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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读程章灿教授文史随笔《旧时燕》 ...

  •   我对金陵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的痴迷由来已久。在旅居金陵的三年多,我常常独自来到夫子庙,沿着青石板缓缓渡到秦淮河边,坐在桃叶渡口,望着河水发怔。曾经有一阵子,我甚至觉得,只要能长居金陵,时常到那些有名或无名的大街小巷去转转,即便身为贩夫走卒,也是幸福的。
      金陵的富庶繁华、风流蕴藉,荡漾在秦淮河的柔柔微波里,飘拂在河边的丝丝垂柳上,化解进谢灵运的诗文下,铺陈在孔尚任的笔底,洋溢在十二钗的轻颦浅笑中,渗透进绿柳居的风味小吃里,需要日久天长细细品咂,才能嚼出其中的滋味……金陵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无不带有江南所特有的灵秀,哪怕是些菜佣酒保,都沾染了六朝的烟水气,在劳累了一天之后,还不忘到永宁泉吃一壶水,再去雨花台观看落照,吟赏烟霞。
      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程章灿《旧时燕——一座城市的传奇》正是一部描述南京历史文化的随笔集,作者追随着一只燕子的身影穿越历史的雾霭,飞入六朝名门王家和谢家的华堂,一个个似是而非的传说便由此层层揭开神秘面纱:晋室南渡之后,北方世族是如何与南方土著艰难磨合的?刘宋武帝最宠爱的殷贵妃,其身世究竟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来自长江中游的普通异乡女子莫愁,是怎么踏着莲舟荡桨东下,在石城西扎下根的?南朝四百八十寺次第矗起,那些寺院楼台的暮鼓晨钟里藏着多少故事,让后人玩味追思!大明王朝在桃花扇底渐行渐远,秦淮河畔却依然有过一段近似“回光返照”的繁华,引诱人们继续做那风流绮梦……
      关于金陵王气的传说,大约是流传太广的缘故,我也是深受“毒害”的一个,甚至好多次都暗自感到遗憾:倘若不是战国时的楚威王在钟山埋下金人一对以镇压王气,秦始皇挖掘一条长长的秦淮河斩断地脉,建都南京的王朝必然会与东京(洛阳)、西京(长安)、北京一样长治久安,不会成为短命王朝。作为一个“虎踞龙盘”的十朝都会,“短命王朝”似乎已成为罩在金陵头上的一个魔咒,从三国东吴、东晋、南朝宋、齐、梁、陈、南唐、明(洪武、建文时期及永乐前期)、太平天国直到中华民国,在位时间最长的东晋(317~420)为104年,最短的南朝梁(479~502)仅24年。尽管作者从地质学的角度,拿出铁的事实证明,秦淮河的形成是顺着地理形势,在遥远的一千万年以前慢慢形成的,可我依然感到怀疑:为什么在这里建都的王朝真的命不长久,难道这一切都是偶然?79年前,日军对金陵进行整整六个星期的血腥屠杀,震惊中外。至今走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都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因此金陵又背上“阴气太重”的恶名,不能不令人叹惋。
      名士清谈,岂可无酒?作者谈到,唐代以后的名酒,流行至今的,主要靠诗文得以流传。现在我们的确随便就能找到几种:
      丰姿妖娆的吴姬,用柔媚入骨的吴侬软语为李白殷殷斟酒,美人在侧,红袖添香,那酒便增添一种别样的风味。谪仙人喝得豪兴大发,醉眼朦胧中泼墨挥毫:“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于是为后世的美酒创造了两大名牌:兰陵酒和郁金香酒。
      那个惹得扬州的青楼女子夜夜害相思的风流才子杜牧,在一个细雨纷飞的清明节借酒销愁,向一个牧童询问酒家的去处,牧童随手指了指远方的村落,大名鼎鼎的杏花村酒便从诗人口中诞生了:“借问酒家何处是?牧童遥指杏花村。”
      湖北的名酒稻花香,大约来自辛弃疾的《西江月》:“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红楼梦》中多愁善感的林妹妹也曾吟过:“一畦春韮熟,十里稻花香。”乍一看,稻子与酒似乎没什么关系,但稻米酿酒应该是大家所熟知的吧。
      不过,作者断言唐代以前,中国的名酒大多湮没无闻,倒也未必。比如当今流行的杜康酒,便来自三国曹操的《短歌行》:“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现在杜康不仅是一个声名赫赫的品牌,而且被奉为中国白酒的始祖。还有产自山西汾阳的竹叶青,则出自北周庾信的《春日离合》:“三春竹叶酒,一曲昆鸡弦。”如今也是驰名中外。
      古人想象中最惬意的事,莫过于“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可是在我的记忆中,一直是“下扬州”的。究竟是“上扬州”还是“下扬州”?我查阅了一下该典故的出处,来源于南朝宋的殷芸《殷芸小说》,原文的确是“上扬州”。我为什么记忆有误?或许是诗仙李白《送孟浩然之广陵》太深入人心了,那句“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自幼便背得滚瓜烂熟,所以我根深蒂固地以为,必须往下走才能到扬州(古扬州是指金陵,与今扬州不是一个概念)。不过去扬州也得看具体是从哪儿出发,才能分清是“上”还是“下”。比如我是从江城的黄鹤楼而来,自然是“下扬州”;而程教授是从闽南一带而来,那就得“上扬州”了。如此说来,我的记忆倒也不完全算错。
      程教授执笔写金陵的历史文化,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学养宏博,才情浩瀚,对六朝典故如数家珍;文笔疏朗清俊,韵味悠长,深得魏晋风骨之神韵,连举手投足间都颇有几分名士风范;定居金陵多年,能够直接嗅到这座城市所散发的迷人气息;而且程教授对这座城市满怀深情,常于笔端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令我颇觉遗憾的是,《旧时燕》一书只有区区24篇随笔,这对一座有着数千年文化积淀的历史名城来说,实在是太少了!如晋王献之送爱妾桃叶的桃叶渡,梁武帝四次舍身的同泰寺(鸡鸣寺),陈后主与爱妃张丽华投身的胭脂井,明朱元璋与马皇后合葬的明孝陵,明开国元勋中山王徐达的府邸瞻园,清曹雪芹家经营的江宁织造府,南京大学的校史变迁等等,这些都是我相当期待的,可惜有的在书中着墨不多,有的根本没有提及,建议再版的时候,能够增补一些内容,以满足一个金陵迷的愿望。
      (《旧时燕——一座城市的传奇》,程章灿著,凤凰出版社2006年4月版)
      2017年4月27日于浙江农林大学衣锦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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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读程章灿教授文史随笔《旧时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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