琥珀色看起来很笨重的眼镜，盖住了这处优点。紧紧抿住的下唇略薄，一件深色的高领毛衣显得他又瘦又严肃。皮肤气色不错，可眉心有一道老是皱眉形成的川字痕，摊开摇摆的手掌中还夹着一支钢笔，又刻板又无趣的老学究样子。
几步之外衣衫翩跹的李澄琳停下来，那飞舞的裙角飘动的披帛像一只只鸟停回到她身上，素手捧着一把琵琶犹如画卷中美人半遮面。门口的咪姐担心的十多年前的大小姐脾气没发作，她甚至还很有闲心的拨动一下琴弦：“这也不成的话，还真要边弹琵琶边跳舞？”
旁边的几个评委笑着解围，谁都知道李澄琳后台硬，资质好。这个单元的嘉宾舍她其谁，面试不过是过场罢了：“好了啊，老何。你看看这还有哪不成的？你就是真跑到京舞这些专业的学校去找，也不可能有扮相这么贴切，又跳的好看还会边跳边弹琵琶的啊。”
李夫人为时人与后世津津乐道的是她不仅能歌善舞，还有一身边奏琵琶边起舞的好舞技。虽然后来她嫁人从良后再也没有得见她家书中提起过舞技的关窍，但当时朝代中一位有名的诗人见过她反弹琵琶的舞蹈后，写下了一篇烩炙人口的长诗，至今还是义务教育课程里全文背诵的知识点。所以哪怕《李夫人家书》从没有提过这套已经失传的歌舞，导演组也决定加入这一段歌舞。因为不是专业人士，边奏边舞当然是不可能了，做做样子却还是要的。
何风波是京舞出身又常年在剧院舞台的专业人员，他对李六小姐的美色不为所动，更对同事的劝阻充耳不闻。依旧和全国每一个大学讲台上严厉的老师似的，摊开手往下压，寸不让的坚持：“不成，是因为不像。不像不是因为你打扮的好不好看，而是因为年纪对不上。”
“李夫人从良嫁给第一任丈夫时不过豆蔻年华，再怎么样她也不可能是个成年女人。这段舞的情景表现的也是李夫人的成长阶段，无论如何都应该由一个年纪小的小演员来表演，而非成年人。她当时就该像门口的那个小姑娘那样大。神情天真早熟迷茫，又隐约的在青春期对人格的塑造里中确认了自己后来一生的坚持。”
卫瞻淇冷不灵丁的被何风波拿着笔一指，众人的注意力也被引到门口。还没有来得及让何风波再说下去，看清被指的“小姑娘”是谁李澄琳没忍住，抱着琵琶自顾自笑了起来，笑的何风波先发愣，然后以为她觉得自己在找茬，所以人前给自己难堪，脸上一红。他这种人最怕被误会，可那幅老学究脾气讲究以理服人，还是坚持自己的道理呐呐的说：“我只是觉得这一段该找个小姑娘来演，不是觉得李小姐你的表演里对角色诠释的不好。”
这么大年纪会脸红，还会坦荡为误会道歉的男人真是少有，李澄琳眉眼弯弯的看了他一眼，才去门口把外面被何风波点名的“小姑娘”拉进来——也难怪何风波眼花。卫瞻淇的短头发都藏在帽子里，为了拍戏有一段时间没有剪，鬓角有些长了。拉下来一半的口罩遮掩了部分轮廓，藏起的部分模糊了脸部上男性英气的棱角，加强了五官边缘上来自母系部分的柔和美丽。
“不是小姑娘哦，是我儿子啊，这位何老师认错了。”
之前地方远，场地里的考官们都没有看清门口站着的人具体模样，被李澄琳一拉进门，他们就看出二位的血缘关系，一个个乐呵呵的笑了。
“这还是个小家属，来视察工作呢。”
“李小姐您面试还带个加分项来了。这可不成哈。”
“真漂亮一孩子，哎，早知道开放二胎那会我也生个闺女了。”
见面三分情。人们常常觉得越是上流社会的人越善良礼貌，不是因为善良礼貌让人变得有钱，而是有钱让人变得善良礼貌。人在底下时看见都是冷眼，站高处看到的都是笑容。
卫瞻淇一边进来，一边礼貌的弯腰，控制自己笑的时候眯起眼睛，唇齿开度大一点，这样笑看着会没有心机，加上可以鼓起来的苹果肌，面部比例越接近婴儿，越给人需要保护和亲近的信号。进来之前他就把帽子后面的扣搭松了两格，这样小小的布置，加上鞠躬动作幅度又快又大，帽子就能顺势从头上甩出去。
