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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二】这是回放之:初识不代表初次照面1 ...

  •   2007年,夏,那时姚恩澹刚结束高二的课程。
      A城是南方城市。民国时期留下的极具南洋风格的小楼连甍接栋,片区里可见一些半旧洋房和仍未竣工的钢筋水泥框架。全城最宽的路也不过四车道,而且因为年代久远,多数路面早已凹凸不平。
      最能彰显A城富贵的地区当属琼树街。整条街道宽大笔直,建筑高大雄伟,树青花艳丽。
      好景小区坐落在琼树街的最尾端。
      好景小区A座8楼,洁净如洗的落地玻璃窗前,有个女孩正趴在白色的大理石桌上打电话。
      她穿着无袖的白衬衫,下身是短到大腿根的水蓝色牛仔裤,浑身上下散发出青春的肆意。她把左边的胳膊长长地伸在桌面上,用侧脸压着,一只手机搁在往上的右耳上。她的右手随意地垂在身侧,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她一头细细碎碎的短发,随着她的动作拂动,将她那细致的五官一会儿遮盖住,一会儿呈现出来。
      她的声音娇憨:“唔,你快快出来陪我会儿吧,我真的快无聊死了。”
      对电话里的陶博卉来说,暑假是什么?暑假还是要做没有老师时时督管的功课的,还是没有周末的。但对她来说,无论是什么时候,时间的区别只在白天黑夜。
      “我的习题还没做完呢,现在还得去培训班。你是不愁了,可我万一考不上H大可怎么办?”电话那边的女声没中断,又有一阵嗤哩啪啦的纸张翻动声传来:“对不起我亲爱的,我得赶紧出门了,改天陪你,Bye。”
      然后姚恩澹听见咔的一声,对方已经把电话挂了。
      陶博卉说得对,陶博卉愁,是因为她要确保一分付出要有一分回报。而姚恩澹不愁,是因为她知道,不追,即不会得。一名学习成绩差到老师都已经放弃的学生还有什么好愁的,那不是自寻烦恼嘛。
      姚恩澹不知道H大有什么好向往的,不就是全国排名靠前了点吗,不就是地界几乎有A城的一半大吗,不就是从那里出来的毕业生据说都很抢手吗。不就是如陶博卉说的那样:“H大里有一条长达两公里的紫藤校道,我做梦都想能穿着蓝色的连衣裙,抱着书本,漫步在遮天蔽日的紫藤校道上,然后看见某个男孩清秀的眉眼。”
      姚恩澹想,这都什么跟什么,还不如一个旅游景点有吸引力呢,况且好男孩哪哪都有,干嘛非要在H大找。
      可就是这样一所大学,占据了陶博卉的梦想的整个位置。每当姚恩澹对此表示不屑,陶博卉就冲她翻白眼:“你懂什么,你还是看你的古墓奇谈去吧,快去快去,说不定有哪个皇子会穿越到这里来普度你。”
      姚恩澹回:“咦你也知道穿越啊。”但是往往陶博卉都听不见,已经走远了。
      被挂了电话,姚恩澹把脸贴着玻璃窗往外望,百无聊赖。
      小区外围的主体是一圈水泥墙体为底座的铁栅栏。其实完全见不到铁栅栏的影子,繁密的光叶蔷薇结结实实地攀爬在上面,一朵又一朵白色的花正在争妍斗艳。
      小区里的树木是A城很常见的常绿阔叶乔木,树干多数都需要二人合抱。因了清晨刚下过一场大雨,此刻在烈日的灼射下,乔木越发显得青翠。
      整个小区青白相衬,有一种说不出的圣洁。
      路上行人不多,偶尔一辆小车或者自行车自葱茏的树下飞驰而过,溅起一片片的灰色的水花。树枝随着风婷婷袅袅地摆动,带着悠然的韵味。
      姚恩澹丢下手机,转身下楼,推出自己放在车库里的战马——十六岁生日那天,妈妈带她一起逛A城最繁华的凤凰商场,看见有人给孩子买钢琴。就在全店员喜气洋洋地张罗着试音、包装、搬运上车时,她妈妈用与钢琴同等的价格给她买了一辆大红色的山地自行车。从那以后,她经常骑着车吹着口哨从A城的街道上卷风而过。
      唯有运动才是真理。
      姚恩澹骑着自行车在小区里转了几圈,就从东门骑了出去。自行车的性能相当好,轮子一滚,就瞬间把戒备森严的小区保安亭和蔷薇栅栏甩到了身后,骑到了另一条街上。
      那一条街的路况就远远不如琼树街了。大概是年久失修,公路上有大片的柏油缺失,不再平坦。大雨过后,那些还未凹下去的路面,像是一粒又一粒的孤岛,被零散分割在一片汪洋上。
      姚恩澹依然吹着不着调的口哨,从这片汪洋骑到那片汪洋,惬意如一马平川,嚣张得如同霸主巡游领土。她松开双手,双脚飞快地踏着脚踏板。
      那时真是意气风发,好像全世界就在自己的怀抱中。
      然后等她拐过街角,看到一米开外之外正慢吞吞走着个人时,已经太晚了。
