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岸当面》温水不夜侯

13、【三】这是回放之：“如果我让你打架，你打吗？”2

　　姚恩澹悄悄走到邹起的背后，看到掌机界面上自己叠起的高楼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只有底下寥寥几行，正默然待着即将到来的方块。方块在有条不紊地下落，最上面的一行有条不紊地消失。接下来，再有条不紊地下落、消除、下落、消除。分数稳步上升——三百多分。
　　这个书呆子，他到底玩坏了多少局游戏？！
　　他已完全掉入游戏的狂欢之中，甚至姚恩澹站到他身后勃然变色，他都浑然不觉。
　　他最终还是感觉出了姚恩澹的存在，猛然按住开始键，让游戏暂停。他把掌机放回桌面上，靠着椅背，有些不安地看着姚恩澹。
　　姚恩澹强忍怒气，咬牙切齿：“我的游戏是怎么结束的，请你好好解释。”
　　四万多分啊，她夜以继日累积了五天！她的最高纪录不过四万几分，这次她就是冲着破纪录去的！
　　“唔。”邹起摸摸鼻子，小心解释：“它们掉得太快，我刚开机，看见三个方块扑扑落下，突然就出现GAME OVER了……”
　　“……”姚恩澹不语，低下头，为她的心血被不明不白全盘清零而默哀。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重新开始游戏，想知道游戏规则……”
　　“……”继续默哀。
　　“死了一次，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姚恩澹抬起头，恶狠狠瞪他。
　　“搞砸了你的游戏，我得把你的分数还你啊，所以我就……”邹起眼睛一亮，换掉刚才那小心的语气，轻快起来：“我觉得，你刚才就是叠得太高了，这样肯定死得快。怎么不来一行消一行？准备空间大了，反应的时间也更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哈，这家伙，搞砸了她的成绩，现在还要这般自以为是地给她提建议！姚恩澹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而起，暴吼一声：“邹起！”
　　邹起一下子站起来，两腿收拢，挺胸收腹，目光坚毅直视前方，犹如整装待发的士兵：“是！”
　　姚恩澹举着双手扑过去要打他，他飞快闪开。她追过去，他绕着书架在书房里跑。
　　“往哪儿跑！”这是他家，他太熟悉怎么跑怎么躲了，灵活得像泥鳅。姚恩澹穷追不舍：“有本事你给我站住！”
　　见姚恩澹追及，跑在窗户边的邹起灵机一动，撩开窗帘钻了进去。
　　那面鸡蛋黄的窗帘飘飘浮浮，凸显出里面邹起的身型。姚恩澹想也不想就对着凸起的地方跑上去，撩开窗帘要逮捕他。没想到在她撩动窗帘的同时，他也撩开窗帘的另一角，灵活一闪，又逃到了安全的地界。
　　窗帘铺面盖住姚恩澹的脸，难以呼吸。她把脑袋一别，脸朝着窗外，避开窗帘。眼睛一瞥，视线透过窗户扫到楼下，看见邹起的妈妈出现在小区门口，急匆匆的样子，马上就要上楼来。
　　邹起的家在三楼，而且有电梯啊！现在出去，肯定跟刘香撞个满怀。这可不得了了。
　　姚恩澹像一只受惊的小兔，一下子拉开窗帘，看向邹起，声音都变了：“你妈妈回来了！”
　　已经跑到书房门口的邹起顿住脚步，回头看到姚恩澹的脸色之后，一下子跑回姚恩澹身边，一把抓起她的手——他反应之快，根本没有给自己判断她是否说谎的时间：“快跑！”
　　往哪里跑啊。她还来不及思考，就被邹起拉进了一个房间。挂着“天道酬勤”字画的洁白墙壁，整洁的书桌，以及铺着灰色格子床单的大床。这无疑就是邹起的房间。
　　他把她塞进衣柜。关上柜门的前一刻，他俯着身看她，表情紧张，声音低哑：“别出声。”
　　一到安全地带，姚恩澹就能比邹起镇定。她甚至还笑了一下，提醒他：“我的鞋子还在门口。”
　　邹起一下子弹起来，一阵风似的刮出房间。
　　她还没关上柜门，他又一阵风似的刮进来，一弯腰，已经把怀里的鞋子藏到了床底。
　　姚恩澹忍不住笑出了声。
　　“别笑！”邹起一边回头看她，眼里惊慌闪烁，一边已经快步走出了房间。
　　刘香刚好打开了家门。
　　“妈，你怎么回来了？”
　　躲在衣柜里大气没出的姚恩澹听得出，他的声音倒是平静得很，看不出刚才要命的来回逃窜。
　　“回来拿点东西。”刘香径直走进她的房间，拿了什么又出门了。