果然，当他说：“各位老师、各位叔叔好后。我是卫瞻淇。”用力一低头，帽子就噼啪一声甩了出去，在几个大人善意的笑声里，他先眼神茫然的看一下李六小姐，然后四下看了好几下，才“迟钝”的看到飞出去的帽子，脸上的羞红靠憋气控制的恰到好处。第一次见面给长辈留下不大不小的迷糊感让他们发笑，有利于拉近距离、建立好感。
如此表演是为了给在场各位隐形的灌输他是“孩子”，还没有进入成年人阶段的“孩子”。孩子，在大人眼里多是没有尊严、羞耻、价值、恶意的生物。人们会用比如灌酒、抽烟、恶搞的方法逗小孩，根本原因是因为大人眼里孩子无害与无用的特征。
等他慌张的捡起再把帽子戴好，几个评委已经人人脸上带笑，肉眼可见的对他的好感和熟悉度涨了一大截，甚至有个一直没说话的摸着下巴问：“小朋友底子不错，盘亮条顺，有学什么才艺吗？这身段好看的不学跳舞可惜了。”
“请了老师，学国标还有游泳，前几年他觉得钢琴不好玩，开始练琵琶。”李澄琳仗着身高，摸摸捏捏儿子的脸：“我是假把式不成样子的，各位老师刚才见笑，可我家小朋友他可是有师承的。”
文艺圈里的还在收徒，并且卖面子收这么小孩子的老师就那么几个，评委里立马有猜出来的人：“是民艺的柳老师吧？他退休后定居锦海来着了。哎，巧了，这其实还是我们民艺的小师弟了。”
你瞧，地位高了，七拐八拐的都能攀上关系。
何风波觉得刚才自己好像犯错了，一直怕惹嫌没敢说话，静悄悄的看着李小姐牵着儿子和各位打招呼，在几个人因为帽子掉了而喜笑颜开时也没有波动，只是傻愣愣的看着卫瞻淇想事情入神，冷不丁的发言：“这样的话，我觉得可以让这位小朋友试一试？”
一直作壁花的咪姐在边上闻言见机眼睛一亮，评委里的几个老师先摸不着头脑，然后何风波从位置上站出来，越想越来劲，兴奋和捡了钱一样的走过去比划着说：“就像哪吒的演员也经常找小姑娘演，这位小朋友完全可以反串演李夫人十几岁时的的片段。他和李小姐长得又像，又说有国标的底子，我觉得很好很适合啊。”
何风波说的自己乐的直点头，两只大耳朵也一晃一晃。李六小姐瞧见，被这家伙那种糊涂傻乐的样子逗的，一边捂嘴笑一边摸猫似的摸儿子脸：“原来各位之前说这么多漂亮话，是打算拐孩子啊。”。弄的老实人何风波又笨嘴笨舌的解释。剩下几个评委笑够了，想了想，见李澄琳说话发言不像反对态度，先是在备忘录上写了几笔，也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
“这还是李小姐你的功劳。这位小朋友被教的又有基本功的底子，模样被生的也像你，事情才可行。”
“假发一戴，那个妆画尽量贴近女性化的媚态一些，还没有开始变声，往台上一站，唱念做打都没有问题，齐了，可行。”
“小朋友普通话说的还成，声音也响，有麦克风。台词是没问题，怯场不？不过我们是录制的问题也不大。要不要后面追加环节介绍一下二位关系？那台本要改。”
“这就叫写文案的拿方案，咱们今天先试一试嘿，别紧张，就几段。”
…………
这群评委的爽快和面试《少年梦红楼》时那是截然不同。起码在同样有个憨憨——曾建疆、何风波在场的情况下，打圆场是都真的在打圆场，可《国宝往今》的几个人都有认真在考虑何风波的话，做事的心都是一条。
从他们讨论的过程诸多细节里，看得出这个执行力和拍板力，在座的几个都是非常可以的。起码何风波刚冒出这个念头的几分钟，化妆师、造型师就已经提着东西被叫过来，他们几个大人开始一边上手模拟情景一边讨论流程变动了。
这速度，把本来只是打算刷个脸，角色的事情先试一试的卫瞻淇吓了一跳。
事情就这样解决，咪姐一边笑的见牙不见眼，一边和评委们攀关系，任由被馅饼砸晕的卫瞻淇迷迷糊糊的，像一只被大饼砸晕的小型犬，被大人按在场边就地开始化妆。几个评委差不多都是大男人，却特别起劲有经验。何风波为代表，以画眉的感觉更接近古人，效果更好为理由，窜捣化妆师给卫瞻淇剃眉毛。
男孩拼命想在包围圈里给李六小姐眼色，可惜中国式家长似乎骨子里都有给儿子女装的恶趣味，不仅疯狂点头表示同意，还特意拿出手机录像，贼开心的说：“乖宝看镜头，我要留纪念到时候播出前发给你干妈们看！”
