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纪》月尾竹

35、第 35 章

　　去天牢的路上，小海转道先去了趟三皇子府。

　　听说她来了，正打算出门的三皇子躲到门后，让门房小厮回话：“我不在……”

　　话未说完，小厮被三皇子猛拍一巴掌。

　　反应过来的小厮扶住头上要掉的帽子，赶紧改口，“殿下不在，殿下不在，你有什么话告诉我便是。”

　　眼睛一转，小海反应过来，忍着笑再问：“三皇子去哪里了？我找他去。”

　　侧耳听三皇子在耳边交待几句，小厮努力原模原样地复述道：“花街那地儿，不适合你一个姑娘家去，有话你告诉我便是，回头等殿下回来，我替你转达。”

　　“行吧。”小海叹一声道，“我正要去天牢，本想请三皇子去瞧瞧。若是你来得及见到三皇子，就请他来一趟，晚了，就瞧不着了。”

　　“去天牢做甚？”小厮顺着三皇子的意思问道。

　　久没等到回答，拉开一条门缝打量四周，小声对三皇子道：“殿下，她走了。”

　　又被拍了一巴掌后脑，小厮委屈道：“她真走了。”

　　“这么大声音，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凶巴巴地瞪一眼小厮，三皇子探出头看看四周，确定没有了小海的身影，才放心大步走出，“嘿！当我不知道要去干嘛呢？天牢那事儿，是那死胖子自己整出来的，就让她自己收拾去。没事搞什么叫人家吃胖。谁愿意吃胖了往外头来晃呢？”

　　眼见着三皇子从门里走出来的时候，躲在侧墙的小海微笑着摇头离去，仿佛在那一瞬看到了三皇子得到消息后的震惊。

　　自得了云舒不许浪费粮食的圣令，张氏由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变为了躺平安逸。吃习惯了，到点儿不吃，就惦记得慌。

　　听到牢门开锁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后溪则已经起身做好了接食物的准备，但见门外走进来的小海两手空空，两人顿感不妙地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小海身后。

　　见她身后除了狱卒再没有旁人，完全不像平时来给她们送吃食的样子，颜张氏有些不悦了，“三皇子都劝不动，你一个卑贱的奴婢，就不必开口了。想要本夫人出去，可以，让三皇子和你家主子来向本夫人跪下道歉，用你家主子的仪仗送本夫人回家。否则，免谈！”

　　见小海短暂的震惊后，一脸看小丑跳梁的神色，后溪赶紧提醒颜张氏，“夫人，少国师只跪天地和圣上，三皇子只跪天地和圣上祖宗，怎么能跪咱们呢？”

　　不知是没听懂后溪的暗示，还是听懂了故意装傻，颜张氏恍然道：“对啊，他们跪的都不是活人，咱们还得是活人。要不然这样……”

　　“你在想啥呢？”打量着她们近一百七八体重的模样，小海流露出些许怜悯，“你以为主子们想放你？”

　　乍然听到这么个消息，后溪瞪大眼睛问道：“这……这是什么意思？夫人已经洗清罪名了，凭什么不放人？”

　　微微侧身，小海抱臂问道：“你以为呢？”

　　等她说完，颜张氏已经稳住了脸上惊讶的表情，道：“这里有吃有喝，不用操心劳作，也不用担心变胖，我根本就不想出去。而且，这只是你们要逼我出去的法子。”

　　惊讶于她思维的敏捷，小海挑眉道：“颜夫人是个聪明人，想必知道，迎香夫人能自证清白是因为有不在场的证明，你却刚好相反，有足够的在场证明。所以，你是案子的唯一线索。不过，现在，少国师开口说了，你这段时间在狱中表现良好，给你一个监外候审的机会。”

　　“监外候审？！”颜张氏不敢置信地瞪圆一双眼，“你什么意思？”

　　毫不意外她的表情，小海忍着笑，“你依然是疑犯，不过，看在颜大姑娘的份儿，少国师给了你一个机会，眼下你把握住了这个机会，能让你回家住着，但你也要随时配合查案，一有通传，立刻过来。”

　　听她说着这些，颜张氏显然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嚣张，一脸不快地问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推开试图的阻拦自己说话的后溪，颜张氏坚定地道：“我愿意一直待在牢里，等着沉冤得雪的一天。”

　　“冤不冤的，这是其次。”并不意外她的反应，小海慢慢解释，“颜大姑娘在大街上拦住少国师，跪在少国师面前，向少国师再三保证你是无辜的，不应该在牢里受苦。少国师怜她一片孝心，这才答应下来。你若是不肯出去，便等于你承认了自己的罪名……”

　　不等小海说完，颜张氏脸色大变，“不可能！我是冤枉的！”