　　姚恩澹竖起耳朵听，很快听见邹家的门又落了锁。前后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可姚恩澹居然觉得时间过了两三天。
　　走了吗？
　　走远了吗？
　　应该不会半途又折回来吧？
　　紧闭的衣柜不透气，可她依然蹲躲在那里，憋出了一身的汗——不是害怕的，是热的。估计再多呆一秒，她就要窒息过去。
　　将刘香送出门后，邹起快步走进房间，然后迅速反锁房门。却在衣柜不远处站住了脚。
　　为什么他迟迟不开柜门？
　　躲在一片幽暗中的姚恩澹突然觉得尴尬。
　　该如何描述那种感觉？
　　原本心胸坦荡，原本未起盗窃心，原本未动羞耻念头，突然这么一躲避，就有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令人觉得耳热心跳的感觉不知不觉泛现出来了。
　　但如果心里真的一点鬼没有，单单因为刘香不喜欢她，为何要如何慌不择路？一身正气地站出去就对了。浩然地告诉刘香，她是来串门视察的，还可以呛得对方一顿好气。
　　那么，她心里到底是藏着什么鬼？
　　姚恩澹觉得她就要晕倒在衣柜里了。于是双手撑住柜门，用力一推，把头探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
　　豁然打开的柜门差点撞到拉着把手想把衣柜打开的邹起。他退后一步，捂着额头，眼神闪躲，根本不敢直视她。
　　他怕什么？未经许可，私自带父母不喜欢的邻居进家门？玩砸了她的游戏？还是别的？
　　姚恩澹一动不动，依然蹲在他的衣柜里，目不转睛仰望着他郝然的俊脸。
　　邹起依然居高临下地站着，躲避着她那闪着别样光芒的眼睛。
　　如果他没有邀请她到他家来；如果他没有像她一样知道刘香马上到家后变得惊慌失措；如果他心空明，没有把她藏进衣柜；如果此刻他坦坦荡荡，笑着把她从衣柜里拉出来……如果这些假设都存在，姚恩澹想，她也不至于失控成那样。
　　等姚恩澹回过神来时，发现不知何时他们的身体已经贴在一起，而自己的唇正贴着他的唇。
　　邹起紧紧抱着她，他的手在她的身体上摸索着，动作迷乱却青涩。最后他不小心咬到了姚恩澹的舌头。她惊叫一声。
　　他倏然将她放开，如火迸射的双眼里升腾起一片愧色。他的唇动了动，想要问问她疼不疼，终究没问。
　　但已经完全清醒的姚恩澹反而凑近了他。
　　她那映射在邹起漆黑的眼珠子里的小小身影，掩盖不住他的慌乱。姚恩澹忍不住微笑，用食指指腹轻轻压了压他的唇。他的唇柔软而火热，并在轻轻颤抖。
　　姚恩澹的手和迷离的眼神从他的唇移开，看着他的眼睛。她轻轻捧起他的脸，轻轻吻在他的唇角。就是这片柔软的唇角，它会往上翘，会露出那么令人神魂颠倒的笑。
　　邹起的身体一颤，陶醉地闭上了深邃的眼睛。
　　在姚恩澹的引导下，邹起最终又抱紧了她。他的手慢慢滑到她的肩膀上，再慢慢移上来，轻轻托着她的脸颊，动作越来越从容。
　　当然，一切都到这里为止。姚恩澹没有喝酒，没有理由再带邹起做更出格的事。
　　吻完了，姚恩澹搂着邹起的脖子，舔着自己红润的唇，故意做出一副意犹未尽的贪婪模样：“好哥哥，你的初吻没有了。”
　　她本意只想调戏他一下，他发红的脸颊或许可以化解开弥漫在空气里的尴尬。至少，可以化开她的尴尬。
　　然而，邹起醍醐灌顶似的，一瞬间就摸透了她的招数，居然毫不避让地接招——他非但没有放开她，反而把她的腰抱得更紧，使两人的身体贴得更近：“好妹妹，你的初吻也没有了。后悔么？”
　　太可怕了，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被他抱在怀里的姚恩澹被迫盯着他的眼睛瞧。他那满满都是快乐和满足的含笑双眸，居然还带着一丝丝邪魅狷狂。姚恩澹的心里一咯噔，用力推开他。
　　主动吻接触还不足半个月的男孩子，这正常吗？从邹起家回来的路上，姚恩澹一路揪着自己的头发，仿佛把头发全拔下来才能证明自己的从未失控过。
　　接受一个行为不端的女孩的献吻，并乐在其中，这正常吗？姚恩澹想起与她接吻时，邹起那紧闭的双眼和颤抖的身体，越发觉得心惊。
　　无论自认有多不端，最最最基本的那点矜持姚恩澹还是有的。事发后的第二天，一大早姚恩澹就带着自己连夜收拾好的行李逃出了家门。登上去往浙江杭州的火车时，姚恩澹才稍稍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