……打出GG的卫瞻淇反复衡量后，内心因为饼终归是太香，只能放弃拒绝。神情略丧的，众目睽睽下被打扮成了亲妈同款的小姑娘。因为衣服找不到儿童款，干脆把备用的衣服现场用别针别起来，多出来的裙子部分用腰带缠进去，耳环换成耳夹，等到差不多，收尾几个评委都脸色赞叹的拍起巴掌来。
“绝了，观音宝相啊。这模样，咱们挖到宝。”
“血缘神奇啊，不仅漂亮。扮相上有点男相痕迹更适合这类角色。”
“可行可行，我得催催文案，这事定了。”
“儿子演少年，母亲演成年，到时候结尾两个人还能一左一右在台上，以过去现在的身份对话说点什么，更好升华单元文物故事的主旨。”
“那编舞啊灯光啊，也得搞起来，服装要改了，我觉得颜色还得活泼些，毕竟是小孩啊少年时期。”
“小朋友你将来有兴趣学戏剧吗？来我们京艺吧，哦，锦海啊？你们那的学校莎剧排的比较好，但我们京艺全面啊！学琵琶怎么不能来我们内陆这的学校啊！”
…………
被赞叹，被追捧，被觉得前途可期。
评委们像是大学里讨论作业的学生和老师似的热情纯粹，没有人阴阳怪气也没有人含沙射影。
卫瞻淇望望四周，只觉得极度的不真实？
啊？
“我突然到了平行世界，拿了什么人见人爱的剧本吗？”
他想着，眼神放空的看着镜子里被打扮成小姑娘的自己，眨一下眼睛，只见里头盛装的“小美人”满脸都是迷茫。
等到突然一转画风的面试结束，咪姐开心的像过年一样喜庆的和工作人员告别，带着“熟鸭子”回到车上，满口都是：“哎呀，真是意外之喜，天降福星哎。这难抓的鸭子，最后还是被上阵母子兵搞定了。我就说BB命里旺你的，八字好，模样好，小小年纪就招财带福气的。咱们啊，现在也可以开始为BB出道的事情预热一下了。”
李六还看着手机里儿子的女装开心，闻言道：“怎么预热？先把今天照片发到社交软件上？”
在毫无让儿子进入娱乐圈的准备之前，李六拍的儿子照片和视频都是很小心的只发给家庭成员或者朋友。卫瞻淇的干妈们作为有钱有闲的千金，偶尔兼职时尚博主拍VLOG一类出镜的，后期也会小心P掉他的脸。锦海闻名的狗仔早年为了造谣李六情史，谎称卫瞻淇并非卫明宇血脉，不仅造谣，还偷拍卫瞻淇的照片，后面都被李家“摆平”。于是外界这么些年对卫瞻淇的信息都是很少，仅有的照片就是卫瞻淇周岁被抱着时的模糊侧脸。
现在他要“出道”。《少年梦红楼》拍摄加上后期和宣发最快也要一年多，《国宝往今》作为综艺时间拍摄比较短，但才在选择嘉宾，播出估计也要一年左右。这个时间点开始放宽禁令，图透给狗仔，放出一些炒作的料——比如卫瞻淇的学校、成绩、爱好，还有脸和身家时机刚刚好。
咪姐对大小姐的提议感到无奈：“哎，你啊，这么些年还是不长心。把号交过来，以后你的推特和围脖，还有别的账号啊，都由团队接管了。真是直肠子，哪有一来就上大料告诉大家BB要混娱乐圈了，你知道多少人啊，看着你想要找机会下手呢。所以我们啊，得迂回套路的做事情。咱们先请几个营销号，借最近烂剧，炒作一下过去锦海女星的美貌与演技。反正这几年一个争气的小花都没有，都是转眼没有影子的流量。或者请工作室找最近火的歌，以你为主，剪辑几个老电影的视频，发到几个视频网站上。然后下一步开始炒作几个有名的星二代、富二代。这里面先别提BB，反正带起节奏来。嗯，我记得BB学校开学后不久就有新春开学演奏会，我们找专业团队拍几张照片或者视频，然后把视频和图片放在豆荚、B站、晓乎一类的地方，开始以路人偶拍到美少年炒作，引导网民八出BB身份……”
咪姐对着目瞪口呆的卫瞻淇打个响指：“让我们开始达成知名度极高的，超帅有才星二代出道成就！”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角色与营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