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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曾祖母的祝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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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轴研究生期间】
夜深之时,人烟稀少的新州郊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虽然没有繁华的闹市,却很适合让人安下心来做学问搞研究。
林亦霖仔细地修改好屏幕上的局部施工图,终于忍受不住疲惫,趴倒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自从开学以来,他除了去修那少得可怜的几门课,就是跟着导师干活,虽然很累,可是的确学到了不少东西,只是陈路进了封闭的训练营便杳无音讯,明明三个月都过了,却仍然没有确定回来的日期,让人很是挂怀,真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
脑袋里面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肩膀上忽然一暖。
林亦霖诧异地抬起头来,看清来者才轻声叫道:“老师……”
周凡益穿着研究室的白袍,银边眼镜让冷峻的脸更显得严肃,只是此时此刻对这个得意门生的关怀,确实是不加掩饰的。
他浅淡地弯了下嘴角道:“快下雪了,不要穿得这么单薄。”
林亦霖扶着周凡益的外套愣了愣,才轻声道:“恩,我忘记了,图纸我都改好了,您要不要看一看?”
周凡益摇摇头:“明天和其他同学的一起交给我就好,饿了吗?我带去你吃饭。”
大约同是中国人的关系,他对小林子总是特别的体贴,但林亦霖已经习惯为了陈路和一切男人保持距离,更何况在这所世界知名的大学,有的是财团的公子、议员的儿子,也许随便一个人就是背景显赫,麻烦很容易就会惹到身上,所以即便对方是老师,也是别联系得太热络为妙。
周凡益也不劝他,倒是问起来:“你圣诞节在哪里过?”
这个节日在这里就如同中国的春节,很是重要。
林亦霖微笑:“在这里等陈路,然后他去哪我就去哪。”
那段著名的婚姻人人皆知,周凡益只是微微地弯了下嘴角,便又走了出去。
林亦霖独自打扫完冷清的研究室,照旧开车回家,随便煮了些东西吃。
他目前新州住的是陈路临时安排的房子,可惜主人不在,每天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
冬季的早晨格外的冷,小林子看到床边的日历,忍不住又往纽约打了个电话。
依旧是那个严厉的老管家接的:“林先生有什么事吗?”
林亦霖小心地问:“我想知道陈路什么时候回来。”
管家回答得很干脆:“夫人没有说,我也不知道。”
林亦霖说:“可是三个月早就到了,也快过节了……”
管家道:“放心,有少爷的最新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林亦霖没办法,只好答应着把电话挂掉。
他看像桌上那日结婚的照片,很无奈地摸着陈路的微笑说:“跑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在挂念你……”
可惜空荡的卧室里面能回答他的,只有寂静。
接近圣诞的时候,学校里到处都是节日的气氛。
下午林亦霖抱着书独自从教室出来,见路边有学生在义卖饼干,便去捐了几块美元,谁知道刚转身就和几个高大的美国青年面对面地撞见。
为首那个金发碧眼的叫埃文,自从开学以来没少和他搭讪。
林亦霖的表情有些不好看,瞥了眼就想离开。
谁知道有个黑人竟坏笑着叫了声:“Hey,little girl!”
林亦霖皱了下眉头,但他毕竟不是鲁莽的人,依旧是忍了气的想走。
结果埃文伸手就拉住他胳膊说:“我们没有恶意的,我是想问……”
很生硬的中文讲得别扭。
可还未等他把话讲完,不远处就传来冷冷的声音:“你想问什么?”
林亦霖惊喜地回头,看到久违的陈路穿着迷彩服拎着大包站在路边,有些不敢相信地愣了几秒,而后才重重地甩开埃文跑了过去。
陈路把林亦霖挡在身后,大步走上前去推了那个男人一下,很郑重清晰的警告:“别让我再看见你和他说话,Don’t—Touch-Him!”
埃文明显就早就认识这位不好惹的大少爷,他立刻摆摆手表态:“OK,OK!”
