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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翌日还是一早启程赶路,只是到了江边,却不见有船过往。
      一行人等了近一个时辰,总算看见有人赶着牛车经过。安朝立刻就过去问询。只见他双手连比带划,讲了半天,可那个赶牛车的始终摇头。
      最后安朝垂头丧气地回转过来,道:“少爷,裴公子,那个当地人说,这几日是涨潮的日子,不会有船家接生意,要等半个月才能过江。”
      秦拓闻言微微皱眉:“半个月我们等不了,难道连一个肯接生意的船家都找不出么?”
      “据说前面的十里水道叫困龙滩,涨潮时候就是水性再好也要困死在里面,所以没有人敢这个时候下水。”
      秦拓沉吟道:“也就是说,只有剩下山路可走了……”
      裴洛语气淡然:“那么就改走山道,总不能因此误了差事罢?”
      秦拓勉强道:“只是山道不太好走,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
      山道的确不好走。开始时候还是有碎石子铺路,到了后来路面变窄,连马车也不能行,只能步行。
      裴洛本就是轻衫简行,不过一匹马、一些随身什物,倒没觉得什么。
      只见安朝苦着脸,将东西挑了又挑,最后向着慕绯烟道:“慕小姐,你带着的这些个茶具、铜镜什么,恐怕带不了。”
      慕绯烟脸上微红,低声道:“那便算了,只带些换洗的衣衫,其他的就丢了吧。”
      秦拓从行李中挑出一个玉坠,看了看道:“这个玉坠似乎是上次在紫云寺求来的,丢掉有些可惜了。”
      绛华只觉得眼前佛光一亮,微微刺眼,连忙躲到人后,心中怨怼:凡人真是麻烦,出一趟远门还带着辟邪驱魔的东西。她眼下元神受伤,修为折损,可受不得一点半点的。
      裴洛见她突然走到自己身后,不由回头瞧了一眼:“你躲什么?”
      绛华看着他清俊的侧颜,微微向下看,只见对方肩上又出现了那条小龙,正缓缓睁开眼看着她。
      ……还有龙气,也很要命。
      绛华又后退一步,可怜兮兮的:“没有,真的没什么。”
      裴洛转过身,抓住她的手臂,将人往自己身边拖:“怎的我觉得,你见了我就躲?你倒来说说,我哪里见不得人,吓到你了?”
      绛华看着那小龙离自己越来越近,心思也越转越快:“裴公子你相貌堂堂,文武双全……”
      裴洛立刻打断她:“这些话你第一次就说过了。你还说对我仰慕已久,但是姿容丑陋,不敢相见。”
      “裴大人果然心思聪颖,随便什么话听过一遍就记住……”
      裴洛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道:“我记性的确好得很,所以你莫要东拉西扯,不如痛快点好。”
      绛华十分怨恨,一面挣扎一面为自己开脱:“你把我拉得那么近看,难道不会吓得白天吃不下饭晚上睡不着么?”
      她堂堂花精,今后要飞升成仙、掌管紫微星,居然要用如此可悲的理由脱身。
      她突然觉得下巴一凉,硬是被托了起来,正好对上裴洛漆黑明净的眼眸。裴洛嘴角微挑,淡淡道:“你便是左脸和右边的一样,我也敢看。”
      绛华目光一移,只见他肩上的那条小龙已经不见了,不由松了一口气。可她仔细一想对方的话,不由大怒:“我的左脸才不会也成这样!”
      裴洛松开手,眼中笑意明亮,嘴角微抿,摇头道:“你还真是说不得啊。”
      绛华回过头去,只见慕绯烟抬袖掩唇,似乎也在笑,不由心中郁结。
      秦拓居然嘴角微抽,轻咳一声:“把随身事物都放到马背上来,只怕百里之后才有村庄。”
      众人走出几里,拐过山道,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不远处正是碧玉似的江面,微波粼粼,凉风沾着水汽,拂在脸上十分舒适。不多时,那江流转入河滩,绵延十里,白浪起伏,十分壮观。
      安朝不由道:“之前那个人真是危言耸听,江里那头水牛还游得好好的,怎么船就过不去。”
      安朝话音刚落,就看见河滩之上白浪突起,隐约有滔天之势,那江里游着的白牛也感知到,往河滩边划去。只见潮水疏忽而起,一下子将河滩边的石子淹没了大半。那白牛长声哀叫,被卷进一个漩涡之中,拼命往岸边划水也没有用了。不多时,他们只能看见露在水上的一点牛角。
      安朝不由咋舌:“这潮水真厉害。”
      秦拓淡淡道:“从我朝建都以来,齐襄好几回从这边攻进来,便是被这困龙摊所阻,损兵折将。这里可以说是一道天堑,来者无回。”
      裴洛轻轻笑道:“天堑虽难渡,可妄想凭着地势死守,也不是办法。”
      秦拓道:“可要是占了地势天时,要守住也不难了。”
      裴洛嘴角微动,却只是笑了一笑,没有接话。
      走了几里路,慕绯烟本就体弱,便再也走不动。秦拓牵过坐骑,让她坐在马背上,自己勒马步行。这样虽然省了不少脚力,可她毕竟不是骑惯马的人,坐在马鞍上也磨得椎骨疼痛,只能勉强忍着。
      绛华看她咬着唇不出声,将整理好的包裹一卷:“垫着这个,坐起来会舒服一些。”
      慕绯烟还没伸手去接,只见那包裹突然胀大,从缝隙间探出大黄的头,很是无辜地喵了一声。绛华连忙将猫拎出来,将包裹给人。
      大黄咬着她的衣袖,死不松口,怎么都不肯下来自己走。
      裴洛轻轻一笑,抬手去挠大黄的下巴:“这只猫倒是通人性。”
      大黄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爪。裴洛连忙收回手,哼了一声。
      绛华抱着大黄,很是欢喜:“干得好,以后还要继续。”
      转眼大半日走了下来,慕绯烟脸色煞白,安朝也叫苦连天,脚步拖拉地磨着。
      秦拓看了安朝一眼,道:“人家姑娘都没有喊累,就你喊得最勤。”
      安朝指着绛华,语气委屈之极:“这哪里是姑娘,就是寻常男子也没这样壮的。”
      裴洛闻言回头看她,长眉微皱,侧颜清俊异常:“你真的不累?”
