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春去》千墨凝香

5、定亲

　　今天的菜式花样繁多。不但有清溪镇最出名的特色菜，还有鱼翅、燕窝等美味珍馐。由此可见，对于王府来说，这位张大人和夫人是多么重要的客人。
　　众人吃着聊着，气氛十分地融洽。
　　“李夫人，闻听令朗才思敏捷、过目不忘，堪称少年英才！不知夫人是如何教导于他的？”
　　张侍郎见李夫人很少言语，就故意和她搭话。
　　王夫人看了张忠年一眼对李夫人说道：“你不知道，我这表弟呀，生就喜欢有才智的人！只要条件允许，他一定会和他们见上一面，然后畅谈一番，方不辜负自己的思慕之情！”
　　张夫人闻言笑了。“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话好奇怪呀？”
　　“有什么可奇怪的？他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王夫人斜了她一眼。
　　原来他们是表兄弟，怪不得如此不拘礼节！李夫人摸清了他们的关系，感觉身上轻松了一些。
　　她们两个一打岔，倒让李夫人不好再回答张侍郎的问题了。张忠年看着表嫂，暗暗地叹了口气。
　　还好张夫人通晓相公的心事，含笑问李夫人：“夫人究竟如何教导孩子的？说出来让我们借鉴借鉴！”
　　张侍郎暗暗地伸出大拇指给夫人点了个赞。
　　李夫人有点不好意思。
　　“我哪里会教导他们，都是夫子的功劳！”
　　张侍郎对李夫人得体的回答很满意。不过，没有达到他的目的。
　　“我听表嫂说你们很会做生意。敢问府上老爷如何称呼？”
　　李夫人心里一惊，连忙抬手拂了拂衣衫，回道：“大人，不好意思，我家老爷已经过世了！”
　　“噢，对不起，对不起，张某失礼了！”张中年急忙抬手作揖。
　　王夫人连忙打圆场：“十年前，李夫人带着孩子来到这里，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不仅成了清溪镇的大户，还把孩子教导得这么有出息，当真是不容易！”
　　十年前？
　　张侍郎又抬眼看了李夫人一眼，眼前的人和脑海里的人慢慢地重合在一起。他不禁浑身一震：难道她真的是李献之的夫人？
　　“张某这段时间闲来无事。既然小公子明年要去科考，能否让他来见一见张某？”
　　李夫人见张大人满脸的真诚，惴惴地说道：“田野之人，怎敢劳烦大人！”
　　张忠年摆摆手：“夫人不必客气，本官乐意至极！”
　　张侍郎越看越觉得她就是李府的李夫人，当年的事情不由得浮现眼前。
　　十年前，张忠年刚刚入朝为官，年轻气盛，说话做事不免率性了些。
　　有一次上朝前，几位大臣议论民间的传言。他们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去年皇上派吴丞相做监军抗击北方狼族，他贪生怕死，竟然背地里与敌军求和达成协议，不顾梁将军的抗议擅自退兵五十里，最后吃了败仗。后来回朝后，吴有道竟卑鄙地大肆宣扬自己抗敌有功，取得了巨大的胜利！
　　张忠年本就鄙视吴有道的小人行为，不屑一顾地哼道：“误人误国，将来必定没有好下场！”
　　不料他的话被投机取巧之人添油加醋地汇报给了吴有道。吴有道当即在朝堂上向他发难。眼看张忠年就要招来杀身之祸，是李献之站出来为他说了几句公道话，才让他免去了一场灾难。
　　事后，张忠年到李府谢恩，见到了李夫人。虽然只有匆匆一面，可她温柔贤淑的形象令人难忘。纵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当时的一切还历历在目。眼前的李夫人容颜虽然有所改变，可她一举手一投足，无不透出当初的那种大家风范。于是，张忠年越发地断定，当年被“斩首”的李夫人真的还活着，就是眼前的这位！
　　一时间张忠年的心里五味陈杂。李府被屠，他应该负一部分责任。若不是自己年轻气盛不知道变通，又怎能招来无妄之灾在关键时刻让李参事代己受过？每每想起这些，张忠年便自责不已。然而，李府满门抄斩，自己无法谢罪弥补。他想着自己要一辈子活在愧疚里无法自拔了，没想到今天竟意外地见到了李夫人。张忠年强压一颗悸动的心，不让情绪外泄。趁大家不注意，他低头吩咐了夫人几句。不一会儿，张夫人又低头对着王夫人耳语了几句。王夫人面露惊诧，重新打量了李夫人两眼。
