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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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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炏意识到古怪。
超市里,那么多人的目光暗中聚焦在他和杜仲的身上。
其实,上一回来超市,丁炏便有注意到这些目光。那时他心想,自己有些瘸,然后又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来这种地方,在超市可能会有露怯表现,所以被人注意也能理解。可是,今天的情况不同,复健异常顺利的他因为自信,走路生风,又终于见识过超市,不再东张西望,在如此正常的表现下,居然还有那么多人朝他们这边望过来,甚至有人指指点点……
--我是一夜之间帅破天际了吗?你们在看什么?
丁炏一头雾水走在货架之间。杜仲会透视似的看到他的疑惑,忍笑开口替他解惑:“他们每个人都是有内心戏的。”
“什么?”丁炏没听懂。
杜仲一一说起戏来,“那边那个中年男人心想,真是世风日下,我以前有个特别帅的男同事,我都从来没想过和他一起过日子,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道整天都在想些什么。那边那个中年妇女想的是,我一定要当心我儿子,一直就觉得他那个男同学对他不怀好意,回去一定要和儿子说断绝掉和那个小子的关系。至于说酸奶冰柜前的那两个女生,她们则在讨论:你说他们谁攻谁受?你是不是傻,他们一看就是高大温柔攻和冰山傲娇受。”连动作带表情,还带分角色饰演,简直惟妙惟肖。
一番解说把丁炏听得目瞪口呆。
……你不怕受累地编排这么一大套瞎话就是为了在这儿等着我吧!
作为宅男,完全听得懂这一网络用语的他唯一能想到的反击是:“你才是受。”
杜仲不以为意,好说话地耸肩:“我倒是可以同意当受,但前提是你得先当我男朋友啊。”
丁炏不会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明知道对方只是在戏弄自己,却信以为真还心跳加快。
他故作冷淡地随口回答,“想得美。”边说边继续在巧克力墙前挑选。
然而,一整排巧克力,见鬼的挑不出一块他想要的。
一旁杜仲陷入思考,他摸着下巴端详丁炏,忽而问道:“就事论事,我真的不够格当你男朋友吗?像我那么有魅力的帅哥,短板在哪里?”
要数落对方,丁炏张嘴就来:“你太吊儿郎当,一点都不真诚,骨子里还有一股傲慢,一看就不可靠。”
杜仲为自己辩护:“这是偏见。”
丁炏心想我们这是在演《傲慢与偏见》吗?
杜仲兀自想不通地追问:“不真诚也就算了,我哪里傲慢了?”
丁炏很少和人打交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擅长感知人与人之间微妙的真相:“你总是站在能看清一切的高处睥睨什么也看不到的我,以医生的姿态看待病人,这不是傲慢是什么?”
面对这一责难,杜仲讶异张大了嘴,好一会儿后才说:“你对我有偏见,这是真心话。”
“所以,前面说偏见的时候,并不是真心的?”丁炏根据逻辑提问。
杜仲难得被问住,他思索了片刻,飞来一笔:“我曾经也对某人抱有偏见。”
面对突如其来的倾诉,丁炏疑惑地瞥向对方。
杜仲径直继续他的故事:“在还没有见到那个人之前,我就认定她是被宠坏的任性大小姐。因为这个先入为主的想法,在见面后,我始终没能和她好好相处--你知道这一偏见最后造成的后果吗?”
这是应用题吗?为什么说得好好的忽然冒出一个问题来?
“我怎么会知道?”
“你应该知道。”杜仲凝视向丁炏的眼睛,这让后者差点以为对方会说出诸如“因为那个人就是你”之类的台词。
不过实际,杜仲说:“因为我告诉过你这个故事的结局。”
丁炏愣了一下,在他猛的反应过来的同时,杜仲也复习温故到这一段--
“所以,尽管后来为了她我差点死去,但她也永远都不会知道,就更不用说相信,我对她的真实心意。”
丁炏注意到杜仲眼睛深处的某种哀伤,在他看来这个世上最不真诚的人,最真诚的哀伤。
“所以,不要对人抱有偏见。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成为一个那么愚蠢的人。”杜仲低声缓缓对丁炏说。
一时之间,丁炏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对方。因为,他总不能说“我本来就是一个那么愚蠢的人,即便是抱有偏见,却仍对你产生了足够的好感。”
“差点忘记买生粉了,今天的虾仁需要生粉。”杜仲又轻描淡写转移话题。
丁炏赶紧问,“生粉是什么东西?”他希望求知欲能够将他从中邪一样的状态中拯救出来。
面对他的提问,杜仲颇为耐心地指点说:“生粉其实就是淀粉,淀粉你知道吧?”
