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界开书店》惹眼

6、第 6 章

　　“至于其他……”宋澜一谈起工作就有点没完没了的意思，还喜欢加上肢体语言，双手在空中比划了半天，突然觉得掌心一暖，愣了一下，发现是一只小小的茶杯。

　　“给你。”送茶的谢道年不看他，直看着自己面前的茶壶。在谢道年辛勤的分发之下，在座的每只鬼手里都捧着一杯热茶，就只剩下宋澜的杯子是空的了。

　　宋澜呆呆看着他，突然忘了自己刚刚说到了哪里，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把茶杯送到嘴边，仰头一饮。

　　茶是红茶，温和醇厚，温度微微烫口，虽浓郁却不霸道的茶香在唇齿间弥漫开去，舌尖微微麻颤。

　　宋澜一个激灵，浓密纤长的睫毛微颤，扯了扯嘴角，低声对谢道年说：“谢谢。”

　　谢道年见他喝完了，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十分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空杯，倾到七八分满，再递给他，说：“再喝。”

　　宋澜又喝了。

　　在众鬼惊讶的目光下，宋澜一连喝了七八杯茶才猛然清醒过来：不对啊，这正事说着说着怎么就成了喝茶了？

　　微微皱着眉看了低头泡茶的谢道年一眼，宋澜摆手拒绝了新来的一杯茶，说：“先不喝了，继续说装修的事。”

　　谢道年有些遗憾：泡茶是他生平一大乐趣之一，看人喝自己泡的茶就是另一种喜悦了。现在宋澜不喝了，他总觉得心里头似乎有些空荡荡的呢。

　　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宋澜一拍手：“好了，休息时间结束，大家继续回去工作。”

　　众鬼哀嚎着各自散去，二楼又只剩下宋澜和谢道年一鬼一人。

　　宋澜依然坐着，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计算着什么，不时抬头偷瞄一眼专心泡茶的谢道年，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

　　“你想说什么？”谢道年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倒把宋澜吓了一跳。

　　不过既然自己的犹豫不决被对方看出来了，宋澜干脆也不藏着捂着，直言道：“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谢道年漆黑的眸子里不起一丝波澜，说：“你说吧。”

　　宋澜站起身，走到一盆开得正热闹的兰花旁，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兰花的叶子，装作漫不经心道：“老板，这些花，你卖吗？”

　　说这话的时候宋澜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很随便很蛮不在乎，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时刻他的内心是万分紧张，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掌心被汗水濡湿。

　　没错，宋澜是打上了谢道年这些花花草草的主意。

　　在宋澜看来，谢道年养的这些植物品相可真不赖，便是放到花店里也属于上等货，可以卖得好价钱的那种。目前书店正缺钱，虽然书还在卖着，但已经七七八八处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差不多都是那些低价也卖不掉的，什么《养猪一百法》啊，什么《网络时代泡妞指南》之类的。

　　在用钱这一方面，宋澜已经是非常精打细算了，争取将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恨不得一分钱掰两半花，能节省的东西绝对不浪费，这一点从他“请”手下厉鬼充当装修小工就可见一斑。

　　可纵然如此，扣除必要的装修费用，再留下一批购置新书的花费，目前手头上的钱是远远不够用的。

　　在还没有进项之前，必须还得找到其他生财之道。

　　于是乎，宋澜就把主意打到了谢道年头上来。

　　谢道年的花养得这么好，如果就只是这样摆在二楼，实在是太浪费了。宋澜心里是这么想的。

　　宋澜的话一出口，谢道年就明白了，问：“你想把我的花卖掉？”

　　宋澜一颗心提了起来：“可以吗？”

　　先前宋澜和谢道年提过开花店的事却被对方一口拒绝了，知道他对卖花这种事很是排斥，因此一直在由于该如何对谢道年开口说此事。

　　说实话，他有些怕谢道年会一气之下拂袖而去。

　　谢道年眉头微皱，正想开口，无意中瞟了宋澜一眼，见他神情忐忑，上齿把下唇都给咬得微微泛白，心中微微一动，慢慢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也不强迫你，不过……啊？！等等，老板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宋澜都准备好一肚子说辞打算说服谢道年了，不料他却来了这么一句，弄得宋澜登时就愣住了，音量直接就抬高了八度。

　　谢道年奇怪地抬头看了宋澜一眼，说：“你没听清？我说我同意。”

　　宋澜表情木木的，不敢相信的重复一遍：“老板，你是说你同意卖花？”

　　谢道年眉头一皱，顿了顿，小心翼翼问：“宋澜，你耳朵是不是有点问题，要不咱们去医院看——”

　　还剩下一个“看”字没说话，谢道年的后背就被宋澜重重一拍，差点儿没把手中的茶杯脱手。

　　“老板，真是太感谢你了。”宋澜眼睛亮晶晶的，表情诚挚的望着谢道年。

　　“……没、没什么。”谢道年似乎有些受不住这样的目光，不太自然地别过脸去。

　　“太好了，我可以打电话叫人来搬花了！”宋澜开心地掏出手机。

　　谢道年：“……”

　　“等等，”谢道年反应过来，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你早就联系好了？”

　　宋澜一边拨号码一边随口答道：“对啊，我已经跟街口的一家花店说好了，只要我们这边没问题，他们就把花全都买下来。”虽然说价格上会稍微吃亏点，但目前他们急着用钱，让点利也是没办法的事。