　　张忠年内心的震惊无与伦比。他不再说话，一个劲儿地低头吃菜。
　　王夫人当真热情好客，不停地劝着，“来来来，快尝尝这道菜！”她一边让，一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嚼着。
　　张夫人也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尝了一下，说道：“真的好吃，我都吃不出来到底是什么肉！”
　　“这是鹿肉！”王夫人得意地笑了。鹿肉极难得。除了皇家猎场里的梅花鹿，其他地方很难见到。鹿全身是宝，即可入药又是名贵的食材，寻常百姓根本吃不到。
　　李夫人一听是鹿肉，便对王张两家的地位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宴会快结束的时候，王夫人突然拉起李夫人的手说道：“妹妹，趁着他们都在这里，何不让然儿过来见上一见，以后见面也好说话不是？”
　　李夫人一看盛情难却，便吩咐仆童去请大少爷。
　　丫鬟撤了碗盘端上来几碟糕点，又泡了两壶上好的云雾茶。清溪镇背靠云雾山，山上的茶叶虽然比不上京城里的贡茶，却也差不到哪里去，是当地富人喝茶的首选。
　　大家正在说笑，王府小童便引着李然走了过来。
　　张忠年一见到李然，更加确定了面前的夫人就是当年的救命恩人。李然年纪虽然小，可是眉间眼梢无不刻着李献之的影子。
　　张忠年端茶的手抖了几抖。他连忙放下茶杯，稳了稳心神。
　　“这就是犬子！然儿，快去拜见张大人和张夫人！”
　　李然走上前去深施一礼：“李然见过张大人，见过张夫人！”
　　“好，好，快快起来！”
　　张忠年连忙扶起李然，仔细打量了一番，问道：“李公子，目前正在温习什么课业？”
　　李然回答：“按照夫子的安排，正在温习《通鉴》。”
　　“嗯，不错！”
　　“你对我朝的局势有何看法？”
　　张忠年见李然器宇轩昂，便有意试一试他的策论能力和水平。
　　李然抬手一揖，从容答道：“我朝经过很多人的努力，取得了良好的成就。虽然偏安江南，与金、辽、大理、西夏、土蕃、北元等国并立并深受其扰，可是，经济、文化、技术等方面明显高过它们。但是，强弩之末不会长久。纵观天下，我朝内有奸人当道，外有狼人窥视，如果皇上不能下定决心革除积弊，则江山危矣！”
　　张忠年一愣，他没想到李然小小年纪就对时局看得如此透彻。
　　“大胆！你怎敢妄议朝政！”
　　李夫人没想到儿子竟然有如此言论，她“呼”地一下子站起来，怒斥道。
　　“夫人莫要担心！大家都不是外人，不必惊慌，不必惊慌！”张忠年连忙抚慰李夫人。他没想到李然小小年纪思路如此清晰，断定此子将来定堪大任。不过，他那有棱有角的性子还需要慢慢打磨，否则，就像当年的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
　　“夫人，我看李公子才思敏捷，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张忠年夸奖道。他知道，经过家变，夫人犹如惊弓之鸟，害怕无故惹出祸端害了儿子。她的这种心情，他能理解。
　　“请问李夫人，公子可曾婚配？”在张忠年的授意下，张夫人含笑询问。
　　李夫人一愣，她有点猜不透张夫人的意思。她看向了王夫人，见她满脸笑容地对着自己点头，便回道：“犬儿还未曾婚配。”
　　王夫人拉住李夫人的手道：“正好，我那侄女今年一十四岁，还没有定婚，不如你们两家联姻，你看如何？”
　　李夫人始料不及，“这，这......我们实在不敢高攀哪！”
　　“呵呵！婚事改日再议。近几天我想和李公子多交流交流，李夫人你看可好？”
　　“恭敬不如从命！民妇多谢张大人抬爱！”
　　李夫人弯腰向张忠年施了一答谢礼。不管他们有何打算，让李然多和外人接触接触，想必没有什么坏处。
　　“多谢嫂夫人！”
　　张忠年连忙向李夫人回了一礼。他以后定会用心教导李然，只为要报答那份救命之恩！王员外和夫人还以为张忠年为人谦逊，根本不知道到他话里面的真正含义。