“当然。”
“你知道淀粉派什么用?”
“用来和碘酒混在一起做实验。”
“我就猜到!”杜仲开心地笑起来。
丁炏当然听得出这个人是在笑自己:“我的答案有什么问题?”
“如果这是一道十分的题,你只能拿两分幽默分。”
“你以为我不知道生粉是烧菜用的吗?逗你玩呢。”丁炏装模作样说,其实只是忽然想起刚才杜仲是为了虾仁才要买生粉的。
面对一本正经的丁炏,杜仲笑嘻嘻地点头配合说:“你把我逗得好开心。”
……明明就是你在逗我玩吧?
可是丁炏就是受骗上当了--他真的被逗得挺开心的。
超市的采购任务完成后,丁炏和杜仲很快回到公寓。
晚餐时间将近,杜仲一到家就扎到厨房。搁平时丁炏是绝对好意思袖手旁观回房间完成一些翻译工作或者玩会儿游戏什么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他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后却来到厨房。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他问。
正在掂锅的杜仲抽空回头用意外的眼光瞥他,随即朝上排碗橱努了努嘴:“帮我拿两个盘子吧。”
听得出,他是经过思考才好不容易找到这件丁炏力所能及的任务。
丁炏挺庆幸不认识打蛋器的自己至少认得盘子长什么样,根据方向指示,他走过去打开橱柜门,伸手往里面取盘子。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证明,杜仲判断错误--他以为丁炏有能力拿盘子,但他搞错了。
丁炏不明白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他的手一滑,紧接着,才刚拿起的盘子自他手中往下掉落下去。
掉落。
坠落……
丁炏下意识屏住呼吸等待盘子摔碎在地上,等待自己惊恐发作。
然而--
什么都没有发生。
杜仲伸手接住了盘子。
丁炏怔怔转头望向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边的男人。
杜仲对他若无其事地笑:“看,我很擅长接住东西吧?”
丁炏依旧回不过神来地继续盯着他看。
杜仲接着缓声低语着说:“所以,没有必要害怕。不管是什么东西,在掉下去之前,我一定都会接住。”
--这是丁炏在这个下午的最后记忆。
当丁炏重新控制回自己的身体,他在一间异常陌生与简陋的酒店房间。
在搞清楚自己身处何地前,如今何时之前,他首先注意到自己正面对着的酒店信笺--
不要回去,不然我就绕你所居住的小区裸奔。
……人格分裂还带这么玩的吗?!
丁炏震惊地盯着这行如同小学生的字迹看,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分裂出来的人格的确是小学生--若非如此,他很难想象对方是如何创造出如此诡谲威胁手段的。
说实话,在此之前丁炏的确有想过与对方共存。这并不是什么受欢迎或者乐见其成的事,但至少,他一点都不害怕对方。毕竟,他甚至见不到对方,对方难道还能打他?
这是第一次,丁炏蓦地意识到藏在自己身体内的另外那重人格,或许是这世上最轻易便能够伤害到他的人。
这和他对自己最近的身材不自信没关系,也与裸奔这一行为可能导致的民事责任无关,最重要的事实是:如果他的另外那重人格想要控制他,他压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卫。
他不知道的事太多。不知道失去意识的时候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自己将会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自卫,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丁炏楞楞坐在那张简陋的桌子前,盯着信笺上的留字。
关于下一步怎么做,他首先想到的是联络杜仲。那么一想,才发现自己压根没有对方的手机号码--当然,这件事并不难解决。杜仲是父母为他请的心理医生,只要打电话给母亲,就能要到对方的手机号。可话说回来,一旦需要花费一些力气来取得联系方式,丁炏便得以足够的时间与余裕来思考,自己为何要联系对方?
这一下意识冒出来的念头,首先想要联系杜仲的本能,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从来都没在杜仲面前把自己当成病人,在未来他也不会那么做,所以,遇到问题他不该求助杜仲……或者不假思索以为自己暂时回不了家对方会担心……
紊乱的思绪中,丁炏很难理出一个线头,为此他几乎烦躁而不安。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的声音传来。
丁炏起身去开门。他有些担心门后是丁B给他惹的什么事,但同时又对门后可能出现的人物带着一丝期待。
他希望自己能在打开的门后看到--
杜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