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江陵春

49、旧事

　　为什么茹雪的奶奶会认识当年的问米婆？
　　这仅仅只是巧合吗？

　　在经历过这半年来的事后，我已经不再相信这些偶然，一连串的偶然可能正是命运的必然。

　　我再次确认了下那个老太太的长相，矮小、瘦弱，但她的相貌实在太有特点了，左脸有一小块黑青色的胎记，因在侧脸倒也不算太影响相貌，此时她的容貌虽有些奇特，但不过就是一个生下来胎记不幸留在脸上的常人而已。实在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她的胎记布满了左脸，也同时砂了一目。

　　我那时毕竟年龄小，自以为比同龄人成熟，实则掩饰的功夫也没修炼到家，乍一看到一个与我父母的事故有关联的人，惊慌意外之情带了出来，至少在当场，我那样的表现绝不像是一个看到同学奶奶的老姐妹的反应。

　　茹雪的奶奶人老成精，一下就看出我这小女孩的异常，只是老人家也是精明，“她这相貌把你吓到喽？”

　　“没、没。”我否认道。

　　这回连茹雪都看出我的异常。
　　“你怎么了？你认识这老太太？”

　　一个是好闺蜜，一个是见过几面的好友的长辈，互相都是知根知底的，我当时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在心底里更看重这一份友谊。
　　那我的犹豫就要找一个借口来应付场面，哪怕是一个不完美的借口。

　　“一时被吓到了，以前路上偶尔也会看到这样有胎记在脸上的人。”我撒谎道。

　　她们当然知道我在找借口，但有时候便是如此，只要对方给了一个说法，哪怕明知是借口，出于礼貌，也只能接受。
　　我是她家的客人，再有疑问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样场面上未免太难看了点。

　　茹雪还待问，她奶奶到底精于世故，一看就知道客人是有隐情不想说，不想说自是因为说出来会难堪。那么还问出来做什么？

　　老太太朝我笑笑，“我刚认识她也吓了一跳，后来又可怜她，再到后来只有对她佩服了，多难走的一条路就这么走了下来。”

　　后来我们又简单说了几句话，然后我告辞也不留在人家晚上家庭聚餐的时候留下了。

　　出门后我走在路上，实在是受了很大的震动。
　　我最好的朋友的背景竟与我父母的意外有关系。

　　我不愿去怀疑什么，背景固然是背景，这么些年的相处也不是假的，就像虽然伦叔的组织存在诸多疑点，但我不怀疑他一样。外物归外物，人的感情却是不能作假的。
　　如果真的是作戏的话，那么能一装十年，也未免太敬业了些，他们又图得啥？

　　再说真要演戏，茹雪认识我的时候才多大，还是个小孩，一个小孩再如何要伪装，破绽也是大的，绝不至于一装就几年。
　　我宁愿相信这只是背后势力角逐的结果。

　　就这么走在路上，心神恍惚，走过去的时候没注意到路边停了一辆正在卸货的面包车，有一个像是正在搬运货物的年轻人，手上抬着一只巨大的纸箱，我看他走得沉重，自是给他侧身让路。
　　那年轻人抬着箱子艰难地和我挤身过去，接着身位把我挡住，顺势我也走到了靠面包车的一边。

　　也就此时车里一下就伸出一只手将我拉了进去。

　　我还没来得及尖叫已经被堵住了嘴，被人强拖到车里，车门一拉上，直接就开走了。

　　车上的人绑了我直接从我身上搜走了手机，有用探测器找到我身上的定位器，直接往窗外一扔。

　　我欲挣扎，恶狠狠地看向这几人，对面的光头却笑了，“小妞，我们把你直接敲晕了交差还方便些，是吃敬酒还是吃罚酒，你自己看着办。”

　　我便不挣扎了，安静了下来。
　　确实，清醒着等待时机总比昏迷了一无所知来得好。

　　他旁边小混混模样的人出主意：“老大，那还不如把她给迷晕了来得稳妥些。”

　　“去，你懂啥。”光头虽是在训手下，眼光却是在看我。

　　我听他这么说反而是心定了些。

　　刚开始被掳上车的时候我是真的很害怕，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是准备窃取器官的？又或是当街抢人贩卖女性的？又或是□□绑架女性从事非法行当。
　　然而从刚才光头的话里我能推测出，一、他应该是接到了一个绑架任务，需要把我送到某个地方交货；二、出钱叫他们来绑架的人并不想伤害我，否则用迷晕的方式会来得更方便一些，也省得防备清醒状态下人质可能进行逃跑的情况。

