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松间照》潘品青

14、误会

　　叶明月没有马上作答，她在心里重复着关正伟的问题，如果先认识他，自己又会是什么选择呢？
　　从某种程度上讲，她对池松林产生感情似乎是偶然间发生的，说偶然那是因为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去别校的男生宿舍，她也没想过第一次去异性宿舍就会撞到那么尴尬的场面，更没想到他会因此而和她相识，然而，所有的偶然似乎又都是必然存在的基础，像池松林那么优秀的人，绝不会因为一个女孩在公交车上偶然的一次“义举”而喜欢上她，而她也不会因为与一个异性的频繁交往而动心。其实，第一次见面，他并未在她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真正的认识也只是源于公交车上的“义举”，那次“义举”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她乐于助人的性格展现，换作是他人，她也一样会那样做，只是她没想到会是他，她没想到他也会坐那趟公交车，也没想到他会没带零钱，那时她手头虽不宽裕，但一元五毛钱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她不会吝啬那点钱，他执意要还她钱，她拒绝了，她说如果那样做就有违她的初衷，她傻傻地未将他认出来，而他第一眼就已经认出了她。
　　过去，她曾经以为自己会一直喜欢吕士杰，因为上高中的时候，她因经常啃干馒头吃干菜，被一些家庭条件优越的同学嘲笑、看不起，而班上的高干子弟吕士杰竟然会跳出来维护她，她因此对他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情感，她一直以为这就是喜欢，是爱情，但是她只是将这种感情埋在心里，因为她知道他们双方的家庭背景存在巨大的差异，她高攀不上，只是，每次看到他和别的女孩成双入对出入，还是会忍不住伤心难过。池松林经常会出现在她身边，他给她讲各种笑话逗她开心，他会带她去公园让她舒散心里的不快，他更会在她生病的时候给她家人般的关心，他的所作所为让她感动，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异性对她如此好。有一天当她听说池松林和他们学校校花的绯闻，她心里竟然莫名地抽痛起来，经旁人点拨，她才意识到池松林已经在无形中走进了她的心里。那天，他约她在她们学校的小湖边见面，她本来打算不理他的，但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因为她心里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的感情取向，直到证实他和校花的事情只不过是一场误会时，她才卸下了心里的痛苦。然而，他冷不防地亲了她一口，她惊呆了，他说那是他给她的承诺，从此以后他不会再喜欢别的女人，而她心里也只能是他。因为这句承诺，她摒弃了心中所有的彷徨和担忧。
　　在最美好的青春岁月里，池松林不经意地走进她的生活，闯进她的心田；是他，不但让她懂得了什么是爱情，更让她体会了爱情的美好和幸福，他是她感情上的导师，也是她生命之中第一个付出全部感情的男人。她曾经以为她会一直和他幸福下去，谁能想道这只不过上苍对她的一次施舍。
　　自始至终，她从没有后悔过对他的感情。过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回响在她耳边的始终都是那句他的承诺。
　　坐在对面的关正伟早已经从叶明月脸上看出了答案，他什么都没有说。出乎意料的是，在那一刻，他竟然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在追求叶明月的问题上，他曾耗费了不少精力和心血，他甚至曾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懊恼过，而现在终于可以从这段虚幻的感情中抽身出来，对他来说，也不失为另一种结果，虽然事情并未朝他想象的方向发展，但他毕竟努力过。执念放下，心中也便释然，他和叶明月约定了今后他们将会以朋友的身份交往。
　　吃完饭，关正伟执意要送叶明月回去，她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待开到刘一荻家小区门口附近，叶明月便下了车，目送他车子开远，她才迈步向小区门口走去，走到那颗大榕树下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吓了一跳，紧张地抬起头，却并未能看清对方的容貌。附近的路灯也不知什么缘故突然坏掉了。叶明月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上，就在她茫然无措的时候，黑影突然开口说话了。
　　“你喜欢关医生？”
　　直到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叶明月吓得砰砰跳的心才平静下来，怪不得看上去那么熟悉，原来就是池松林。她埋怨道：“大晚上的，你站这里干嘛？”
　　“这要问你自己。”
　　“什么意思？”
　　“我打了你很多次电话，可是次次都打不通，叶小姐，你能否解释下是怎么回事吗？”
　　原来上次在餐厅看到他们一家后，叶明月就将他的号码加入了黑名单。她并不想对此解释，便反驳道：“我没什么要解释的，况且也没这个必要。”
