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岛屿》流光未细

3、3颗星

　　可复读岂是这么容易的事？
　　何况现实世界里叶疏雨虽然也是高三学生，但成绩顶天了也就只能进班级全十，年级排名也到八/九十去了。但人小说里的女主可是从小各种奖项奖学金拿到手软的。
　　无论如何，只能先等成绩出来了再说。
　　叶疏雨揉揉眉心，苦不堪言。
　　不过好在跟周嘉佑这事儿，算是翻篇了。
　　接下来的几天，叶疏雨在家待着，闲的发慌。
　　午睡前她还是个背负众多作业、压力山大的高三狗，每天早上六点半就得起床，晚自习下课回家都十点了。苦逼生活里唯一的乐趣大概就是忙里偷闲看些杂志小说什么的，结果还一不小心就穿越了。
　　本来每天早出晚归熬成狗就为了即将到来的高考，没想现在穿过来高考已经结束了。
　　一下子无所事事，成了闲人的叶疏雨颇不习惯。
　　六月十几号的时候，叶疏雨找了个时间跟两位老人说明了自己不想出国的事。
　　“爷，奶，我这几天仔细想了一下，决定暂时还是不出国了。前段时间我和周嘉佑闹了矛盾，加上高考的时候觉得自己没发挥好，所以一门心思想出国。本来是想去妈妈那儿的，但是她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我不想去打扰她。”
　　话一出，两位老人都沉默了。
　　说到底，还是他们对不起这丫头。
　　叶家夫妇的结合，起初并不是两情相悦。
　　叶疏雨的父亲年轻时候和陈家女儿，也就是陈翊安的姑姑是一对恋人，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可惜两人性格不合，又都是年轻气盛的男女，本是对欢喜冤家，吵吵闹闹多了又加上些事业上的分歧，闹到最后竟分了手，一个远走海外，一个则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看的两家老人心里难受，两家的关系也僵了好一阵子。
　　眼看着儿子一天天地年纪越来越大，虽在事业上混的风生水起，但个人感情方面完全没动静，叶奶奶终于坐不住了，给儿子安排了很多场相亲。
　　起初叶父死活不同意，以工作忙碌为由拒绝了许多次，后来耐不住叶奶奶苦口婆心的劝解和漫漫岁月里内心的孤寂，终是答应了几次。
　　叶疏雨的母亲便是这样和叶父相识的。
　　相亲完不到两个月就迅速结婚了。
　　叶疏雨小的时候还算是度过了一段非常愉快的时光。
　　父母虽不似陈父陈母那般恩爱，但也算相敬如宾，一家人其乐融融。
　　那个时候，小姑娘最喜欢就是当隔壁家里陈翊安的小尾巴，经常是大半天都待在人家家里，晚上还得父母好一阵哄才会回来。
　　最初一切都那么美好。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她八岁那年。
　　陈翊安那个很漂亮的姑姑回国了。
　　那是一位性格开朗大方，打扮时尚，待人友好的年轻女人。出国留学几年，镀金回来，成了行业内炙手可热的人物。
　　有趣的是，陈翊安的姑姑在国外单身多年，并没有结婚，好像在等谁似的。
　　叶疏雨那时候不懂这些，只是对这个和蔼可亲的漂亮阿姨充满好感，每次去陈家那个阿姨总会送她很多东西，会摸着她的头，温柔地跟她说话，还会跟她一起逗陈翊安。
　　而叶家夫妇的婚姻也是，表面上似乎没什么变化，其实却像是深水寒潭，太过宁静时，一颗小小的石头都能掀起阵阵波澜，危机四伏。
　　男人大概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自己的初恋吧，无论当时伤得多重，时间一长，脑子里记着的还是初时最美好的模样，而不是陪伴他过了这么多年烟火日常的糟糠之妻。
　　一开始，男人和初恋的相处落落大方，只当过去那些青葱岁月里的爱恨嗔怨都归于尘土。
　　知道内情的人看他们相处自然磊落，一个家庭和美，另一个事业有成，就也都释然了。
　　本来没什么感情基础，婚姻也都是顺从双方父母，时间一长，最初的一点好感也在柴米油盐中逐渐消磨掉了。那些不曾搬上台面的日常摩擦与美好得难忘的初恋相比，差距一下子显露出来。
　　叶疏雨八岁那年，开始慢慢察觉到父母感情上的变化，最初只是因为平日里一点琐事而起的两句拌嘴，后来开始演变为争执，和冷战。
　　八岁的孩子已经到了看懂大人脸色的年纪，如果是一开始是因为身处融洽的气氛里太久缺乏敏感的知觉的话，那么后来叶父叶母当着她的面争吵的时候，叶疏雨是无论如何也没法不明白了。