　　同时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当年的问米婆虽是和我父亲石伟宸勾结，但从最后的结果来看反倒是偏向于尤利娅的：尤利娅是如何提前得知丈夫和小三要谋害她？或许可能是她提前在房间中装入窃听设备得知计划，也或许是从其他环节得知的。
　　但更有可能是，她一边得知了计划，一边将计就计。

　　现在想起那一天我几次想要提示她最终都被她各种岔过去，更像是不想让我挑破事情，让她的计划功亏一篑。
　　再想到在问米婆哪儿，问米婆几次没按照父亲要求的台词直播。如果事先设定她们是有牵连的话，那么这些疑点也就迎刃而解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不得不接受“我的母亲谋害了我的父亲”的这一现实。

　　我之所以怀疑绑架我的人与尤利娅有关，那是因为最近对我有图谋的也就那群两栖人了。并且我在同学家刚接触到那张有关问米婆的老照片，旋即就被绑架了——我推测出最有可能的结果是，我今天的行踪若不是被事先安排的，就是由茹雪家不经意泄漏了出去。
　　然后在我回家的路上进行绑架。

　　但我觉得此事和茹雪还有她家里人没有多大关系，如果她奶奶是知情人的话，那么就不可能自己说出与问米婆的联系了。闷声不响让我陷入陷阱，这样的计划反而更合理些。

　　我被蒙住了眼睛，接下来车在城市里又绕了几圈，似乎听他们说在摆脱跟踪什么的。
　　最终来到了地方。
　　一栋农家小别墅，院子里养鸡，旁边有池塘，从外面看就是最普通的农户。

　　我发现他们这个组织似乎在很喜欢躲在农村做事，比如借修桥修路、盖学校、招商引资该厂房之类的借口探入当地农村。
　　后知后觉想起来，周庶康之前的几家公司都是经营农贸产品。

　　进入别墅里，客堂内几个年轻人正在开着电视打牌，看带着我进来，连眼都不抬叫送我去楼上。
　　楼上在一间麻将室里，终于看到了绑我来的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干男子，若不是在乡下，他的气质看上去像是大城市中的精英人物，却又不太像做生意的，跟周围那些混混更是违和得很。

　　我心里在猜测他是律师还是医生时，他已经开口：“石小姐你好，真是不得已用这种方法请你过来。”

　　我问道：“你们是谁？”

　　“你能猜到的，我们是你母亲那里请来的人，”他说道：“那么多年来，你母亲一直很希望与你团聚，只是屡次被合作社的人阻拦。”

　　“我不是三岁小孩，不用编一个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来骗我。”

　　男人笑了笑，“石小姐何必这样说，在这些事中你又知道多少真相，又知道身边的人对你抱有什么目的？”

　　他什么都没说下去，颇有一种引人深思的意思在。若稍有疑心的人，不免就要去想一下伦叔收养我的目的之类的事。
　　可我不是那样疑心病重的人，或许这也就是伦叔多年来对我的精心照料的成果，虽则我没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却依然能正常成长而不至于变成心理自卑、阴暗、偏激的人格。

　　“没什么可怀疑的，就算他们有目的，这十年是他们抚养我长大。我生理上的母亲可从来没帮我开过一次家长会。”我说道。

　　“她不是不爱你，只是没人给她这个机会。”

　　我说：“你绑我过来，就是说这些母慈女孝的话就免了吧，我不是三岁孩子，没那么好说服。直接说你的目的吧，也不用拉关系铺垫了。”

　　中年男子便说：“没什么目的，只是过来请你住几天，到一个地方去。”

　　我心生警惕。

　　他让人带我去楼上房间，开始了我的囚禁生涯。

　　客观来说，他们给我提供的条件还不错：床和被褥都很干净，还准备了换洗衣服，有一台电视机，但鉴于乡村环境，打开了只能看当地几个频道，其他娱乐活动自是没的。

　　除此之外他们还派了两个女人来看住我，一个是和我年纪相仿的少女，但那眼神冰冷的样子真叫人冷到骨子里去，身手一看就很利落，和我这种普通女高中生软趴趴的气质天差地别；另一个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满面忧愁，从不见她笑，颇像平日里说的那类“欠他多还他少”的晚娘脸。

　　一进房间就叫我把衣服脱光让她们检查完了再去洗澡。
　　我一看这两人和我绝对不是一路人，也不废话，让我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们双方是相看两厌，她们看我是“享福长大软趴趴的娇姑娘”，而我看她们也是“莫得感情的亡命之徒”，但现在我落到人家手里了，还是少惹她们点，免得吃苦。

　　这边对我的看管是不间断的，两人看管的目的就在于，要保证无论何时我身边都有一人在看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