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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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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看看天色已晚,一行人折返。石榴跑的满头大汗,摘回了大半篮子哆尼。言悠悠见了说:“这么多,明天吃会不会坏啊?”
“不会,这个用来泡酒最好了。”
“可是我们没有酒,不过可以做果酱。”
“果酱是什么?好吃吗?”
“配面包、馒头特别好吃,而且容易做。”
“回去姑娘教我吧。”
“好啊。”
两人一路说着话,走在前面的裴元突然停下,眼睛盯着左前方一动不动。言悠悠正要问怎么了,石榴拉了拉她,示意她看树丛里。言悠悠什么也没发现。裴元敛声屏气,忽的跳起,几下纵越,很快抓到了一只野鸡,体型硕大,羽毛艳丽,拖着长长的尾巴,扑腾着翅膀,挣扎的十分厉害。
言悠悠惊喜不已,说:“这是野□□?长得好漂亮啊。”小心翼翼摸了摸野鸡的毛,油光水滑的,一脸崇拜看着他,连声赞叹:“你好厉害啊!”
裴元不过是少年心性,一时好玩,顺手抓只野物打牙祭,没想到言悠悠如此欢喜,看自己的眼神几乎在冒光,心里不由得十分得意,面上却装模作样说:“抓只野鸡,这就叫厉害啊,真是少见多怪。”
言悠悠说:“你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野鸡呢,尾巴上的毛可以给我吗?”这毛得有半米长吧?她想留着做装饰。
裴元把鸡往她跟前一递,意思是不要说几根尾羽,整只鸡都是你的。
言悠悠连连摆手,“我抓不住,等下别跑了。”
裴元一个劲往她手里送,“没事,跑了我再抓。”
野鸡使劲扑腾着,发出咕咕的惨叫声。
吓得她忙往后退,回头叫石榴帮忙。
石榴跑过来,用草把野鸡的翅膀和脚都捆起来。言悠悠蹲在地上帮忙,摸着滑溜鲜艳的羽毛爱不释手。那鸡不知是不是急了,趁她不备,突然啄了她一口。她疼的直嘶气,气道:“哎,连鸡都知道欺善怕恶,你怎么不啄他啊?”指着裴元说:“他才是罪魁祸首。回去就把你炖了,看你还凶不凶!”
裴元笑她笨手笨脚,在一旁瞎指挥,“你傻啊,抓住翅膀,就啄不到了。”
石榴提着鸡掂了掂说:“看样子有四五斤重,难为它长得这么肥美。”
连小唐也跑来看热闹,笑道:“这下有口福了。”
晚上大家加餐,吃了顿美味的小鸡炖蘑菇。言悠悠吃饱喝足,摊在那里说:“不行,我吃撑了,要出去走走。”秋天的野物原本就肥美,加上香菇炖了足足一个时辰,味道鲜美异常,她忍不住多吃了一碗。
裴元喂完马回来,见言悠悠在走廊上贴着墙根站着,身姿笔挺,犹如站岗,忍不住问:“怪模怪样的,你又在干嘛?”
“吃太饱,罚站。”
裴元简直无语,“你又不是没吃过鸡,何至于如此?”
“人家饿了嘛,中午光顾着说话,都没吃什么东西。”
提起这事裴元就烦闷,问:“你为什么要落户?”
言悠悠侧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这话问得奇怪,“我总不能是黑户啊。”不然以后怎么出门行走?被人当逃奴随便抓起来吗?
裴元原地踱步好几圈,好半天说:“过两天我就要回京了。”
“嗯,我知道啊。”还有好几天呢,现在就说“一路顺风”的话是不是有点太早?
“那个,我说,你在此地孤身一人,无亲无故,怪可怜的,要不要,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憋了好多天的话,裴元终于说出来了,忙又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好歹京城是我的地盘,可以多照应你一二。”
言悠悠轻飘飘扔下一句:“谢谢啊,不过不用了。”
裴元怀疑自己听错了,诧异地看着她。
言悠悠一脸无辜冲他笑,“我觉得泉州挺好的,正好可以学有所用,暂时还不想去京城。”
裴元犹如被人当头浇了盆凉水,脸色难看极了,幸亏天黑看不见,想要质问她一番,偏又心口堵的厉害,一句话说不出来。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吗,白天还深情款款,转过身就这么无情无义,果然女人都是大骗子!
哼,他才不稀罕!
裴元寒着脸,一言不发走了。
言悠悠莫名其妙,哎,这话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启程回泉州。言悠悠发觉裴元不知吃了什么炸药,跟他说话不是阴阳怪气,就是爱搭不理装没听见,悄悄问石榴:“他怎么了?我没做什么惹他生气的事啊。”难道他跟蒲希密一样,还在中二期?
石榴想了想说:“姑娘,你不是弄伤了裴公子的手吗?”
“啊,就这个?”那点伤口,睡一觉不就好了。
“可是骑马会不方便吧?”
哦!言悠悠恍然大悟,可能是缰绳勒的伤口痛吧,痛一下瞪她一眼。
这也太小心眼了吧?言悠悠索性懒得理他。
一路风尘仆仆,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回泉州。言悠悠坐了一天的马车,被坑坑洼洼的道理颠簸的浑身酸痛,一回到明湖客栈,便叫嚷着洗头洗澡,饭都没来得及吃,头发还未干透便倒在床上睡着了。
远行在即,宋离、小唐、小孙等人都忙着收拾行李,采买当地土仪特产,好带回京送亲戚朋友,人人忙忙乱乱的,归心似箭。偏言悠悠一点动静没有,每天照常去蒲家上课,一点都不像要离开的样子。宋离不免觉得奇怪,这天裴元和大家商量船上需要采办的物资,他趁机问:“咱们这一走,那言姑娘呢?”