　　男人怪女人一天到晚捕风捉影，疑神疑鬼，认为自己早出晚归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却遭到妻子无端的指责，最后气得摔门而去。女人则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潸然泪下，觉得丈夫对自己越来越冷淡。
　　叶疏雨慌忙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妈妈口中的那个女人，尽管不知道她的名字和身份，但是看到父母为了她吵架，叶疏雨便讨厌她。
　　那段时间，小姑娘脸上一贯的笑容都少了许多，跟陈翊安一起玩的时候，还跟他提起了这件事。
　　九岁的男孩比同龄人早熟一些，但对于这种自己家里从未出现过的状况，一时也有些茫然，只好尽量安慰着：“你先别着急，事情说不定不是这样，万一是叔叔阿姨缺乏交流所以产生矛盾了呢？如果那个女人真是破坏你们家庭的话，那她肯定会被很多人看不起的”
　　唉，叶疏雨撑着下巴，白皙的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忧愁的神色。
　　事实证明，有些东西真是无风不起浪，有时候你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自从那晚以后，叶父越来越早出晚归了，很多时候凌晨才披星戴月地回来。叶母在叶疏雨面前并没有表现出异样，仍是每天早上给她做丰盛的早餐，周末带她去课外培训班上课。
　　但愈发细心的叶疏雨能感觉出来，家里的气氛很不好，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夕可怕的宁静。
　　那是一个周四晚上，叶疏雨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两位老人都早早休息了，时间已是深夜。
　　听到院子外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叶疏雨猜测可能是爸爸回来了，于是灯都来不及开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踩下床跑到窗边去看。
　　车停在院子外，不多时便从车上走下来一男一女两人——那是她的爸爸，和另一个亲密地扶着他的女人。
　　距离有些远，叶疏雨站在三楼，看不真切女人的模样，只知道叶父肯定又喝醉了，还是被一个女人扶回来的，不知道妈妈看到后会怎么想。
　　那个瞬间，年少的女孩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是有些生气，觉得自己的爸爸做的不对。
　　叶疏雨看到母亲走了出去，接过了父亲，两个女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看起来都很平静。
　　叶疏雨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躺回床上，身体陷入柔软舒服的被窝，还是没有困意，索性屏住呼吸，在黑暗中静待着。
　　叶父叶母住在二楼，一会儿就听见上楼的脚步声，以及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音，那是叶母在说话。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男人没回应，久到叶疏雨都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的时候，突然听到吵闹声，声势越来越大，把楼下睡着的两位老人都吵醒了，叶奶奶上楼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叶妈妈站在门口眼泪汪汪：“妈，这日子我是过不下去了……结婚之前他跟我说他有个初恋，也在这儿住，我知道他们相恋了多年……我当时没觉得怎么样，既然决定要走下去，过去那些也就算了……但是现在她回来了，而他还忘不掉，就因为这件事我们吵了多少回了……”