话毕便带着那几个朋友走掉了。
林亦霖很担忧地说:“他们一直都很不友好,是不是之前和你……”
陈路过去结仇结怨的事根本数不胜数,他没有回答只是问:“想我了没?”
闻言,林亦霖立刻回过神来给了他一拳:“你去哪了?不是三个月吗,到现在才出现。”
陈路捂住胳膊笑笑,小林子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恍然道:“你是不是受伤了,才不敢回来的?”
“没什么,有人拿枪不小心打到我了,皮外伤而已,只好在军区的医院躺了一阵子,我怕你着急才没让让我妈告诉你。”陈路无所谓地笑,搂住他的肩说:“倒是你怎么瘦了,是不是太想我?”
林亦霖没有心情开玩笑,抱着他的手问:“不小心?再说枪打的怎么会不严重,打到哪了?”
陈路瞟了眼旁边的学生而后笑:“在这里给你看?”
林亦霖无语。
陈路立刻搂住他来道:“走了,回家!”
虽然手臂上的纱布还未摘下,但这些日子残酷的锻炼的确让陈路的身体素质变得更好了许多,林亦霖也明白颜清薇并非只是想惩罚不听话的儿子,毕竟觊觎他们家财富的人数不胜数,王子殿下又这么特立独行不听劝告,事实上必须让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不然如果过去的悲剧重演,并不是每次都会有人及时相救。
到了家后,学校的电话、公司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等着小林子给陈路接好洗澡水煮上饭,这位少爷才算安定下来。
他自己也难免郁闷,站在衣柜前边换衣服边抱怨道:“这辈子谁也不能再让我穿军装,真是够了。”
林亦霖在衣物间门口笑了下,而后走过去从后面抱住陈路,把手伸进他半敞的迷彩服里,轻轻地抚摸着他更加结实的腹肌调侃道:“可是我觉得挺好看的。”
触觉微凉可带来的刺激却异常灼热,一直没怎么碰他的陈路王子僵了下,立刻转身说:“我本来想,我们这么久没见可以好好聊聊天的,你非这么招惹我,那就明天再聊吧。”
闻言林亦霖赶紧松手后退,看着他弯了弯嘴角:“不要,一会儿还有导师安排的工作要处理。”
陈路还没见过面相斯文俊秀的周凡益,蓝色的眼眸眨了眨并未多想,只是无奈地耸了下肩。
倒是小林子又温柔的拉住他的手说:“我想你了。”
陈路微笑着摸了下他的脸:“我也是,每天都担心你过得好不好,好几次都想从军营里跑出来,可我妈也是想让你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才非要这么安排的,别生她的气。”
林亦霖点点头。
王子转而就低头吻上了他。
奢华的衣物间里整整齐齐地挂着他们的各类衣服,落地木架上的鞋子全都纤尘不染,在柔和的灯光下,一排排名表与领带夹上的宝石闪烁着美丽的光辉。
虽然在这里住了些日子,但眼前所有的东西对林亦霖来说,依旧是如同好莱坞电影里的表演一样陌生的,唯独眼前这个人,已经熟悉到了心底。
不过,这也就足够了。
夜阑人静,当身边躺有和自己带有同样婚戒的人时,恐怕就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了。
林亦霖洗过澡后有些慵懒,身上还带着情欲过后的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躺了一阵子,伸手拿过床头的表,才发现已经三点多了。
自从陈路回来以后,所有良好的作息规律都被他们相聚之后的疯狂打乱了。
本来,新婚加小别这么甜蜜的状况,就不能要求人有多么冷静。
王子殿下感觉到身边的动静,伸手搂过心爱的老婆道:“亲爱的,怎么还不睡,胡思乱想什么呢?”
温暖紧实的拥抱,似乎特别能带来安全感。
林亦霖呼吸着陈路身上淡淡的香气道:“没想什么,就是不睡着。”
陈路在浅淡的月光中眯着眼睛说:“你喜欢这里的生活吗,还是想念北京?”
林亦霖回答:“这里很好,地方漂亮,生活也自由方便。”
陈路若有所思地说:“是吗,可我倒是有点想回中国,那几年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林亦霖立刻抬眸:“现在不开心了?”
