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死地 ...
-
看了好几秒，顾淮叶才自觉失态，强行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轻咳了两声：“我叫顾淮叶，是……今年的新生。”
禹羲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我是16级周院的，算是你的学长。你还是早点去报道吧，这个城市的情况已经有点失控了。”
“失控？什么失控？”
“飞地失控。”禹羲解释道：“两个世界不同的物理法则叠加在一起，偶尔会出现异常现象，比如刚才的混沌。”
他顿了一下：“那些照片你有备份的吧？”
顾淮叶摇了摇头，小声地说：“我爸妈已经去世很久了……”
禹羲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总算带了点真情实感，不像他之前的话语一样波澜不惊。
被当做魔咒燃料的物品无法用魔法复原，禹羲心里瞬间转过几千种方法，但是对面前的场景并无助益，于是他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顾淮叶想说“没关系”，可是她现在回过味来了，知道此后一点关于父母的影像记录都没了，又说不出那句原谅的话来。
禹羲叹了口气：“是我的错，你要是愿意，我可以用摄魂术帮你取几张照片出来。”
“什么？”顾淮叶愣愣地问。
“摄魂术，我要抓取你的记忆，从里面截取关于你父母的影像，才可以重新制作照片。”禹羲又回到了面无表情，轻描淡写，音调都不变一下：“不过你要答应我不外传，摄魂术在现行法律下属于禁术。”
“你什么都能看到吗？我所有的记忆和思想？”她问。
“理论上是的，”禹羲点点头：“不过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立个死咒。”
顾淮叶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吧。”
“……”禹羲点点头，没做任何评价：“那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帮忙，算我欠你人情。”
“对了，学长你刚才说要让我快点去报道，我现在暂时没法去学校报道，我要留在这儿高考。”顾淮叶抓紧机会问：“刚才那种怪物还会出现吗？”
“理论上还会有漏网之鱼。”禹羲回答，他犹豫了一下，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巧的符包：“给你了，放在身上，不会出事的。”
他把手揣回卫衣的衣兜里：“打扰了，我先走了，还有事。”
顾淮叶赶紧去给他开门。
临走的时候，他把卫衣的兜帽给戴上了，一身纯黑色，脸隐在其中看不真切。
禹羲小幅度地回了回身，顾淮叶以为他还有什么要紧事叮嘱，殷切地看着他。
“你魔杖拿反了。”他丢下这么一句话，才快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顾淮叶：……
第二天一中就上了本地头条，不，当然不是因为“刘昊然疑似出现”，他们这个小城市并不太关心新生代的明星，街头巷尾的阿姨们最多在买菜的时候感叹两句连吴秀波也不能信了。
是因为，一中操场上停了一辆无主的玛莎拉蒂。
玛莎拉蒂Gran Turismo，双门四座，405马力4.2升V8发动机。
在被拍了无数个短视频之后，一中的教导主任终于生气了：“保卫处，这车到底怎么来的？？？它还能飞进来吗？！”
保卫处十分委屈：“昨晚绝对没有人开车进来过！不信我们查监控啊！”
监控显示确实没有人开车进来过。
那辆玛莎拉蒂又停在教学楼前的监控死角，不能确定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能相信学生的证词，说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就有这辆车了。
