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松间照》潘品青

12、一吻惊心

　　叶明月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池松林那张熟悉的面孔。啊？他怎么……惊诧、恐慌……推开他？默然接受？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心乱地闭上眼睛。
　　她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让她欣喜的是，池松林只是轻轻一吻便离开了她的嘴唇，还没缓过神来，她感觉他的手拂上了她的额头，肌肤再次相触，胸中的小白兔再次狂跳乱舞起来，他要干什么？叶明月想要假借翻身逃离他的手掌，可池松林似乎并不想就此罢休，他的手再次覆盖在她的额上，不过，他只是轻轻探了探，似乎只是为了试试她额头的温度。叶明月感觉他的手并没有远离，下一秒遮盖在她脸上的乱发一一被“拨乱反正”。突然，病房里响起手机“嗡嗡”振动的声音，突如其来的声音在静寂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的刺耳。
　　会不会是学校找她有事？或者是阳阳在幼儿园出了什么状况？叶明月心里七上八下。手机被接了起来，听来似乎是池松林的电话。心乱则愚起，她想起来自己的手机来电是有声音的，刚刚的担心全都是多余。
　　叶明月屏息凝神，侧耳倾听着池松林在病房里的一举一动。她听到开门的声音，微微睁开眼睛，病房里没看到池松林，似乎出去接电话了。她等了一会，没见他回来，以为他已经离开，她掀开被子准备坐起来，门口又传来他的脚步声，她急忙重新躺下。随着门开的声音，她听到他进来了，他来到了她的床边，替她重新盖好被子，叶明月这才惊觉刚才慌乱之中忘记了拉好被子，顿时懊恼起来。池松林并没有久待，很快她听到了他离去脚步声。
　　直到确信池松林再也不会回来，她才如释重负般从床上坐起来，回想起刚才的一吻，她的脸微微发烫，手也情不自禁地来回摸着被吻过的双唇。那里似乎还有他刚刚留下的温度。
　　她不理解为什么池松林的态度突然转变。不久前，在她面前他总是保持一种冷冰冰的样子，似乎她只是一个跟他毫无关联的陌生人。事出终有因，她多少能理解；如今，不仅为她献血，还做出这般暧昧的行为，这超出了她的理解。难道他心里……叶明月不敢想，她心里很清楚，七年的时间不仅改变了她的人生，也改变了他的一切，物是人非，即使他还念及他的情分，她会去做一个破坏他家庭幸福的第三者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心酸和难过的泪水顺着脸颊滑入叶明月的手心。
　　第二天，刘一荻来到医院，叶明月就提出要出院，刘一荻起先不同意，后来拗不过只好答应，哪知医院并不同意他们的出院申请，说是生死线上走过一遭的人，就算是身体素质再怎么好，发生这种事，身体康复也需要时日，更何况她身上有些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强行出院可能有感染的风险。叶明月说什么也不愿意继续呆下去，最后签了一个免责声明，医院才勉强同意了她的出院申请。
　　学校已经放假，不用来回跑，她可以在家安心休养，也是得力于此理由，刘一荻才被叶明月说服。出院后，叶明月暂时住到了刘一荻家，这也是刘一荻答应她提前出院的交换条件，刘一荻说，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虽然可以勉强照顾自己，但跟她住一起，至少有个照应，她也不用担心出什么乱子，再者，她的住宿条件好，白天不热晚上不晒，要是有兴致她还可以经常去楼下的花园里活动活动。叶明月铁了心要出院，自然也就答应了她的条件。
　　阳阳回家见到妈妈高兴坏了，缠着叶明月不停地问这问那，直到刘一荻忍不住告诉他妈妈身体不舒服，他才悻悻然离开，默默做起作业。做完作业，他又极其懂事地来到叶明月的身边嘘寒问暖，端茶倒水。看到儿子乖巧懂事，叶明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欣慰。
　　到底还是年轻，加上刘一荻的精心照料，不出几日，叶明月的伤口已完全愈合，她完全可以一个人去楼下活动了。
　　这天，阳阳照常去上学，刘一荻应邀去杂志社谈合约，家里只剩下叶明月一个人，看了会书后，又像往常一样去楼下花园里活动。昨晚下了一夜的雨，不过这雨说也奇怪，到了早上就自动停了下来，只是地势低洼的地方，还残留着大摊的雨水。经过雨水一夜的冲刷，花园里，花更艳，树更苍。叶明月沉浸在大自然的美景中，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她瞥了一眼见是陌生号码，以为是广告推销就挂掉了，谁知刚挂掉，手机又响了起来，一看，还是刚才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接通电话。正要说话，对方已先开口。
　　“是我。”即便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叶明月还是听出了对方的声音。
　　她有些恍惚。
　　“我是池松林。”大概误以为她没听出自己的声音，池松林在电话那端介绍道。
　　“有事吗？”叶明月缓过神来，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
　　“我现在就在你们小区门口，方便出来见一面吗？”
　　她急着提前出院，本就是因为他，不想他竟找上门来了。
　　见与不见，难以抉择。见，她对自己没信心；不见，她不忍心。
　　“那你等一下。”她顺应了心中所选，但又后悔起来，不过她最终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他为自己献血，总是要找机会当面跟他道声谢的。这样一想，心中坦然，脚步也不再犹豫。
　　走出小区，她一眼看到了门口大榕树下站着的池松林，他，身形挺拔，面貌俊朗，无论在哪里总是众人的焦点，此刻配上白衣黑裤，更显飘逸俊然，路人纷纷注目。
　　叶明月不由又想起那日的事来，她摇摇头甩开这些恼人的思绪。及至他身后，她都没想好怎么称呼他，反倒是池松林像有心灵感应般，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她。
　　“我去医院看你，才知道你已经出院了，不是还要过几天吗，怎么提前出院了？”
