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江陵春

14、许愿星

　　是的，庄妍看我们，更像是透过一本书在看我们，而不像是在看同一个世界的人。就像我们看科幻片里的尼安德特人一般。

　　说得更明白些，就像是穿越、穿书，从另一个世界来看我们这个世界的感觉，试想那些穿越主角看穿越后的世界，可不是带着优越感，情感上都隔着一层的？
　　开心了，这个世界的人能取悦他/她，则主角就回报土著们一些善意；不开心了，惹到他/她了，就抬起手顺带就捶了。至于那个世界一些丑恶不合理的事，虽则能让主角皱皱眉，却也不至于真的让他/她如何动怒。

　　爱与恨都是最激烈的情感，生气虽然是负面的反应，却能看出当事人的真实情感：比如我们会为小事和家人吵架，在外面工作却会对同事、客户忍耐，有人批评这样的差别，然而在我看来，这正是“越重要的人才能触动人最真实的情感”的证明。

　　庄妍看我们就是极淡然的，就像在看另一个世界的人，却并不能与我们有感情上的共鸣。

　　这是比“半夜突变贞子”更令我不能认同的事，我宁愿她某个晚上突然变异成女鬼来扒我门，也不喜欢她这样的态度。
　　是什么叫她在这样年轻的年纪就用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来看这个世界？

　　我暂时压下了这种想法，还是说现下的事，“你还是小心些，张雅丽几个人是霍远的狂热粉，我怕她们会对你不利。”
　　她点点头，“你还有些话没说。”
　　我有些惊讶，也确实有些话在犹豫要不要对她说。

　　想了想既然是来提醒她的，总要把前因后果说明白才能让人知道该去防范什么。
　　但这就意味着要把我过去的伤疤重新剔开了痂……

　　“不想说就别说了，你的意思我已经收到了。”
　　我松了口气，那一件事我甚至连茹雪都没告诉。
　　“谢谢。”
　　“是我要谢谢你。”
　　我抬起头，庄妍是个高挑的女生，真难以想象能从她这里得到感谢。

　　“也没什么……其实也没帮到什么忙。”我不自然地摸摸头发，“对了，你不要和老何走得太近，她这人……私心太重。”
　　庄妍莫名地看着我。
　　“就是班主任。”我急道，看了看周围，拉过她的手到窗边小声说话。
　　她似乎很不习惯女生之间这样的亲密，能感觉到我搂着她胳膊一起走时她僵硬了一下。

　　这倒让我翻了个白眼，中学女生之间互相牵牵手搂搂胳膊很奇怪吗？越是好朋友越是这样亲密吧。
　　她这个样子，是觉得我不配牵她胳膊吗？哼，就算是大美女，有什么了不起了，不屑和我们这样的普通女生做朋友，我要不是看伦叔面子上才懒得照顾她呢。

　　我把她拉到窗口，马上就放开了手，压低声音道：“你有事找班主任帮你确实也是一种方法，毕竟你转校过来人头不熟，和张雅丽她们冲突起来，其他同学也不见得和你通风报信……但是老何真的私心太重了，她不太有师德的，小心她为了平事最后把你卖了。”
　　她反应了下，“你以为早上我是和班主任串通了？”
　　“难道不是？你们一起走进来的，她还那么帮你说话。”当时何老师的态度就很奇怪好吧。
　　庄妍忽的笑了出来。

　　“真的不是。”她解释道，“我来晚了，正好与她一同进教室而已。”
　　此处就有春秋笔法之嫌，到底是在走廊上遇到了说了几句话“一同进教室”呢，还是在进教室门的时候遇到从楼上下来的班主任“一同进教室”的呢？

　　但我当时就这么忽略了过去，点点头，“可她怎么那么帮你说话？”
　　“正如你说的，因为她私心很重。”
　　“啊？”我感觉越来越听不懂了。
　　庄妍对我笑了起来，那个笑犹如阳春三月桃化红，忽的背景变成了春和景明。
　　“因为她是个欲望很重的人，心上若有了欲望，便容易为人所趁。有些事看起来复杂，实际却是很简单的，说穿了就是人心二字。”

　　我微微有些怔神，她笑起来的时候真是容光焕发，令人心醉。
　　脸上微烫，我告诉自己这只是出于同性的善意褒奖而已，又再次确定我的性取向是异性恋。
　　看着她轻启说话的唇瓣，一时之间我竟没听清她说话的内容。