      停止口哨、停止踏板、双手迅速抓住车把手刹车、从踏板上站起以协助减速,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流畅无比,但仍然是太晚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姚恩澹只来得及微微偏一下身体——不要直接撞到行人的身上就好了。只要战马能与那人擦肩而过,那就是一个有惊无险的大圆满结局。
      欲行不义,必自毙。
      她的前车轮扎进了水洼中,惯性驱使轮子从水洼里滚出来继续前行,同时,车失去控制,轰然向行人的那边倒下。
      那人早已听出了姚恩澹的动静,还没等车真正骑过来时就直接敏捷地跳到了一边,此刻完美避开向他倾轧而来的姚恩澹和她的自行车。
      但避不开飞溅起的污水。
      它们如同飞弹一样精准地射在他的裤管,姚恩澹好像还听到了啪啪的爆破声。
      她本来想跳车,只是还没跃起就已遭遇巨变,整个人都摔在路面上,双掌和双膝扎扎实实与路面来了个正面碰触。砰的一声,真尴尬,姚恩澹跪倒在他跟前的动作几乎非常谦恭。
      剧痛无比的姚恩澹还没反应过来,衬衫后领就被人一把扯住。下一秒她双脚离地,像小猫那样被人拎着。
      “飞车党!”那个人几乎咬牙切齿。
      姚恩澹龇牙咧嘴地抬起头,就看见了邹起那张近在咫尺的英气逼人的脸。
      你见过只身作案、还没出手就摔得七荤八素的女飞车党吗?姚恩澹瞪着他,几乎眼迸火星。
      对上她的脸后,原本怒气冲冲的邹起仿佛吃了一惊,骤然放开手。
      本来姚恩澹已经想好了,多疼都不喊一声疼,爬起来马上要说“对不起我弄脏了你的裤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如果他冷淡地说不必,她也要应该对他鞠躬哈腰连连道歉一直到他觉得她不是敷衍而是诚心悔过,真心原谅她为止。
      但此刻,事态分明没有按照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虽然她不该骑这么快,虽然她不该在拐弯处不减速,虽然她不该不像其他女孩子一样文文雅雅地骑着女式自行车而选择了野性十足的山地车,就算她是故意的——嘘!可怎么说她也不能撞死他啊,他这么毫不客气地拎起她恨不得暴打她一顿算怎么回事?
      那时候的姚恩澹和邹起都不明白,何以错方是她,她却依然敢如此理直气壮。而他,明明知道错在她,却仍然放之纵之,一直到后来的一发不可收拾。
      姚恩澹感觉自己的胸膛里正嗖嗖地往外射着愤怒的箭,瞬间就摆起全面攻击的架势。然而邹起在放开手的同时,眉眼温顺地低垂着看向地面,一脸的懊丧和小心,几乎脱口而出:“对不起。”
      “别。折煞我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姚恩澹毫无对不起的语境,用力扶起自行车。动作一大,牵扯起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邹起见势要过来扶,伸出的手却突然又收了回去。
      姚恩澹瞪了他一眼。
      邹起脸色微红,飞快转开眼。然而,那乌黑的双眸,转开的那一瞬间又飞快地转了回来,之后又用微不可见的速度重新转开去了。
      他有点窘迫地站这。
      姚恩澹低头一看,果然衬衫在摔车和拉扯时被扯开了一个扣子。
      其实少女未发育完全的胸真没什么看头,吸引力远不如一把银光闪闪的叮当作响的游戏币。况且像邹起这种人,对游戏币这种东西可能完全不感兴趣。他会对什么东西有兴趣?估计只有书本。但当时姚恩澹还是恨不得再撞他一次,把他撞个人仰马翻才行。
      她有些恨恨地斜过身子,背对着他扣上扣子。抬起手才看见双掌被摔破了皮,而泥迹斑斑的膝盖早已是殷红点点。她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一声,刚才为了不直接撞在他身上,她只来得及偏一下身子,以至于跌进水坑摔成这样。早知道不如直接往他身上招呼,还能拉上个人肉垫子。
      邹起也看见她身上的伤了。他犹豫一下,从姚恩澹的手中将自行车拉了过去,跨坐上车,右脚踩在脚踏板上:“你的血流得厉害,快上来吧。”
      姚恩澹目瞪口呆。什么意思?他要当司机的意思吗?那是一辆运动型山地车,没有后座,他叫她上哪儿?像只猴儿一样挂到他背上吗?
      邹起右手执在把手上,左手向旁边张开,向姚恩澹坦开他胸膛前的那片空间:“前面有社区医疗室,快上来,我送你过去。”
      猜对了,他让她坐到他身前的车大梁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二】这是回放之:初识不代表初次照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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