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织梦》圣十字

8、寥落风

　　梦罗人困得要死，身上却疼得睡不着。窗外的雨总是保持着蒙蒙细雨的状态，被子里都是潮的，盖在身上极度不舒服。云协细心地察觉到了他的不适，将他抱到树下的屋子里烤火。这间屋子看来是作厨房用的，空间却不比树屋小。正中间挂着一口大锅，底下有些烧焦的木炭。里边一个角落里堆满了稻草柴禾，墙边也零零散散铺开一些，似乎是晾着的。另一面墙边放了切菜的台子和水缸，还有一个小火炉。

　　云协在地上铺了稻草，放下梦罗，又在旁边点上篝火。梦罗坐起来，裹着被子凑进火堆，感觉果然好多了。

　　云协又走到一边点起火炉，说：“你先睡一会，我熬点药，你吃了就不会这么痛了。”

　　梦罗看到火光似乎感觉精神了很多，左右也睡不着，便想找点话茬来和云协聊聊：“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在山里？这里又冷又湿……”想必日子过得不会舒坦。

　　“本来是和师父一起住，最近才变成了一个人。”云协在瓦罐里注满水，把一包草药都倒了进去。

　　怪不得树屋上有两张床。梦罗又问：“师父去哪了？”

　　“刚去世不久。”云协的声音还是和以往一样平静，一边执起火扇蹲在火炉边。

　　掩面。

　　一问就问到别人的忌讳之处，梦罗只好不说了，转头看着窗外。这里的天果然是不会黑的，他被云协救起，怎么也吃过九顿饭了，不是过了四天就是过了三天时间，天一次也没有黑过，他不知道这里的人都是怎么算日子的。还有这山上的雨，他就没有见停过。再加上他昏迷的时间，应该大概过了一星期了。山上离城镇上空的光源较远，空气凉飕飕的，天空也很昏暗。

　　这几天来，梦罗觉得云协心肠挺好，就是不太爱说话，大概是在山上独居贯了。他说出的关心的话，语气也是冰冷冷的。这样的人梦罗也不想害他，抓他的那帮人也不知道会不会上山来寻他，要是被他们找到的话怎么办呢？

　　“林子里的那帮人是你杀的？”梦罗正想着，云协忽然问道。

　　林子里的人？难道是他跑出来的时候追他的那些人？他是记得自己有化出刻印和他们打过，也确实他们都没再追上来，可是没想到那帮人居然死了！梦罗忽然觉得心底发凉，别说杀人，他以前连杀鸡杀狗都没有干过。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杀了一头巨熊就不要提了，那帮虽然都是坏人，但是死在自己手上，梦罗很难接受。

　　“你也是被浮碎居抓了的？”

　　“是……是啊……”好像那人是叫这个名字，“你怎么知道？”

　　“他们诱拐外来少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浮碎是猎狩者的首领，又是个贵族，官署也管不了他。我住在这山上多年，也是有所耳闻。”

　　那官署果然黑暗啊，就知道压榨劳动人民，向贵族高官献媚。

　　“那、万一浮碎找到这里来怎么办？”梦罗担忧地问。

　　“不会来的。这里是我师父地地盘，贵族也没有资格闯入。”云协无所谓地回答。

　　太好了！他正为这件事情担心来着，看来云协的师父是个世外高人。梦罗安心地开始烘干被子。

　　云协不再说话，梦罗又开始自己想事情。说起来……梦罗转回头问：“那个……能不能问一下，你的眼睛为什么要蒙着布？”

　　“我看不见。”云协轻轻地扇着火炉，从容回答。

　　“一点也看不见？”

　　“嗯，天生如此。”

　　“可是，你和别的盲人完全不一样，一点也没有跌跌撞撞的样子，说你看得见我比较相信。”梦罗很疑惑，看他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偏差，实在难以相信他完全是一个瞎子。

　　云协听了梦罗的话，手上似乎顿了一下，只是一瞬，他又继续扇着扇子淡淡地说：“我习惯了。”

　　“不只哦，你不是还出去打猎吗？”梦罗又继续说，“我每次都看到你提着猎物回来，也不会受伤，剑术一定很好吧。”

　　“还好。”云协听了，只是轻声的回答。过了半晌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梦罗没有听清。

　　“没什么。药煮好了，趁热喝吧。”云协站起来，把药汁倒进碗里，端给梦罗。

　　梦罗接过药碗自己吹着，想了想云协刚才说的好像是“谢谢”。又想了想感觉不对，怎么也应该是他说谢谢才对。

　　“小心烫。”云协也坐在火堆边，添上些柴禾。

　　梦罗小心翼翼地吹凉，一口气喝下苦药。云协递了根草过来，梦罗咬下草茎，嚼起来是甜的。

　　“雨什么时候会停呢？”梦罗躺下，无聊道。

　　“雨停？”云协奇怪地反问。

　　什么什么？他说很奇怪的话了吗？梦罗仔细回想，刚才他确实只是问了雨什么时候停而已啊。

　　云协感觉到梦罗也很奇怪的情绪，解释说：“这里的夕区和雨区的交界，雨是不会停的。你不知道么？”

　　夕区和雨区是什么啊？梦罗对这个世界实在太不了解，一不小心就会露馅，只好撒谎了：“我……我从小就待在家里没有出过门，我以为雨会停来着。”

　　“是这样。那你怎么会到繁城来？你家人呢？”云协头一次问关于梦罗的事情。

　　“我父亲忽然失踪了，我是自己出来找他的。”见云协相信了，梦罗安心下来。喝了药身上果然不怎么疼了，困意又涌了上来，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这药里有安睡的成分，好好休息吧。”云协知道他累了，帮他盖好被子，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