　　说完，叶明月向旁边迈开一步准备绕过去，可池松林已经先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他语气和缓下来，迁就说道：“好，这个问题可以不解释，我大概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但是，第一个问题你务必要回答我。”
　　“什么第一个第二个问题的？池先生，麻烦你搞清楚，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所以不管我喜欢谁跟谁在一起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叶明月企图离开，不料却被他紧紧抓住了胳膊。
　　“明月，你只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就好。”上次在医院里，他无意中从刘一荻那里听到了她单身的信息，虽感意外，不觉更加惊喜，但接踵而至的却又是犹豫和彷徨。他不止一次看到她和关医生在一起，一开始他以为是她的丈夫，不曾想却只是她的一个追求者，只是他们交往频繁，关系也似乎非同一般。这次再次目睹他们惜别的场面，他更加彷徨了，但是他还是想要一个答案，一如七年前那样，如果，如果真的如他所想，他会再次成全她，他会尊重她的任何选择，因为他爱她。
　　“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吗？”叶明月咄咄逼人的气势让黑暗中的池松林更加泄气，她不解他为什么如此在意这个问题，但她却清楚她不能和他纠缠，于己于人都是伤害，她不会那么自私。
　　“是。”池松林斩钉截铁道。
　　叶明月咬了咬牙，违心地说道：“那好，我告诉你答案。是的，我喜欢他。这下你可以放手了吧？”
　　池松林的双手终于无力地松开了。
　　“还有，请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这对你……我都好。”说完，叶明月绕开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只是走到转弯处，她还是没能忍住回头望了一眼，却见池松林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黑暗中，他的背影看上去孤单而又落寞，她有些不忍，强迫自己回头快步离开，只是两行清泪情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流了下来。
　　幼儿园也已经放了暑假，叶明月原先计划好带阳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谁知刘一荻去欧洲之前将她养的小猫托付给了她，好朋友的重托当然义不容辞，她推迟了出游计划，准备等刘一荻回来之后再作打算，而小猫还继续养在刘一荻家里，她只需要每天过去喂喂食、打扫一下卫生便可。
　　叶明月这天因为有事耽搁去晚了些，回来的时候阳阳已经睡着了。安顿好阳阳，她下楼去丢家里的垃圾，丢完垃圾，她返身回去，刚至门口，旁边突然跑出一个人抱住她，随即她的双唇便沦陷在一张满是酒气的嘴唇之中，暴风骤雨式的狂吻不但惊坏了她，更让她险些窒息，虽然她已经感觉到了是谁，但她还是使尽了全力推开他，借着路灯微黄的灯光，她看到了池松林那张微醺的面孔。
　　“你喝醉了？!”说这句话，叶明月不知自己是想表达对他的关心还是责问。
　　“对不起！”池松林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我以后再也不会来烦你了！”
　　池松林走了，走得如此果断，不曾回头看她一眼。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叶明月的心忍不住再次抽痛起来。
　　叶明月计算着刘一荻回来的日子，谁知她却在视频中说，欧洲的一切超乎她的想象，因此临时改变计划，准备再多呆一些时日，这样，叶明月还要继续帮她照看小猫，因此只好搁浅出游计划。
　　叶明月像往常一样料理完小猫，便带着阳阳回去准备晚饭，路过一个超市，她带阳阳进去买了点菜，从超市出来，她发现刚才进去的时候看到的一个小女孩还蹲在路边，起初她没在意，可这么久过去了，小女孩还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再看她的表情，茫茫然然似乎遇到了什么困难。也许是因为母性的本能，她觉得有些蹊跷，便走至小女孩身边细心询问。小女孩有着很强的警惕感，对她的问话置之不理，叶明月便试着让阳阳与她交流，让她欣喜的是，小女孩对阳阳并不排斥。从他们的对话中，叶明月知道了小女孩名叫童童，因为出来找爸爸迷路了，她不记得家庭住址，报的电话号码数字也不全对，叶明月担心将童童一个人留在路边不安全，就将她带去了附近的派出所，可派出所同志一时半刻也找不到童童的家人，而童童又不愿意待在派出所，无奈之下，她只好在征得民警的同意后将她带回了家。
　　吃完饭，她让阳阳带童童在客厅玩，自己去房里打了一个电话到派出所询问，派出所却回复说还没联系上童童的家人，她只好先安排两个小孩洗澡睡觉。
　　她一边给他们读睡前故事，一边耐心地等着派出所的电话，好不容易等来电话，童童却已经睡着了。她坐在客厅一边看书一边等待着童童家人的到来。接近十点的时候，终于听到有人敲门，只是没想到打开门的一霎那，她看到了池松林那张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