　　“我说了，是不是冤枉的，眼下并不是最重要的，颜大姑娘再三在百姓面前说下这样的话，少国师很是为难，才不情不愿地作主放你回家。今日已经派人去通知了颜大姑娘前来接你，若你真觉得回家比坐牢还辛苦……”

　　听小海说到这里，颜张氏心中已经升起不好的预感。

　　迟迟等不到后面的话，颜张氏紧张问道：“若是我不回去呢？”

　　“你为什么不回去？”惊讶的目光在她和后溪身上一扫而过，小海一本正经地分析道，“你也可以不回去，你本身就是疑犯的身份，让你监外候审本是法外之恩，不会有人勉强你回去，我相信，百姓们的眼睛是雪亮的，明白了之后，就不会再听信颜大姑娘的一面之词了，然后……”

　　正要张嘴反驳的颜张氏听到最后两个字，又被小海把思绪带跑了，“然后什么？”

　　微微一笑，小海道：“然后，后溪就不必再留在这里伺候你了，而你……”

　　看向颜张氏，小海慢慢收了笑，“既然你畏罪不敢出去，那必是与燕贼有些关联的，即日起，换去和他们一起。”

　　仿佛不曾看到颜张氏震惊的表情，小海转身，看向门外，“你们都听到了，不是我们不肯放人，而是她畏罪求囚。”

　　来不及看清门外影子，颜张氏苍白着脸急道：“不，我回去。我愿意监外候审！”

　　脚步一顿，小海暗笑：早这样不就好了？

　　回头的时候，她面上显露出少许困惑，“你当真想好了？回家了，可就不可能再等到三皇子向你道歉了。”

　　“不等了不等了。有再多的好吃的都不等了。”暗啐一口，颜张氏搓搓直往下掉的鸡皮疙瘩，拉住栅栏，“快开门放我回去……傻子才会愿意继续待在这里呢。和燕人待一起，被他们吃了怎么办？”

　　完全不觉得颜张氏的话有什么不对，小海笑眯眯地道：“吃了，不就证明你是清白的了吗？”

　　到这会儿，颜张氏最初不愿意吃胖的恐惧感又回来了，脸色惨白地颤着唇，“你们……你们把我当养猪一样养，是不是就是这么个目的？”

　　小海笑而不语。她哪里知道云舒到底是什么目的？

　　不过，无需她说什么，颜张氏已然断定了自己的答案，等栅栏门一开，立刻推开后溪冲出去。比两个小海还宽的身形跑步带风。

　　她远不及云朗身量高，偏又长了这么多体重，跑到牢门口时便将唯一照进光的入口给堵住，身子卡得出，出不去，进，进不来，在狱卒们外拉里踹的帮助下，她才如球一般地滚了出去。

　　到了牢外，看到不远处同一些陌生人站着的颜阙，她更加相信了自己的猜测，惊得汗如雨曝。

　　猛地转身，她看到小海慢慢走出，明明只有随后跟出来的后溪一半宽，却好似把她们玩弄于股掌的戏弄者，不对……真正的戏弄者，是她一直轻视着的少国师！那个只来见过她一眼，简单同她说过几句话之后就在背后运筹帷幄的人！

　　从开始的让她吃，到现在的让她走，那个人甚至不曾露面，就让她不得不服从！她一直以为的唾手可欺的人……

　　这么想着，她颤抖着往后退了几步，恰好，踩在台阶的边缘，一个不稳，如球一般滚下台阶。

　　台阶并不高，如今肉厚，也基本上感觉不到疼，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嗷嗷大叫，“要死啦！摔死我啦！”

　　看着后溪和颜阙先后扶住她，小海走上前关心地道：“那颜夫人可得好好养伤，你如今监外候审，虽在外，还是疑犯的身份，待我禀明少国师，自会为你安排大夫诊治。”

　　听得是云舒安排的大夫，颜夫人脸色变了又变，立刻坐直了身子，“不疼，不疼。只是刚才摔下来的那瞬间……”

　　看到小海脸上“果然如此”的笑，再看一眼颜阙难看的脸色，颜夫人话音噎了片刻，瞪向颜阙，“你个不孝的，看着你家老娘摔下来了，也不知道接一下，白送你到国师府学了十几年，还不如留你在家里学女红，好好嫁人相夫教子呢！”

　　听到这话，小海震惊了，不可思议地打量她们，更让她觉得惊讶的是……颜阙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了，默默地扶起颜夫人，而后溪，只是担心地看一眼颜阙，分明也是常见这光景的样子。

　　等了片刻，不见颜阙和后溪说什么，小海忍不住了，对站稳的三人道：“既然你们都觉得待在国师府不如待在家中，那颜大姑娘就好好地待在家中。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不……”颜阙刚说出一个字，就被颜夫人拉到身后，宽松的身形挡住了小海看向颜阙的视线。

　　她抢了话头，道：“那就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