许帆整个课间都在张望那辆车，他像每个同年龄段的男生一样，对球类运动、电竞和豪车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
每次他转头的时候，顾淮叶都觉得校服口袋里那串钥匙在发烫。
烫手山芋。
宁紫涵则并不在乎那辆车，一直在数学试卷下摆弄她的手机，边玩边和顾淮叶说：“诶你知道昨天有个贼帅的小哥哥吧，听说贼像刘昊然！”
顾淮叶心不在焉地点头附和。
宁紫涵有点不满她应付的态度，加重语调：“像刘昊然诶！小顾你不是粉刘昊然吗？我手上可是有近距离高清照片，不想看吗？”
顾淮叶：“完全不想。”
哪只舔狗愿意舔自己啊？？？这已经是伦理问题了好吗？
宁紫涵听她这么说，反而一脸担忧地看过来：“小顾你是不是病还没好啊？怎么感觉你整个人都提不起劲来？连刘昊然都没用了？”
顾淮叶跟着许帆的目光看楼下的豪车，继续心不在焉：“谢谢关心，好多了。”
许帆则忧郁地说：“这要工作多少年才能买得起啊，拿着这种车的钥匙都会很开心吧。”
顾淮叶：“……”要不给你拿着，让你开心会儿？
顾淮叶提心吊胆了整个上午，终于在上午最后一节课，心里那颗石头落了下来……
砸在了脚上。
当时是语文课，语文老师在讲阅读题，下面的同学不是在补觉就是在写数学试卷，顾淮叶因为这道阅读丢了挺多分，难得地认真听讲。
敲门声是在这时响起的，轻敲了三下，有人微微推开门，探了半个身子进来：“老师您好，顾淮叶是在这个班吗，家里有点事找她。”
是禹羲。
他今天依旧穿着黑色的卫衣，但和昨天那件不是同一款，发型和表情倒没变，冷冷淡淡，露出堪称完美的五官来。
顾淮叶听见了低低的抽气声。
她刷地站了起来，盯着全班女生的目光往外走，宁紫涵还偷偷捅了捅她的腰，做口型：“他、谁、啊？”
顾淮叶心想我特么哪知道啊。
她猜是因为车钥匙的事，出去一问，果然是。
禹羲把车钥匙拿在手上抛着玩，还没说几句话，下课铃就响了。高三中午的下课铃，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周围就已经全是汹涌的人潮了。
而且每个路过的人都要看他好几眼。
禹羲默默把钥匙收好：“……走吧，我请你吃饭，还有点事一起给你交代清楚。”
顾淮叶就这么硬着头皮上了那辆被众人瞩目的玛莎拉蒂，来到了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店，好像叫亚历山大还是什么，她没看懂招牌上的花体英文。
她觉得自己的校服和运动鞋与这地方格格不入。
然而禹羲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她纠结了好久，正要说我们换个地方吧，整辆车猛地一滑，就算顾淮叶系了安全带，也被往外狠狠一甩。
“怎么了？”顾淮叶提心吊胆地问。
“有人抢我们道。”禹羲云淡风轻地说：“没事，把他别开了。”
顾淮叶往窗外一看，发现他在说旁边的一辆日系本田。
车已经停稳了，顾淮叶小心翼翼地下车，一边的车童立刻上前来，鞠了一躬：“不好意思这位小姐……”他刚说完这句话，就发现顾淮叶下来的那辆车是辆玛莎拉蒂，一下子把“着装不得体禁止入内”这句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在他愣神的这段时间，禹羲已经把小费给了，带着顾淮叶进去了，对领班说：“给我们个包间。”
领班半鞠了个躬：“不好意思，您预订了吗？”
“预订了。”禹羲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但顾淮叶看见他袖子里的魔杖轻轻挥动了一下。
领班的眼神迷糊了几秒，忙陪着笑：“是我忘了，不好意思，马上安排您入座。”
等进了包间，顾淮叶眼前又摆上了另一道难题。
她不会点菜，也不怎么会用刀叉。
事实上，迄今为止的小半辈子她都是靠学校食堂才没饿死，奶奶虽然会定时给学费和生活费，但那并不是能让她去吃西餐的数目。
然而……禹羲根本没让她点菜。