裴元冷着脸好半天说:“她不去。”
宋离讶道:“那怎么行!她一小姑娘,咱们就这么把她孤零零扔在这儿?裴公子,带上她也不费什么事啊。”在他看来,言悠悠跟他女儿差不多大,人虽聪明能干,却还是个半大孩子,心性不稳,怎么能一个人留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地他乡?还以为是裴元不乐意。
裴元脸黑的跟锅底似的,“她不愿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宋离若有所思。
晚上大家在一起吃饭,饭毕言悠悠要走,宋离忙喊住她:“言姑娘,你来一下。”两人走到一边单独说话。
裴元见了,手里的筷子也不动了,竖起耳朵听着。
“宋先生,什么事?”
“言姑娘,听说你不愿意随我们上京?”
言悠悠点头,“我有差事在身啊。”
“蒲家那点子事,辞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以你的本事,我可以担保你在京城能找到更好的差事,不愁养不活自己。”
言悠悠一时没说话。
裴元心里一动,转头看她——如此犹豫,莫非被说动改主意了?
宋离又说:“你一个姑娘家,无亲无靠,孤身一人,没事的时候还好,一旦出了事,怎么办?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们虽没什么大的本事,好歹能叫地痞流氓不敢欺负你。”
小唐也附和说:“是啊,言姑娘,你就跟我们一起回京吧,你要是怕去了孤单,我可以让我妹妹陪你说话玩耍,她跟你差不多大。”
裴元听她没有一口回绝,亦期待地看着她。
言悠悠低眉垂首,面对大家的关心,心里颇为感动,好半天摇头说:“谢谢大家的好意,我还是不去了。”
宋离有些急了,“言姑娘,你这又是为何?”
言悠悠眼睛看着半空中虚无之处,好半天慢慢说:“因为我想回家啊。”她不愿轻易离开此地,仿佛这样,就还有机会回到以前那个世界似的。
宋离一声叹息,无话可说。
裴元眼露失望,却已不像上回那样愤怒,只是想,原来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什么想回家,南海万里之遥,她回得去吗?早就知道她是个没情没意没心肝的,他才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举止粗鲁身材差,胆大妄为脾气坏,长得又不是多美,说话更是不中听,有什么好在乎的!
他才不在乎,哼!
裴元一边赌咒发誓强迫自己不在意,自己身份贵重,一表人才,何愁没有美人投怀送抱!一边却又因为自尊受损,脸被打肿,耿耿于心难以释怀。这几天刻意避开言悠悠,实在不想看见她,一见到她就忍不住堵心,上火,来气!
这天八月二十九,明天裴元一行人就要走了,言悠悠请大家吃饭饯别。宋离考虑到她财力有限,大家人又多,提议说:“咱们街上随便买点酒菜,就在客栈院子里吃,自在些。”
言悠悠说:“那就烤串呢,大家围在一起,又好吃又热闹,还可以自己动手。”
当下便和石榴准备起来,买了半只羊和许多别的肉菜,又买了两大坛酒。其实烤串并不难,重要的就是调酱,酱要是调的好,便是烤的卖相差些也不要紧。
小唐、小孙等人也来帮忙,很快烤串的铁架子支起来,肉香四溢。大家早就垂涎欲滴,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十分热闹。言悠悠招呼宋离,“宋先生,你也来尝尝。”宋离人到中年,已不像小唐他们无肉不欢,略吃了几串便罢手,问言悠悠:“我们走了,你住哪里?”总不能一直住客栈吧?
言悠悠说:“放心好了,我自有去处。”蒲希密知道她要赁房子,让她别找了,他家空屋子多的是,跟管家说了一声,给她安排了个住处。
宋离知道后点头,“这也罢了,好歹有个照应。”
言悠悠倒了杯酒敬他,“宋先生,一路珍重。”
宋离喝了,“言姑娘,你也是,独身在外,多加小心。”
言悠悠又敬了大家一杯,来到裴元身边,笑着叫了句“裴表哥”。裴元没理她,自顾自烤着手里的馒头片。言悠悠不以为意,说:“馒头烤熟了,不要蘸这个咸酱,我另有好东西。”叫来石榴,跟她说了几句话,很快石榴端着个碗出来。她说:“这是石榴上次摘的哆尼,我做成了果酱,甜甜的,配烤馒头,你肯定喜欢。”
裴元看也不看她。她便夹过馒头片,小心往上面涂满了果酱,做成个三明治递给他。裴元瞟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起身走了。
言悠悠瞪大眼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怎么了,随即挑了挑眉说:“你不吃我吃。”尝了一口,甜的直皱眉,果酱抹多了。
很快裴元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钱袋,扔在她旁边,仰着下巴冷冷说:“钱妈妈退回来的银子。”
“啊?”言悠悠惊叹一声,打开一看,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另有三锭十两重的官银,正好一百三十两,不多不少,不由得心花怒放,感叹钱妈妈会做人,难怪能成为群芳院的主事,笑眯眯说:“下回若是见到钱妈妈,我定要好好谢谢她。”晃着手里的钱袋对裴元笑,“也谢谢你啊,裴表哥!”
裴元冷着脸说:“我才不是你表哥。”
言悠悠顿时无语,她不过调侃罢了,只好问:“明天你们什么时候走啊?”
裴元语气却很不客气,“一大早就走,你不必特地早起送了。”
言悠悠“哦”了一声,见他似乎心情不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裴元重重哼了一声,转身欲走。
言悠悠喊住他,沉默半晌,轻叹一声,“裴公子,离别在即,心乱如麻,言辞无力,唯有劝君努力加餐,保重身体。”
裴元心想你也会心乱如麻吗?抬眼看她,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微微点头,算是回应,转身离去。
此去一别,山高水远,道阻且长,不知日后可还有机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