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织梦》圣十字

21、咒者书

　　“雪域殿下，陛下在崇光殿召见百官，请问您是否过去？”在中央宫殿，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头在雪域的卧房门外询问道。

　　“你去回报一下，我会准时参加。”房内传来嘶哑的回答，老人道声“是”退了下去。

　　从上次遇刺至今，雪域没有进过朝堂。这么长时间，所有人都认为无论怎样的伤势都该有所好转，但雪域仍是每天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底下的人对雪域之事揣测纷纷，御医证明他的确重伤未愈，挡下了一部分猜测，但随之而来的一些更加不堪入耳的流言。已经多少年了，或许是从他搬入这里与兄长同住开始，这样的流言就没有间断过。

　　雪域理好仪容，勉强打起精神，挺着胸膛，独自走向崇光殿。他从不让别人搀扶，他的自尊心让他必须独自站立，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他都是辅佐这个国家王者之人。

　　忍着伤痛，准时赶到崇光殿，却见里面空空如也，并无一人在殿内。当雪域一路问去，找到正确的地点，已经是半时之后的事了。

　　宽敞明亮的朝堂大殿上，棕红色木漆柱整齐地支持着高耸的房梁。地面上所铺的是厚厚的草垫，浅黄色草茎中混编的彩染丝，构成一副巨大的图画，那正是这个国家的圣山——隐歧山沐浴在极光下的美丽景色。朝堂大殿中的木桌也是整齐地排列在大殿正中，最内侧的阶梯顶上是国主的坐席。参加朝堂议事的百官皆恭敬地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向国主。

　　雪域走入殿中，下跪磕头赔罪：“十分抱歉，兄长，雪域来迟了。”

　　“怎么了雪域？身体不适就不必勉强。”王座上的金发男人威严的面容，严厉道，“若是决定要来，则必须守时。念在你身上有伤，今天先不罚你，以后务必牢记。”

　　“是。雪域身体已无大碍，多谢兄长关心。”

　　“上来吧。”

　　“是。”雪域起身走向王座旁边，一路上听到很多窃窃私语，他却不禁露出一抹嘲笑。愚蠢的人，只会耍这些没用的小心机，所以你们永远也无法站在王座的身侧，站在兄长身边，只能是他！

　　“雪域殿下请。”王座左边的重路走下台阶，伸手来扶他。雪域厌恶地避开他的手，自己走到王座的另一边。

　　思达的朝堂大殿上，连日来多封坏消息，令所有人脸上阴霾不散，大殿内死气沉沉。

　　“……如上所述，在公主信中所言，思达境内已出现猎狩者与此类魔物战斗事件十一起。”王座上的国主风地沉痛地为这些噩耗做总结，“形态怪异，并非人类与妖类中的任何生物，致伤之后不见血肉……据公主的推测，此类魔物极为可能便是——冥想魔！”

　　堂上的百官闻言皆感心寒，这是他们最不愿听到的结论。冥想魔，千百年来为乱世间的魔物，几十年到上百年出现一次，自身非生非死，靠抢夺他人的精神力存活。他们原本是应该已经死去的人们，却由于一个人的缘故，永远地存活下来。

　　“各位暂且不必忧心，”风地这时却说，“冥想魔五十几年前也出现过一次，家师尚且对那时之事记忆犹新，但那时出现的数量并不多，三年间便被全部消灭。我已经命公主回宫，由她亲自负责此事。”

　　“由猎狩者对付冥想魔便够了么？需不需要朝中派兵支援？”有官员问道。

　　“不，如果只是与五十几年前一般，普通的冥想魔光靠猎狩者足以应付。况且对付冥想魔的武器，仅在猎狩者手中，我相信公主能够处理好此事。”风地答道。

　　一如往常托着腮帮、坐姿不正的伊诺接口道：“你所担心的，是冥想界的主人吧？”

　　“看来你很清楚……”风地转头看他，神情复杂。

　　“哪儿的话？”伊诺笑着说，“怎么说我和他也有点关系，这里最了解的人本来就应该是我。可是，他能够出现的最佳地点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听口气，这里最不担心的人也应该是他。

　　“正是如此，”风地微微点头，“但也不能肯定他不会出现。仅仅是几十只冥想魔并无可怕，如是冥想界的主人再度复活，才是思达莫大的灾难……这也正是我将你找来的原因。”风地闭上眼睛想了想对身边的左辅说：“重路，下令所有地方官署全面戒备，若遭到袭击，务必及时避难，向猎狩者求援，不得与其纠缠。”

　　“是。”重路行礼得令。

　　伊诺闻言又不冷不热地接上来：“如果冥想界主人出现的话……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天劫’？”

　　风地对他的话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无法说清，不管怎样我会做出对策。苍鲛大人，请你去接公主回宫。雪域，继续追查计蒙的下落，务必找到他！ 伊诺大人，请上前接下咒文。”

　　“哦。”几乎趴在案几上的的伊诺随口应了声站起来，慢慢走到风地面前，略一低头接下厚重的卷轴。没有说任何朝堂该有的辞令，但在座的众人都对讶异他居然有不忤逆国主的一天。

　　思达自古以来十分信仰神明，所以除了与别国大致相同的官职外，还另外设立了几个祭司职位。现在思达最高祭司是卜祝伊诺，以及辅佐他的三位别册。以往卜祝一职都是在苍鲛、檀镜和灵言三大家族中选出最优秀的祭司担任，另外两族的祭司则成为别册。在去年祭司换届之时，风地特地空出了卜祝一位，原以为风地意属其不在朝中的师弟计蒙，但却忽然不知从何处冒出了一个伊诺，据说是歆寐一族的后人，计蒙则只是被空封了第三位别册的头衔。歆寐一族几十年前便消声灭迹，众人皆感到此事蹊跷，然而风地一心推荐其成为卜祝，实在令人费解。而且，此人任职不久，所表现出来的人品难以服众。

　　“此乃思达开国之时，第一代卜祝费劲心血撰写而成的《玄天祝文》，请伊诺大人务必牢记其中内容。”

　　“我明白。”伊诺拿着祝文退回自己的坐席。下座的官员一片哗然，《玄天祝文》非不得已之时不能请出，能够取得此物的人必定是国主信任的卜祝。

　　伊诺退下之后，没有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趁风地叫起两位别册之时退到了后堂，无视在场所有人的不满，扬长而去。

　　“第十五次。”坐在国主副座的重路低声自语，“这是自他来之后第十五次藐视朝堂，擅自离开。气焰真不得了，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这么个人？”

　　“别说了。”国主风地同样低声不悦地回答，“我留着他有大用，这些事情你多担待一点。”

　　“吾是没有关系，对于下面的影响不好。”重路习惯性拢起袖子掩饰嘴上的动作，“找来如此人品的卜祝，恐怕难以服众啊。”

　　风地无言以对，叹着气道：“我需要他们一族的能力，没有人能够取代他……”

　　另一旁一直垂着眼睑的雪域，紧紧咬住下唇冷哼一声。

　　“啊对了！”已经站在门前的伊诺突然回头大声说道，“陛下给我的那个丫头内侍实在蠢得可以，请准许我自己找一个。”在座的所有人包括风地都被微微惊到，怀疑他是否听到了刚才在他背后的议论。

　　风地压下怒气回道：“请去祭祀殿，那里自然有人教你哪些事情需要禀报哪些不用，这种小事自己决定。”

　　“多谢。”伊诺双手握住祝文一揖，快速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