他问了问顾淮叶的口味——事实上她完全不挑食，然后从前菜到甜点全点完了。最后似乎是为了照顾顾淮叶的情绪，把菜单递给她：“随便点一个吧。”
全英文。花体字。
顾淮叶为了不露怯，胡乱指了一个。
禹羲点点头，转头对一边的服务生说：“别管顺序了，随便上吧，待会儿她还有课。”
“沈老师昨天晚上受了点伤，招生已经结束了，只差你。”禹羲看着门关上，转头严肃地说：“我依旧建议你立刻前去报道，这里接下来要大清洗。”
“大清洗？”顾淮叶心里嘀咕着，这个词总让人想起一些结果不好的政治事件。
“是的。”禹羲介绍道：“上次已经和你说过了飞地的概念，飞地彻底失控之后，我们有个专门的称呼‘死地’。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控制，死地就会由魔法世界的维度渗透到普通人的世界。”
“什么意思啊？”
“通古斯大爆炸，听过吗？”禹羲嘴唇蠕动了一下，魔杖一抖，顾淮叶面前就出现了一张图片。
黑白的树木成片倒伏，在荒芜的大地上呈现漂亮的蝴蝶状，沼泽干涸，房屋塌毁。
“听过。”顾淮叶点点头。
通古斯大爆炸发生在1908年6月30日的清晨，事发的中心地带在西伯利亚中部的通古斯河畔。据幸存的目击者描述，当时出现了一团天降之火，巨大的亮光、震耳欲聋的声浪和冲击波让方圆50里的一切物体都呈现诡异的碳黑状态。
甚至直到二十年后第一波科学家进入爆炸腹地，那里依旧定格着爆炸发生那一刻的样子。
“那就是一次大规模的死地迁越现象，当时俄国内部乱成一团，西伯利亚又人迹罕至，魔法部就疏忽了。”禹羲把那张图片收回：“其实因为那次事故实在太严重，直到俄国变成苏联，事故核心的力场才逐渐稳定下来，才有机会进去展开调查。”
顾淮叶仔细回想教科书上对这件事的介绍：“可是我记得当时是一个矿物学家进行的第一次调查，说通古斯爆炸是大型陨石造成的，而陨石中的矿物能让帮助苏联的工业发展。”
禹羲手上的魔杖在她面前一点，刚才黑白色的照片立刻动了起来，变成航拍视角。
禹羲：“矿物学家莱奥尼德·库利克，他也是个魔法师，前几年刚去世的。那个理由明显是瞎编的，陨石撞击，陨石坑在哪？”
顾淮叶默不作声地看着面前的航拍图，确实没有撞击坑。
“所以真的不建议你继续待在这里。”禹羲总结道：“你如果是个普通人还好，但空有魔力不会魔法，十分容易走进死地，然后再也回不来了。”
“我的一个同学，也是你的学长，就是为了写论文找资料，误入了死地，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
说完这句话，有个高马尾的法国姑娘过来敲门，中文说得还算流利，把一盘焗蜗牛摆在了顾淮叶面前。
顾淮叶……根本不敢吃好吗，那个淡绿色真的贼诡异啊！
汤和副菜上过之后，带着血丝的牛排就端上来了。
顾淮叶第三次切歪之后终于把手上的刀子给摔掉了。
她觉得有点丢脸，刚要干笑两声，却听见禹羲轻轻咳了一声，魔杖挥了挥，她面前的肉块就自己切割开来，规规矩矩地躺在盘子中间。
顾淮叶摇摇欲坠的决心终于要坍塌了：“那个……马上去报道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的。”
吃完午饭，看时间已经快迟到了，禹羲虽然有办法让她立刻赶到学校，但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用……《走近科学》还没停播呢。
匆匆赶到停车场，顾淮叶绕到副驾驶位，刚要开门坐进去，不经意瞟了一眼旁边那辆白色本田，对，就是抢道的那辆。
她看见驾驶座上歪着一具尸体。
为什么如此确定那是个死人？
花臂大哥的脖子上插着一把水果刀，鲜血还在汩汩往外流，但是他脸上甚至已经开始出现暗色的斑了。
顾淮叶被吓得往后连退几步，直接撞上了过来了解情况的禹羲，被他反手护到身后。
“……死地。”顾淮叶听见他沉默了两秒，这么说道：“我们进入了死地。”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死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