　　叶妈妈是一个多么温婉优雅的人啊，最后却那么毫无形象地哭着，指着坐在床边阴冷着脸的男人，对叶奶奶说道：“我真傻，我一直以为婚姻家庭这些可以留住男人的心，但是却忘了初恋对男人的意义……是我的错，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是我自己没有能力……”
　　说到最后，年轻的女人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哽咽着对男人扔下几个字：“我们离婚吧，我成全你们。”
　　躲在楼梯口的叶疏雨听到这话，犹如当头棒喝，着急忙慌地冲下楼，结果不慎踩空了，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脚趾都流血了还不顾，爬起来扑上去抱着她妈嚎啕大哭：“妈妈，不要……不要离婚，不要离开我……”
　　其实婚姻对女人而言远比对男人来说重要，尤其是像叶母这样看似温婉柔弱内心却很坚定的人。这样的女人，她们一般不会随口提出离婚，但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任谁也没办法挽回，心已经彻底碎了。
　　叶疏雨被奶奶带着去医院检查了。
　　周四的深夜，叶家客厅里亮堂堂的，叶老爷子素来不爱管儿子儿媳间的事，以前都是交给他们自己去协调，而这一次，老爷子冷着一张脸听完了来龙去脉。
　　他虽然看起来冷硬，不易亲近，但也是一个明事理的人，自己的儿子什么样，自己心里清楚。同时，叶老爷子心里也愧疚，要是当初和孩子他妈别那么催的急，这孩子也不会没看清自己心思就娶了人家闺女，结果到头来，隔壁那姑娘回来了，心里就蠢蠢欲动了。
　　这件事，总之再怎么怪也怪不到疏雨丫头她妈妈身上。他们叶家，终还是对不起她。
　　“说吧，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要跟他离婚。”叶妈妈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与其留一个心不在她这儿的空壳，还不如就此放手，给双方自由。
　　叶父不同意，在他眼里只要身体没出轨就不管背叛，哪怕他确实对旧爱难忘，也难免忍不出跟陈岚互诉衷肠，但他到底还是想留住这个家庭。
　　但耐不住妻子的万般坚决，最后甚至提出放弃孩子的抚养权来换取自由身。
　　说到底也是可笑，之前是她因为丈夫的冷漠伤心欲绝，现在却换做他来苦苦挽回。
　　只是，一切都晚了。
　　当年叶陈两家的事情闹得不小，叶妈妈决定得很快，也没有找上陈家去闹，反倒是陈老爷子得知了自己女儿是叶家夫妇的婚姻破灭的导火线时，一向好脾气的老人家气得拿出家法教训了陈岚一顿，还亲自带着她上门道歉。
　　叶妈妈异乎寻常得理智，没有说原谅，也没有破口大骂，眼眶发红，却只是平静道：“你真该道歉求得原谅的，是我女儿。”
　　没过多久，等叶疏雨脚伤好了以后，叶母便和叶父办完手续，离开了。
　　叶家夫妇十年婚姻，终归是宣告结束了。
　　叶疏雨被留在了叶家，而叶妈妈则远走海外，几年后成立了新的家庭。
　　八岁的叶疏雨，一夕之间失去了母亲的陪伴，家庭的团圆，而这一切都要怪叶父和他那个初恋。如果不是他们旧情难忘，又怎么会逼得她母亲离开呢？
　　亏她以前还经常去陈家，那个阿姨对她好一点，她就掏心掏肺地跟她说好多心里话，还把父母吵架的事情跟陈翊安说了。结果呢？他的姑姑竟然是叶父那个忘不了的旧情人，然后他们还毁了这个家。
　　年幼的叶疏雨从此恨极了自己的父亲，也恨透了那个叫陈岚的女人。
　　而陈翊安，因为他特殊的身份，也被叶疏雨一杆子打倒，虽然她知道，这跟他没有丝毫关系，他只是那个女人的侄子而已，但是八岁的叶疏雨没办法在气头上理智地思考问题，在她眼里，自己以前那么喜欢跟着他玩，还接受了好多那个女人给的东西，这些都是对自己母亲的背叛，小女孩心里也内疚，没处发泄，于是便把之前跟她一样毫不知情的陈翊安也当作了发泄的对象。
　　从那以后，叶疏雨便像是换了个性子似的，变得不爱笑，也不爱说话，经常冷着一张脸，也不去隔壁找陈翊安玩了。
　　叶疏雨对着她爸更是咬牙切齿，也不喊爸了，两人见面就跟仇人似的。叶父自知理亏，对不住女儿，所以一直回避着，也越来越不常回家，一来二去，叶疏雨最亲近的反倒是隔了一代的爷爷奶奶。
　　叶疏雨就这么一直冷漠着，直至跟周嘉佑玩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