      “要是我说累,你的马还能让我骑不成?”绛华转头看着裴洛的坐骑,便是外行人也看的出是匹难得的良驹。
      裴洛立刻嗤之以鼻:“你想得倒好。”
      绛华克制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裴洛你这人好不幼稚。”大黄窝在她的手臂上,翻了个身,举起爪子,得意地喵了一声。
      裴洛脸上微红,一拂衣袖,大步走到最前面。
      绛华很好心地想,其实裴洛不过活了二十多年,自然不能同她这百年修为、几经风雨的花精相比。

      这样走到日头西沉,总算看见炊烟袅袅的村落。
      秦拓虽然自小习武,后来又随军在外两年,却也觉得疲惫。安朝扑向村口那条小溪,埋头在水中喝了好几口,倒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绛华伸手扶着慕绯烟,只见对方脸色甚是难看,一步一停,几乎连站也站不住。
      秦拓大步走过来,低下身道:“绯烟,还是我背你罢。”
      慕绯烟虽然不太乐意,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伏在秦拓背上。
      这时,一阵风吹来,附带着几张纸钱飘飘荡荡飞过。只见迎面走来一行人,着了白色孝衣,叽叽咕咕讨论了一番,终于定了位置,动手挖土。
      裴洛眯着眼瞧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出葬,可这坑挖得还浅,就用草席裹着尸首,扔到坑里,随后填上土。
      安朝不禁嘀咕道:“人都不在了,还不给个好归宿,就这么随便埋了,真是……”
      秦拓看了他一眼:“中原各个地方的习俗都不同,何况这汉夷之分?”
      裴洛将折扇在手中一顿:“我以前也是在书上看过,夷族习惯晒尸,等到烂成了骸骨,才真正入土。”
      “是什么书这般有趣?改日也借我来读一读。”慕绯烟道了一句。
      裴洛轻咳一声:“其实是一本杂学游记,可惜被家严看到。”
      两人同考武举那年,也是裴相爷最是不顺心的一年。裴洛在武举殿试败给了秦拓,没有排进三甲。裴相爷将面子都压在二公子的文试上,还请了不少大儒入府。有一回裴相爷夜里去检查裴洛读书的情况,结果一进屋子便看见他正将什么往桌子底下一塞,当场就抽出来看了,却是一本五湖游记,气得裴相爷一顿怒骂,末了又将书收去了。
      那本五湖游记估计只落得个当柴烧的下场。不过所幸是当朝相爷亲手烧的,身价微抬。
      到了年底的文试,裴洛考取进士,后来殿试又被钦点第四。裴相爷直指着他发抖,撂下一句话来,文不如江池,武不如秦拓,不论哪一头都不就。裴洛想起当时情景,心中还十分郁结。
      只见秦拓走上前,同当地夷人聊了几句。夷人中也有精通汉语的,连比带划同说着话。秦拓踱步回来,道:“我们可以去村长家里借宿一晚,明早出了山口,就离沂州不远了。”那当地人接着道:“村长家就在前面第一户,那边往东是禁地,不要往那边去。”
      绛华一听有禁地,顿时来了精神,仔细听着。
      裴洛哦了一声,问道:“东面可有什么古怪之处么?”