陈路笑:“不是,只是责任忽然间重了……”
林亦霖拍了下他的俊脸:“要做勇敢的人。”
陈路没说什么,沉默了片刻才小声道:“跟着我的日子并不好过,旁人看到的只是表面而已,我怕你受伤害。”
林亦霖紧紧地抱住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是勇敢的人。”
陈路抚摸着他光滑的脊背,淡笑:“我知道。”
恋爱的人总是会把每个节日都过得和情人节一样浪漫,可惜王子殿下刚回来不久,就被颜清薇叫回纽约庆祝新年。
小林子怕他们不停地争吵会让关系恶化,赶快答应下来。
可老老实实地回到那个过于华丽的庄园之后,又在小心翼翼中过得无比别扭。
特别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无论女王显得多么和蔼可亲,也完全不像善良的主妇。
大约全世界只有陈路在她面前能安然自若,丝毫不觉得紧张。
这天是新年过后的晚上,颜清薇边切着牛排边提起:“路路,你去看看你祖母吧,她年纪太大了些。”
林亦霖疑惑地抬眸,心想老太太不是在北京养老呢么。
陈路会意的解释:“是曾祖母,我知道了。”
林亦霖很想让大家都接受自己,立即微笑:“那我陪你去吧。”
奢华的餐厅里顿时有点寂静,最后陈路的刀叉忽然相触有了声脆响,而后他微笑:“不了,我自己去就好,你忙了这么久好好休息吧。”
大家都在这坐着,林亦霖也没追问,只好点了点头。
等到晚餐结束各自回房后,老管家照旧前来给去沐浴的陈路送衣服,见林亦霖坐在床边看书,也不知居于什么心理,忽然提醒:“老夫人是很传统的中国女性,她没办法接受少爷和一个男人结婚。”
林亦霖顿时尴尬地明白了过来,而后讪讪地问:“那她……不知道陈路结婚了吗?”
老管家边收拾穿过的衣服边说:“当然知道,但她有病在身不能来参加婚礼,只以为少爷娶了一个小姐。”
林亦霖更加无话可讲,低下头无奈地弯起嘴角。
生活琐碎,难免遇到很多问题,大概我们的选择永远是让自己多承受些,以求他人平静。
就算是向来自我的陈路也不例外,他比谁都知道林亦霖的位置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光鲜,但凡能让其少承受点压力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做。
次日吃过早饭准备好礼物,他便叫人开了车过来。
没想到刚要坐进去,背后忽然一声熟悉的呼唤:“陈路。”
王子殿下诧异回头,看到林亦霖就说不出话来了。
小林子自己也不得劲似的,沉默着坐上了车,沉默两秒才扭头问:“愣着干什么?”
陈路恍然回过神来,坐到他旁边轻声问:“你怎么了?”
林亦霖没回答,也没法回答。
此时此刻,他正穿着风衣裙子和长靴,柔顺及腰的假发和精致的妆容,以及脖颈间系着冬日的围巾,让这个男生和一个漂亮姑娘没有任何分别。
司机自然不敢管主人的闲事,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开车。
陈路呆滞了足有十多分钟,而后才又问道:“其实你也没必要这么做,是我妈说你什么了吗?\"
林亦霖抬着美丽的眼睛看了他半晌,而后侧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没什么,这样你曾祖母也会开心点吧?我是自愿的。”
陈路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丝很复杂的情绪,转而微笑着搂住他说:“就算你女人,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林亦霖到底还是别扭,他有点不乐意地推开他:“别碰我。”
陈路还是笑。
林亦霖忍不住有些不自然的羞怯,他拿出墨镜戴上扭过头说:“不许看。”