　　李夫人先行回府处理事情，李然留下来陪张忠年散步谈心。
　　张夫人对老爷的做法不甚理解。李夫人走后，张忠年悄悄对她说了一句话：“恩同再造，从此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张夫人瞬间懂了，点头赞同。
　　经过交谈，张忠年确定李然真的不同于一般的学子，他越看越喜欢。张夫人见夫君露出了鲜有的笑容，也跟着开心起来。
　　“李公子，听说你还有一个弟弟？”
　　李夫人问李然。
　　“是的。十年前我和母亲来到此地，当时母亲已怀有身孕，弟弟今年已经十一岁了！”
　　“好，好啊！”
　　张忠年没想到恩公去世前又留下一子，不禁十分欣慰。看来老天爷也不是那么可憎，它还知道给忠良留下两条根以慰人心。
　　“改天把他也带过来让我瞧瞧！”
　　李然有点担心，道：“大人，小弟顽劣，恐惊扰了大人和夫人！”
　　张忠年一摆手，“无妨无妨！下次你来的时候就带上他吧！”
　　李然欢喜一礼：“好，还望大人多多担待！”

　　晚上回府，李然向母亲禀明了一切。
　　对于张大人要见小儿子，李夫人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是王夫人将小儿子夸奖得重了些，以至于张大人认为小儿子会超越李然？李夫人又摇了摇头：这样子好没道理的！
　　算了！既然想不出个头绪，她便决定不再猜想。常言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真相，自会有暴露的那一天！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王夫人竟然降尊屈贵亲自来到李府！
　　李夫人闻言吓了一跳：莫非出什么事情了？
　　只见王夫人身着五晕罗泥禽纹半臂裙，梳了个蝉翼惊鸿髻，插了一对玉蝉金雀镂花钗，眉间贴了一个梅花钿，脚穿一双花鸟流云纹锦云头履，甚是优雅大方。
　　她笑眯眯地往堂前一坐，抬手就给李夫人道贺：“恭喜妹妹了！”
　　李夫人疑惑不解，“敢问姐姐喜从何来？”
　　王夫人欢天喜地地说道：“张大人和夫人看上你家大公子了，要和你做儿女亲家！”
　　李夫人睁大了眼睛，吃惊道：“你说什么？张大人看上了然儿？这怎么可能？”
　　王夫人“嗯”了一声，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这......？”
　　那张大人目前虽然失意，可他毕竟是堂堂的礼部侍郎，前途不可限量，又怎么会看上她们这种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莫不是张大人吃错了药？
　　“姐姐，昨天不是说是你的侄女吗？今天怎么换人了？”
　　王夫人扬起嘴角，狡黠地一笑，“没有啊？我侄女就是张大人的女儿呀！”
　　王夫人拉着李夫人的手，“我这表弟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儿子。当初他也是生了儿子的。可是，那小子五岁的时候得了天花，就没了。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妹妹你放心，婉柔这孩子温柔贤淑，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儿！”
　　李夫人听了王夫人的解释，第一个反应就是：他们家想招李然做上门女婿！
　　李夫人的身子晃了两晃。不行，不能让老爷的血脉给别人当儿子！否则，百年之后她有何面目去见他？
　　李夫人调整了一下心态，温言道：“王姐姐，我家祖上有训，不许子孙入赘！”
　　王夫人怔了一怔，旋即大笑：“哈哈，妹妹，你多想了！他们不是娶女婿而是嫁闺女！”
　　“此话当真？”
　　“当真！大人已经看过好了，五天后是个黄道吉日，你们两家面对面地把孩子的婚事给定下来吧。这样，以后大人就会更加用心地教导李公子了！”
　　“这..，这...那好吧，妹妹就依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