      “说是那边山里闹鬼很凶,后来郑大人带兵封了东面入口,平日也会有士兵把守。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你们是外地人,不知道规矩,别误闯了。”
      裴洛看样子也起了兴致:“我倒是第一次听说闹鬼这种事。”
      绛华不觉想,这人真是当面说胡话,明明前几日相爷府就有闹鬼的传言,虽然这件事有她的份就是了。
      “等到夜里,你站在那边的土坡上,往东面的山头看,就知道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那领路的当地人立刻招呼道:“这就是我们村长。”他转向村长道:“这些年轻人是从外地来的,恐怕要在您老家里借宿一晚。”
      村长摸了摸胡子,呵呵一笑:“我也没什么可以拿出来招待客人的,你们就将就一晚吧。”
      秦拓抱拳道:“老人家太客气了。”
      村长瞧着裴洛,一指东面:“你们年轻人,对事情都是好奇。一到夜里,远远看去就可以看到那边的山上火光点点,还能听见哭声。有些人好奇进去瞧瞧,结果再没回来过。郑土司方才派了守卫过来,免得有人误闯上山。”
      裴洛笑了一笑:“在下八字轻得很,可不想去惹这是非。”
      村长点头道:“那就好。”
      绛华瞧了裴洛一眼,忍不住道:“胡说,你的八字明明重得和什么似的。”
      裴洛低头看她,压低声音道:“你倒是连我的生辰都知道了?”
      绛华顿觉失言。她有异眼,的确可以看出对方生辰八字,可是别人却不知是这个缘故。所幸裴洛听过就算,也没再深究。
      待进屋坐下,方才听村长说起这个村子全是夷族,只有过年过节才会进沂州城赶集,拿一些手工编织的毡毯去换当地特产的事物。裴洛喝了口茶,问道:“这茶叶可是沂州特产的?”村长笑容满面,赞许道:“公子真是好眼力。”
      裴洛又问了些绸缎瓷器的问题,村长也一一回答。
      绛华听得气闷,不由低声道:“怎的连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都问得这样清楚?”慕绯烟含笑看着她,轻声道:“裴公子他们这次到沂州,便是查访民情的,这些民生之计,当然要问明白了。”
      聊了一会儿,饭菜也摆上了桌。村长一摆手道:“我这里没什么好酒好菜可以招待客人,几位看来也是出身富贵人家的,只好将就些了。”
      秦拓站起身道:“老伯客气了,您肯收留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裴洛将折扇在手心一顿,微微笑道:“也没那么挑,从简就好。”
      几人在饭桌边坐下,还是那日郊游的座次。
      绛华被醉娘的手艺养刁了胃口,只能索然无味地低头扒饭,正吃得碗口见底,突听身边一声瓷器顿在桌上的轻响。她向左看去,只见裴洛轻轻一叩桌面道:“去添碗饭过来。”绛华想了想,总算明白他的意思,瞪着他不说话。
      裴洛叹了口气,还待再说一遍,却见她拿起碗起身过去,很快就端了满满一碗过来,摆在他面前。绛华将自己碗里的饭扒完,然后转过头看着。裴洛执筷动作雅致,一举一动都很上得了台面,可是被人这样盯着看还是头一次,好几次都呛得咽不下去。
      绛华很是同情地看他放下筷子,问道:“裴公子,你该不是因为我早上说你看了我的脸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才硬是多压下一碗饭吧?”
      裴洛别过头道:“我还没无聊到这地步。”
      村长笑着说:“看你们赶了一整天的路也累了,早点去歇息。这里晚上不安宁,切记别到处乱走。”

      这唯一不觉得累的,大概只有抱着大黄走了一整天的绛华。
      村长特意嘱咐,不过是增添了她的好奇心。鬼怪和花精,不过是一大家子出来的,自家人见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等慕绯烟睡下了,才悄悄溜出去,往东面山头走。夜黑无光,时不时可以听见阵阵山风呼啸,周围草木绰绰影影、沙沙地摇晃着,一点人声也听不真切。绛华走到村长所说的土坡之上,向对面遥望,只见远处黑漆漆的一面,并没有什么异常。正纳闷间,对面忽然亮起了一点微光,竟是绿森森的,还飘动变化着形状。
      绛华更是奇怪,慢慢往对面山头走去。脚下突然踩了个空,还没来得及站稳,只见一道黑影气势汹汹地扑过来。她手指一弹,那道黑影立刻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呜嗷——”绛华反应过来,立刻伸手接住那团黑影,吁了口气:“大黄,你怎么好好的又跑出来?”
      大黄无辜地睁着一双碧眼,讨好地舔了舔她的衣袖。
      绛华替它顺了顺毛:“你想去的话,我也不会不带你去啊。”
      她走了几步,突然看见前面有火光一闪一闪,微微戒备,却没感到有什么妖气。绛华停住脚步,正在迟疑,眼前一花,一个人影落在她面前,寒着脸道:“晚上你不好好待在房里,跑出来做什么?”正是裴洛。
      绛华知道秦拓功夫很好,只是没想到裴洛也不差,微微惊讶:“你不也在外边乱逛?”
      裴洛说话的语气很是不耐:“你以为我同你一样无所事事么?”他顺手将火折弄熄了,一拂袖子,举步便走:“北燕国难道没人了么,竟然派你来当探子?看来北燕离亡国也不远了。”
      绛华大怒:“若我是北燕的探子,你便同齐襄勾结。你还真以为同对方使节密谋的事会没人知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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