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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暴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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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在同一个路灯下看到不一样的影子,她想转身避开显然已来不及了,之谦百米冲刺地速度像老鹰似的张开双翅,挡住她的去路。虽是冬夜八九点的时间,小区走动的人纷纷拿目光瞥上两眼,偶尔遇上同一栋房子相熟的邻居想打声招呼,以为是两个恋爱的人闹些别扭,也是欲言又止,只好作罢。
之谦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又犯了,开口便凶她:“张幼薇,你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找了大半个学校,知不知道,找不到你,我有多担心。”
她一声不吭,掉头往家里走,他像抓小鸡似的拽了住她,继续骂她:“我最见不得你这种德行,明明闷了一肚子的话,偏偏每次跟我呕气,如果不满意,你说出来啊!为什么每次都不说?为什么每次都是逆来顺受?你张幼薇活该被人欺负,活该被郭之谦欺负?”
她怒瞪了他一眼,竭尽全力扯开他的手。是,她张幼薇傻透了才会被他欺负。他明知道跟她是不可能,还要在礼堂上说出那一番话,做出令人震惊的举动来,他想干什么?如果想回味往日的初恋情节,他找错人了。甩不掉打了死结的手,她高高扬起了头颅,镇静地说:“郭之谦,你放手,我已经被你甩了,我跟你没有一点儿关系,我被人欺负,被谁欺负都跟你郭之谦没有关系,”
在他无赖无聊无耻的严逼下,她终于不是以前那个喏喏应答的张幼薇,千方百计哄他开心的张幼薇,她回敬他每一句话都落地有声,字正腔圆,原来她那么厉害,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无一拉下全部扫射在他的身上。他心里淌着鲜血,乏力地松开手,怔怔地望着她,没了词汇。
她给了他傲气的背影,像是最后的诀别,像是漂浮的云彩,渐去渐远。
“张幼薇”他追逐月亮普照的夜空下那抹高挑的影子,拥住慰藉心灵的纤瘦的身子,紧紧拥着,仿佛瞬间松手,她会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嗓子从未有过的哽咽,像是被刀划破了喉咙,明明不能说话,仍是颤颤地发着音,“薇薇,不要走,我说那些话都是故意气你的,我怕你把话闷在心里难受,我想逼你说出来,我不想你委屈自己。薇薇,我好想你,离开的两年,我好想你,每天都好想你”
他的柔,他的心伤,他的想念,她那股子故作姿态的高傲被千锤百炼的眼泪溶化了腐蚀了,只剩下痛,心如刀割的痛。
月光渗满雨水,孤单淋湿了她的头发她的衣衫,她瑟瑟生寒,她推不掉他暖暖的吻,清醒地知道让他吻下去是更加的孤单寂寞,是更加的疲惫劳累,可她只要此刻,他是爱她的之谦,想念她的之谦。
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她头痛欲裂,去客厅陪晓芸看悲喜无趣的肥皂剧直至半夜。
晓芸泡了两杯无糖咖啡,问她:“妹妹,为男人心烦?”
她坚决摇了摇头说:“不是”
晓芸嘿嘿笑了两声说:“姐姐告诫你一句话,男人就是一把剑,越是锋利越能伤人,偶尔舞上两招,也就够了。等你什么时候练就一身铜皮铁箍,再随便找一把带在身边摆摆样子,告诉别人,咱也是有剑的,这辈子就如此了”
晓芸的话往往能给她另一片海阔天空,她咯咯笑了,头疼症减轻了些,问她:“什么时候能练到无坚不摧的地步?”
晓芸喝光咖啡,沉重叹了口气:“红颜尽失,人老珠黄”
她没好气地扔了靠垫砸在晓芸身上,懒得再搭理,回房睡觉了。
公交车上,她无精打采地靠在思嘉的肩膀上,像根墙头上的苇草跟着风向左晃右摆,晃眼感到陌生人好奇打量的目光,瞬间摆出了淑女文静的仪表,看那目光不时跟身旁人嘀咕耳语,那耳语像波浪似的一圈圈接力传开,车内弥散出阵阵的怪异味道。
她凑近思嘉耳边轻声问道:“我脸上有杂质?”
思嘉瞅了她一眼,笑着说:“放心,比和氏璧亮堂”
被陌生人肆无忌惮地打量也就罢了,被公司相熟的同事肆意妄为的指点嘲笑,她张幼薇竟然被推上刑场坎头之前,还不知自己如何深陷泥潭的。
公司信箱里有一封everyone接受的邮件,邮件的主题:见证本世纪最浪漫的爱情。发信的时间是夜半十二点,这世界上还有比她更无聊之极的人,大半夜不睡觉给发这种邮件。信件的内容是一串串长长的网址,打开网页的霎那间,幼薇瞠目结舌,无所遁形,只感到根根毛发竖立起来,汗水像洪水猛兽似的往外涌撞,遇到骤冷的空气,凝成大块冰雹,堵住了毛孔,冻结了皮肤。
有人将昨晚之谦和她在晚会现场绝佳的表演放在了江城热线上。
像导演故意安排的剧情,她淹没在千万瓦五彩七色的灯光里,抬起优美的下颚,恰如其分地迎接他的亲吻,那镜头在高空旋转,每个角度每个表情都一览无余。
在剧目终结的最后,水影般淡出了一句话:期望有情人终成眷属,期望学长能守住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电话爆了。邮箱爆了。女同事们亮出友好的祝福语:幼薇,好浪漫,好羡慕。参与工程稍微知些底细的人恍然大悟:张幼薇的名字里有个“薇”字,她平日里说话的语气确实有带刺儿蔷薇的味,那蔷薇花园就是郭之谦为她设计的。
思嘉发短信问她:中午的餐厅肯定比大海涨潮热闹,要不要出去吃饭?
她像漫步在暴雨里受伤的小猫,迷失了家园,又找不到干燥的屋子躲避,凄凄凉凉地应话:暴风雨已经来了,我当自己是高尔基笔下的海燕。
海燕能挡住十级海啸海浪的冲击,却不敢翱翔在隐隐爆发的火山口下。
欧阳渝民没有电话没有短信,他生气了,也许不是生气,是邵美雪眼中不知道如何出口的痛苦,也许还来不及痛苦,蔷薇花园的建设已经像慢性毒药的发作,早吞噬了他的五章六腑。
在长胜集团清闲的下午茶时间,古时集团发布惊天动地的消息:撤销蔷薇花园的全部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