陈路这才直过身子,拉住他的手渐渐沉默。
其实真的不介意去向任何人展示林亦霖的好,可这个世界并没有我们想象的宽容无障碍。
当选择了自己所要走过的路之后,那么该承受的东西,也会一样一样的出现。
来考验我们最初的意志与决心。
陈路的曾祖母住在纽约的某个私人疗养院里,在美国儿女各自纷飞似乎再平常不过,只有小林子实在难以理解,如此高龄而又体弱多病的老人,怎么能够被独自留在这样的地方,即便物质上极尽奢华充盈,却仍抵不过有家人陪伴。
陈路仿佛看得出他的想法:“之前她在我妈那里的,但你也知道我妈一年到头不见人影,老太太反而觉得这边人多开心。”
林亦霖点点头:“她是不是……”
陈路叹息:“嗯,衰老是没办法逆转的事情,一身病,脑子也糊涂……医生说多半就是这两年的事了。”
林亦霖没再多问。
他穿着高跟靴子,有些步履不稳地一路走进了独立的疗养院小楼,进到宽敞的客厅里,抬眼就看到躺椅边满头花白正在输液的妇人,几个漂亮的年轻护士各忙各的,看来的确照顾得不错。
老太太看到陈路似乎很高兴,声音颤抖但是快乐地说:“路路来了,好几年没见了你了……”
似乎并不是大少爷说的,老到了头脑不清醒的程度。
陈路赶紧走过去扶着她道:“您别动,我不是一直在北京么,没有时间回来。”
老祖母满脸皱纹的微笑:“北京好啊……北京……”
还是明显已经有些迟钝了。
陈路给她盖好被子,然后忐忑的介绍道:“这是林亦霖,他说要来看看您,婚礼您都没机会去。”
小林子赶快低头说:“您好。”
幸而他声音本来就清亮,并不男生气十足。
老人眼神没有年轻时好了,她竟然没有丝毫怀疑,而且立刻伸出手来颤声说:“快过来我看看,长得真是好,这大高个,比我当年强多了……”
林亦霖尴尬地坐在躺椅边的椅子上,被老人握住了手。
曾祖母仔细端详他一阵,又变得眉开眼笑,就连皱纹都舒展开了。
这天并没有想象中可怕,除了陪老人聊天外,就是在旁伺候些茶水。
虽然辛苦时间过得倒也很快。
祖母似乎非常喜欢小林子,不仅对他问东问西,最后还把自己的玉石镯子当做礼物送给他。
那东西即便在不懂的人看来,只能知道价格不菲。
陈路自己在旁落得个清闲,时不时朝紧张得要死的林亦霖微微一笑,倒有些欣赏热闹的感觉。
等到两人终于脱身离开,已经是傍晚的时刻了。
林亦霖疲惫的走在陈路前面,长靴在走廊踩的当当作响。
他直至今日才晓得女生的疲惫,最后一进到停车场,赶快便把靴子脱了下来,郁闷地坐在车里说:“我都快受不了了,真怕忽然露了馅。”
陈路早就打发走了司机,自己坐在驾驶上笑:“老婆秀外慧中,本来就货真价实。”
林亦霖瞪他一眼,而后拿出那个古董手镯说道:“你收好吧。”
陈路说:“送给你的,你自己保管。”
小林子轻声道:“她是送给孙媳妇的,要是知道我是男人……非得气过去不可。”
陈路无所谓地耸了下肩:“总之你安全过关了,估计以后也见不着几面,不用管别人怎么觉得,我觉得你好就好了。”
林亦霖看了看手里的镯子,半晌又放回兜里道:“如果你真的和女生结婚,大概会比现在幸福吧?”
陈路忍不住捏他的脸:“胡说。”
林亦霖垂下长长的眼睫有些忧郁。
陈路凝视了他片刻说:“谢谢你让我曾祖母开心,我家就没几个省心的小辈,今天也算是难得了。”
林亦霖苦笑:“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陈路摇头:“不,你还能做更多,你还能给我美好生活的全部。”
林亦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又露出了美丽的笑容。
陈路亲了亲他而后调侃:“好久没尝到这个味道了,真不习惯。”
林亦霖知道他在说女孩儿唇彩的香气,他有点愤愤地擦着嘴巴问:“哦?所以你什么时候尝到来着?”
陈路怎么可能回答,立刻踩下了油门,开着跑车驶上了纽约宽敞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