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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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人正是周衍。
周衍坐在汽车后座上，依旧是沉稳而端正的英俊模样，更衬得那浑身湿透的青年狼狈不堪。
司机还在恼怒地训斥着，“喂！你这个人长不长眼睛啊？知道这是谁的车吗？还不快下去！”
周衍示意司机安静，看了看青年苍白的脸，和怀中抽噎着的小女孩，冷静道，“去医院。”
“周总，飞机马上要起飞，现在去医院的话，恐怕要延误航班......”
夏生已经顾不上颜面，焦急地恳求道，“真的很抱歉，小孩子忽然发烧，实在打不到车，麻烦您载我到前面的地铁站就好......”
“送他去医院，快一点。”周衍命令道，“航班通知小刘改签。”
司机不敢多言，立刻打开导航，往最近的医院开去。
夏生既感激又抱歉，连连道谢，怀里的小女孩因为难受而哭闹起来，他又低头轻声安抚。
周衍宽慰道，“你别着急，马上就到了。”而后又说，“这就是你妹妹吗？上次你说是她的生日......”
“是，都怪我没留神，她把大半个蛋糕都吃掉了，晚上就开始闹肚子。”
“那天在店里买的蛋糕？”
“嗯......”
周衍想了想说，“是我的疏忽，那里面可能有酒精，小朋友不应该多吃的。”
夏生自然不知道烘培店也是周衍的产业之一，所以也没弄懂自家妹妹闹肚子怎么成了对方的“疏忽”。不过他也顾不上想那些，心脏一直不舒服，因为供血不足头也开始发晕，冷汗流了一背，只能撑着最后一分力气把小落紧紧抱着。
车子开到医院时，夏生几近脱力，一站起来就心慌气短，完全抱不动小落，最后还是周衍把她抱去急诊室。
小女孩有点轻微的酒精中毒，幸亏发现得及时，催吐之后挂上点滴，不一会儿就安稳地睡着了。
周衍原本要去外省出席一个重要会议，因为涉及到总公司今年的大项目，几个月前就提上日程。结果在医院耽搁了一阵，机场等待的助理和中层管理们便闻讯赶来。
其他员工不敢催促，刘秘书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周衍身后，小心翼翼地念叨，“周总，再晚一点怕赶不上明早的会议了，咱们得快一点......”
周衍眼皮也没抬一下，“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刘秘书瞬间噤声，余光一扫，就看见坐在急诊室门口的青年，心中一阵哀嚎，果然又是那人！
那种美丽程度的男性很难让人没有印象——那青年静静坐着，皮肤雪白几乎透明，似乎因为疲惫而低着头，发丝柔软地从额前垂下来，睫毛纤长而温顺地覆住眼睛，从侧面能看到他衬衫领口里露出的半截白皙的脖颈。刘秘书脑中顿时冒出“祸水”二字。
周衍走到青年身前，温声道，“医院的手续我已经办好，你拿着这个单子去开药就可以，你自己没问题吧？”
“谢谢......”夏生忙站起身，低低喘了几口气，弱声道，“耽误您的事情，实在抱歉......”