　　谢道年琢磨着，自己刚刚是不是有点答应得太快了？

　　宋澜注意到他的神情，警惕道：“老板，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可不能反悔啊。”

　　谢道年眉毛一挑，道：“既然话已经说出口，我自然不会反悔。”

　　宋澜松了一口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谢道年这个人虽然做事有些不务正业，性子太过佛系，不过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不过嘛——”哪知谢道年的话却没说完。

　　凡事怕就怕一个转折，宋澜的心又被提了起来，紧张兮兮问：“不过什么？”

　　谢道年嘴角一歪：“不过，你得答应我，等以后不缺钱了，可不能再卖我的花了。”

　　“那是自然，”听是这样的要求，宋澜松了一口气，“咱们是开书店又不是开花店，没事卖你花做什么呀？”

　　谢道年矜持地点点头：这个回答他勉强接受了。

　　当然，此刻的谢道年还不知道，当书店渐渐走上正轨以后，他的确不用再靠卖“花”赚钱了——他们开始卖花茶卖香水卖各种植物的衍生产品……

　　谢道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宋澜：严格来说，我是鬼不是人，谢谢。

　　***
　　没多久，街口花店的史老板就派人来搬花了。

　　胖胖的史老板一见到宋澜就伸出一只肥嘟嘟的小肉手，满脸堆笑：“宋先生可真厉害，连谢老板都能说动。”

　　都是街坊邻居的，史老板早就听说友谊书店的小谢老板种得一手好花，他曾有幸来瞧过，发现这些话的确养得好，比他店里的的那些货好多了。比如说，明明是同样一盆君子兰，品色也差不多，可这花一到谢道年手里，就是能养得比其他人好，看起来生气勃勃灵气十足。

　　过去史老板不是没主动提出要跟谢道年做生意从他手中买下这些花的，他甚至还同意给的价钱比市价多上一两成，可这小谢老板说什么也不同意，史老板也只好作罢，遗憾去了。

　　却不想，这位宋先生一出手，居然就说服小谢老板卖花，而且一卖就是卖好几十盆，直接包圆了。

　　这宋先生究竟是打哪里来的神仙啊？史老板一边指挥着工人小心翼翼搬运着花盆一边偷偷打量着宋澜，心里暗自琢磨着——

　　过去可从没见过这位宋先生，也没听小谢老板提起过，看他似乎和小谢老板关系不错的样子，难道他们是朋友，或是同学？或者说……是亲戚？

　　史老板越看越觉得两人很可能是亲戚，便问谢道年：“谢老板，宋先生是你家亲戚吗？”

　　闻言谢宋两人都是一怔，还是宋澜反应快，眉毛一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而是问：“史老板是怎么看出来的？”

　　史老板以为宋澜这就是默认了他和谢道年间的关系，为自己的“明察秋毫”而自鸣得意，骄傲地挺了挺啤酒肚，说：“你们俩都长得好，不是亲戚又是什么？”

　　小谢老板打小就长得好，这在街坊邻里间都远近闻名，要不是他太过于“不务正业”，只怕追他的女人要从街这头排到街那头去呢。这位宋澜宋先生长得也不比小谢老板差，一身西装多么精神，一看就是个社会精英的样子。

　　“……”宋澜和谢道年面面相觑。

　　史老板见他们神情有些古怪，表情一滞，犹豫着问：“难不成我猜错了？”

　　“没有，”宋澜笑了，“史老板好眼力，我的确就是谢老板的远方亲戚，算起来他是我小表弟。你说是吧，小表弟？”最后一句话是对谢道年说的。

　　谢道年面无表情看宋澜：“……”

　　宋澜面色不改，又继续对史老板说：“听闻表舅父表舅母过世后小表弟一个人生活不大顺利，我又刚好毕业回国，身子不大好，家母就让我来行州，一来也可以和小表弟相互照应，二来也能在此地气候温和空气清晰，是国内难得的宜居之地，我也能在这里调养调养身子。”

　　“这倒是，”身为行州本地人的史老板以自己的家乡为荣，“咱们行州虽然说城市不大，但该有的基本设施都有，交通也挺方便，最重要的是空气好气候也好，连续几年都被评为十大宜居城市呢。对了，宋先生身体不好的话可以尝试练练传统武术，你在国外应该也听说过南海省的江湖武术学校吧？他们总校就在行州旁边的碧山市，去年刚在行州开了分校，有不少年轻人去学武呢。”

　　“我会考虑的。”宋澜笑了笑，又和史老板攀谈了几句送走了他。

　　宋澜回过头，恰好对上谢道年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眸子。

　　宋澜：“……”

　　谢道年：“……”

　　宋澜反应很快：“你别说话，先听我解释！”

　　谢道年挑眉，双臂环胸，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宋澜说：“之所以说你我是亲戚，是为了不引人怀疑。你想想看，大家都知道你一向都不管店里的事，这突然大张旗鼓又是招人又是重新装修，岂不是很奇怪？”

　　谢道年嘴唇动了动，不说话。

　　宋澜又说：“上回张姨来收房租我看她就有点怀疑了，干脆咱们就一致对外说我们是亲戚，我是来行州疗养顺便帮你开店的，这样别人就不会想太多了不是？”

　　谢道年眼帘低垂，算是默认了宋澜的说法。不过——

　　“为什么我是你的小表弟？”谢道年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