　　“……人心有了欲望，则事情后续的发展都是必然的。”
　　我忽的回过神，这是我第二回听到这样的话。
　　“太唯心了。”我假笑两声掩饰刚才的失神。
　　她不再说话。

　　此时上课铃响了，我们回了教室，这一节是地理课，对我来说这感觉倒像是救我出了火坑。

　　回到位子上坐下，脸上还微有些发烫。
　　茹雪突然在我边上说道：“你该不会是弯的吧？”
　　我咳嗽了两声，“弯你妹啊！老子喜欢强壮的男孩子！”
　　“哦，强♂壮♂的男孩子。”她别有用意地拖长了调子。
　　我有些尴尬，此时前后排大概有人听到她这大嗓门，前桌男生回头开玩笑：“石姚瑶是喜欢肌肉男吗？你一定很喜欢‘哲学’了？”

　　他在我们几个要好的男女同学小群里发了几张“哲学”图，肌肉男什么的，然后艾特了我。
　　其他组员不解。

　　【一箭风骚】：？？？
　　【采蘑菇的阿雪酱】：石姚瑶喜欢强♂壮♂的男孩子！
　　【我去写作业了】：原来你是这样的喵.jpg
　　【智人】：原来你是这样的喵.jpg
　　……
　　【九方假发】：嘻嘻，难怪某人没机会

　　最后一个回复带了些恶意，显然是影射霍远的。
　　这个小组里的人都是对霍远没多大好感的。

　　我翻了翻上面的纪录，有说我早上和张雅丽对峙时发“瑶姐V587姨妈侧漏”的，再翻到昨天的纪录，竟然还有人发了霍远在他们那群人的小群里发的聊天记录，因是昨晚半夜两点的消息，我自然没看到。
　　我一边想这些人为了八卦这么件事能熬到那么晚，又有些后悔要是早点翻群……好像除了早知道这件事外，也没什么用。

　　这节课的气氛颇松，在我们高考那时地理算是小科目，许多已经决意选理科的人都有种“即将摆脱地理”“这辈子都不用见到它”的心理，实则不知道，抱这样想法的人，汇考准要叫他们知道疼。
　　地理课结束的时候，我也真是服了这群人——我最新的表情包出品了，素材是我上次运动会摔在沙坑里颇有些恼怒瞪眼的滑稽样子——这就很过分了，我敢肯定这张照的出处肯定是当时在一边笑话我的茹雪。
　　旁边配了文字：“我石姚瑶就爱强壮的男孩子！”然后圈了几张比利哲学表情围了一圈众星拱月。

　　这就很让人恼火了。
　　茹雪看了这张图还笑不可仰，我找她算账时她自然不认是她提供的我的素材。
　　说不拢就动手，她被我一路追到厕所，关上厕所门和隔门拌嘴，我们还隔着门用扫帚拖把互捅，和两个疯婆子似的……

　　现在想起来高中那段岁月真是幼稚又好笑，却不由得人会心一笑。
　　这就是青春。

　　我此时还不知这张“哲学图”在我后续生活中还要起到多大的影响。
　　如果知道的话……
　　运动会跳远改三级跳的时候我就应该掉头就走。

　　青春的我们并不知道风暴正在接近。

　　也就在张雅丽挑明了和庄妍开战后，又发生了几件霸凌的事，虽然套路都是老掉牙的。

　　首先张雅丽三人组放学后在厕所扭打起来。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班主任在处理这件事了——她们三人在厕所互相泼水扯头发撕校服，因打闹声引起了同层保洁阿姨的注意，开门进来时就发现三个扭打在一起的女生。
　　她们被发现时，身上皆是伤痕，脸也被互相的指甲划伤了，血痕很深，可见这些女生对划脸蛋这种恶毒的事做起了有多执着。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们皆声称打的是庄妍，她们宣称自己三人想趁放学后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人少找不到助力的时候，以人数优势围住庄妍欺凌。
　　她们既生邪念，那天说来也奇怪，事情的发展真如她们所希望的：经常维护庄妍的我和茹雪一放学就拎着书包走了（我们习惯早走，放学了不回家撒欢做什么？），迟一分钟都不行的样子。
　　随后大家都陆续走了，而庄妍那天有报名课外选修，便走得较晚。
　　正符合了她们三人的心意。

　　后续的情境条件简直为她三人作案量身定做一般，顺利地出乎意料。
　　张雅丽三人据称是尾随庄妍来到厕所，然后按照计划去威胁她辱骂她，叫她这个不要脸的不要缠着霍远。随后对方果然言语挑衅，她们也被激怒，心头一股恶气，然后扭打了起来……
　　然而她们口中所说的庄妍正在多功能室参加机器人制作的选修课，由小组成员和辅导老师同时作证，她从选修课开始就没出过教室。

　　“不可能！”索春岚在教师办公室里听到这个事实时，发疯似地尖叫起来。
　　一想到她们三人衣衫不整，全程还以迷幻的状态心理胜利地对“庄妍”施暴，索春岚忽然就变得歇斯底里：
　　“魔鬼！她是个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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