周衍正要说话，却发现青年脸色很差，身体也在轻微颤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痛楚。他愣了一下，问道，“你没事吧？”
夏生没有说话，只是垂着头不住喘息，而后伸手捂住心口，站不稳似的晃了晃。
周衍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只觉青年的身体在不住发抖，脸上尽是冷汗，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微喘了一阵，渐渐站也站不住。
周衍忙扶稳他，“还好吗？哪里不舒服？”
几个助理和秘书也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想要上前帮忙。
夏生似乎意识不清，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滑，扶着胸口的手也无力地垂下来，若不是周衍撑住他的腰，只怕要直接倒下去。
“夏生？夏生？”周衍拍他的脸试图唤醒他，但青年已经没了反应，腰被周衍环着，整个人就因为惯性而软软靠过去，毫无声息地陷入昏迷。
周衍不由收紧了手臂，“快！叫医生过来——”
刘秘书赶忙喊来医生，走廊里顿时乱作一团。医生直接把夏生放平在地上做心肺复苏，心跳恢复后才把人抬上担架、插上输氧管，火急火燎地往抢救室送。
几个医生护士推着担架车冲在前面，周衍快步跟在旁边，随从的下属们也只能追在老板屁股后面跑。一行人浩浩荡荡，引得路过的病人家属也纷纷侧目。
“患者是心脏病发作，还好是在医院。”医生一边推着担架车，一边对跟在旁边的男人说，“他身上连常备的急救药都没有，这要是在外面发病，请医生都来不及。”
周衍皱眉道，“心脏病？”
医生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责备道，“你不是家属吗？他有心脏病你不知道？”
刘秘书忍不住小声插嘴，“我们本来就不是......”话说了半句就被老板脸上的肃杀之气吓没了声。
车推到抢救室门口，周衍他们不能再往前，只能眼看夏生被推进去。
“周总......”几个员工站定等待老板吩咐。
“司机留下，其他的人先去机场。”周衍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在那里等我，我晚一点过去，时间来得及。”
周衍声音很沉稳，表情也无波澜。即使再混乱的场合，就算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他也永远保持冷静理智，让所有人都信服，并有所依靠和指望。
所以既然周衍说“来得及”，大家便相信时间够用。再说，这样扎堆堵在医院里也毫无作用，恐怕再滞留就要把记者引来——作为商界巨头的周衍，一向是记者乐于追捧的对象——于是一行人便重回机场待命，只留司机在医院停车场候着。
周衍一直等到凌晨，夏生才清醒过来。
单人病房跟穿梭着担架与伤患的走廊比起来，仿佛两个世界，一切都平息下来，四周干净又安静，令人安心。
夏生躺在病床上，扎着静脉留置针的手腕很纤细，虚软无力地垂在床边，透着冰雪似的冷白色。因为刚刚恢复意识，眼睛里还带着迷离的水汽，闭上又睁开，似乎很久都找不到焦距，直到看见周衍，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一脸不安地试图坐起身。
“别动。”周衍按住他肩膀，“医生说你是心脏病发作，而且过度疲劳，有点营养不良和贫血。”
夏生还说不出话，眼睛太湿润的缘故，有些楚楚动人的柔弱姿态。
周衍又说，“你身上也没带急救药，如果再发病的话真的很危险。难不成，你从来不吃药？”
“没什么关系......”夏生小声解释，“我很少这样......所以没有那个必要......”
周衍做了轻微磨牙的动作，而后一语中的，“是因为没钱？”
“......”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挣得很少吗？”
贫穷和寒酸总让人变得渺小，夏生微红着脸，斟酌着措辞，“其实也还好......但是因为小落，就是我妹妹，她马上就要读小学了，我想给她攒一点学费......”
“如果你愿意的话，”周衍看着他，用温和而商量的口吻，“可以来我的公司上班吗？”
“......”
“薪水就按你现在的五倍算。你放心，这不是施舍什么的，我不会让你白拿钱，工作内容我会让人详细安排给你。”
“......”
“你愿意吗？”
夏生被男人突如其来的工作邀约搞得不知所措，下意识地说，“我、我什么都不会......”
“不会的东西可以慢慢学。”周衍循循善诱地，“而且，来我这里工作，总比你去那些餐厅端盘子好些，至少可以早一点给你妹妹攒够学费，你觉得呢？”
夏生怔怔望着他，过了半晌，舌头还有些打结，“可是......”
“可是”了半天，推辞的话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尽管觉得有诸多不妥，但他真的很需要一份工作。
“那，就这么说定了。”周衍看了一下时间，“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工作的事情到时候会有人联系你。”
顿了顿，又说，“我要下周之后才能回B城，你......等我回来。”
周衍走出医院的时候，夜色还没有褪去，风雪也尚未停歇，他想起青年潮湿的眼睛，和偶尔露出的清浅笑容，就觉得，心里像是被塞进了整个迷人的雪夜。
他说不清自己为何一定要把那青年留在身边，也说不清那句“等我回来”里究竟包含多少真心。他是个顺从欲望和本心的人，喜欢就抓住，厌弃便丢掉，他习惯把一切都掌握在手里——能够被控制的关系才会长久。
所以，他为自己那一点疑似失控的迹象，感到轻微懊恼。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