　　池松林目光灼灼，眼神深邃。叶明月有些不自然，她避开他的目光，“嗯，因为到了出院时间，所以就出院了。”她有一种说绕口令的感觉。
　　“是吗？据我所知，是有人提前出院了吧？”池松林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不过，看上去恢复得还不错，脸色也比先前好了些。”
　　也许是因为池松林的缘故，路人对她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加之池松林咄咄逼人的眼神，叶明月更显慌乱，“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怎……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池松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个嘛，我自然有办法。”
　　见他不愿透露，叶明月也无心追究，“您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池松林一双黑色的眼眸熠熠生辉，迷人的嘴角微微翘起，叶明月不禁有些看呆了，她很快反应过来，意识到了刚才的失态，不觉更加无措，“池……松先生……池先生……我……”她完全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你不用紧张，众目睽睽之下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听了这话，叶明月只觉得脸更红了。
　　“我……我有点累，要……要回去休息了。”
　　她想要尽快逃离他的身边，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身体就被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拉了过去，等反应过来时，她整个身体已经被拥在池松林的怀里。叶明月一下子惊住了，呆呆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池松林松开了他的胳膊。
　　“回去吧，等你身体好些，再来看你。”
　　池松林对着呆若木鸡的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叶明月傻傻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她惊觉池松林白色的衬衫上有一道道的污水流过的痕迹。她向地下看去，就在离她不远的马路上，她看到了一摊很深的积水，积水四周有车轮驶过的痕迹，她明白过来池松林刚才的行为，原来是他是为了帮她挡住那些车轮激起的污水。
　　叶明月心中更觉惆怅难过，茫茫然向小区里走。她走到花园树荫下的一张长凳边坐下来，一遍遍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脚下留下一个个金色的小光斑。清风徐来，树叶轻舞。一缕阳光穿过叶缝投射到脸上，叶明月下意识地伸手遮了遮，不经意看到手表上的时间，这才觉察时间已近中午。刘一荻说回来吃午饭，她得赶紧做饭。
　　叶明月前脚进门，刘一荻后脚就跟进来了。
　　“你就在我后面啊，我怎么没看到你？”叶明月吃惊道。
　　“还说呢，我叫了好几声，你都没听到。”刘一荻踢下脚上的高跟鞋，光脚踏在地板上，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可乐，一边喝一边走到沙发上坐下来，“对了，关医生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没有啊，怎么啦？”
　　“刚才他给我打电话问你的情况，我正在谈合同的事情不方便讲电话，就让他直接打给你啦。唉，你说奇不奇怪，他关心你，又不直接给你打电话反而打给我？啊，我想起来了，上次在医院看你们两个就觉得怪怪的，难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没有啊。”嘴上虽这么说，叶明月还是有些心虚，那天在医院，她对他的态度确显生疏，而关正伟也很不自然，她没正视他，他也没有直视过她。
　　以前，她觉得他与她之前碰到的那些男人不同，加上他们共同的经历，她不由得将他当成了朋友。刘一荻点破了池松林的心思后，她再也无法坦然从容的面对他，甚至开始刻意地躲避他。
　　刘一荻说那天如果不是他，她也许就不在这个世上了，说起来他是她的大恩人，叶明月有些后悔自己那天的表现。
　　“明月，如果你要真的对他没意思，还是跟他好好说清楚吧，虽然成不了那种关系，以后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嘛。有个医生朋友也挺好，加上关医生人也不错，有他做朋友一举两得呀。”
　　“嗯，我会找机会跟他好好谈的。”刘一荻的话点醒了叶明月，关正伟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她不想因此伤害他的自尊。
　　“对了，还有一件事，早就想要跟你说的，老是忘记，不过现在告诉你也不迟，”刘一荻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在叶明月面前晃了晃，得意地说道：“当当……你看这是什么？”
　　叶明月接过来打开，发现是刘一荻的护照，疑惑地看着刘一荻问：“你的签证已经办好了？”
　　“对，这意味着我随时都可以出国了，等这笔稿费到手，就可以开启我的欧洲游啦。我已经订了月底的机票，你的身体到那时也完全康复了，我也没什么后顾之忧啦。”
　　“唉，你做什么都为我考虑，这让我这个做朋友情何以堪呀？”叶明月装出痛哭流涕的样子。
　　“得了吧，谁让你是我的好朋友？”
　　“是我有福气认识了你这个好朋友。”叶明月看了看她的光脚丫，将她的拖鞋拿过来放在脚下，“说实话，有时候真挺羡慕你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有什么羡慕的，只要你想，你也可以做到啊，只是你啊太要强，身上背负的东西又多，总喜欢替别人着想，从不想自己，所以啊才过的那么压抑。”
　　“是吗？我并不这么认为我过得压抑啊。”
　　“我不跟你争，反正啊每次都是我认输。”她穿上拖鞋拉着叶明月往外走，“走，咱们今天中午去外面吃，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