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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祖奶奶很喜欢我 ...


  •   百岁。
      百岁无忧。

      女孩的手莹白粉嫩,她捏了一捏,恩,很不错,骨节修长,匀称健康。她看着眼前的女孩儿笑了。
      十岁的女孩儿,像新春枝桠上的嫩芽,青翠欲滴。

      “祖奶奶,你怎么了。”
      小女孩疑惑的问道。
      祖奶奶一直握着她的手,只是微笑着一言不发。年幼的女孩其实并不亲近这个大家族中高寿的祖奶奶,她渐渐开始有一些不满,她想要出去和小姐妹们一起玩耍,并不想陪伴在年迈的老人身边。

      “百岁,想出去玩么。”
      老人慢慢的问,她太老了,她的声音沉重而缓慢,她早已经不能流畅清脆的说话,和小女孩儿悦耳动人的嗓音形成了鲜明对比。

      “想。”小女孩不假思索的答道。
      “呵呵呵。”老人愉快的笑了起来,她不笑的时候,布满皱纹的容颜尚且算得上庄重,一笑起来加深了脸上的纹路,竟然显得格外生动。
      按道理讲,她年轻的时候改算是个极其出色的美人。

      可是小女孩不这样想,她的祖奶奶太老了。
      一百岁的老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女孩感到什么动人之处。

      “祖奶奶!”
      或许是老人的笑渐渐变得有些渗人,女孩皱着眉头想要后退。可惜她的手还被老人握在手里。老人的手干瘪、皱巴巴的,但是并不粗糙。
      这双手一把将女孩拉近自己。
      “百岁,明天就是祖奶奶一百岁的生日了,你该对祖奶奶说什么啊。”

      老年人的呼吸如同雨后腐烂的青草味道。
      女孩来不及诧异什么青草的味道,她本能的有些抗拒,她偏过头大声的说道:“祝祖奶奶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快放我出去玩吧!我要跟妈妈说以后不要带我到祖奶奶这里来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女孩的不满,老人的微笑淡去了。
      她轻轻的说,“明天也是你十岁的生日呢,百岁。”

      老人的目光变得悠远,她沉重而耷拉的眼皮下,两只眼睛闪现出刺人的神采,如果有人看见,便会觉得她的目光充满了悲悯和哀伤。
      “你想要的自由是什么呢,孩子。等你活到一百岁的时候,你会想些什么呢,会和我一样么。”
      老人放开了女孩的手,挥挥手身边的佣人就带着小女孩出去了。
      她缓缓的躺进椅子里。她的呢喃与普通老人的咕哝听起来没有什么不同。

      陈百岁,她最小的儿子的小儿子,哦,也就是老人家最喜欢的小孙子的掌上明珠。整个家族中最受宠的小公主。
      她生在农历七月三十,恰好和家里的老祖宗是同一天。

      她出生的时候,恰是老人九十岁的生辰。
      于是她给她取名百岁。家族中人都说,这个名字对老人对小孩都是极好的寓意。

      她百岁生日的时候,还在世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还有数不清的重孙,侄子侄孙辈儿都来庆贺,前几十年,她还记得清每家每户,后来她渐渐累了烦了。每年都有新出生的孩子,每隔几年也有人死去,她已经不耐烦了。

      庭院前,午后的阳光明亮而美好。
      她生出迫不及待的心情。
      老奶奶的摇椅慢慢的摇着,她慵懒的躺着,因为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自己坐起来了。她闭上眼睛昏昏欲睡。幻想着,自己年轻时候的容颜和身姿,也一般模样的随意坐在椅子上。

      B区,C城主城最南端的一个县级城市。
      这里交通便利,配套完善,三十年来整个城市飞速的发展,人们开始走出去,年轻人热衷到京沪粤,再不济也是城市中心去。
      而已经年老的人走不动了。虽然交通发达了,但是稍微远一点的路程,对他们来说还是叫做进城。

      就是这样一个新与旧交替的城区,繁华尚未将这里侵蚀到底,却抽取了她的活力,让她如同一张山间水间的棉布衣裳,被岁月染成泛黄的老朽颜色。
      “陈家的老太太,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她就住在这里了。”来贺寿的人里,不乏年过六七十的老人,对他们来说,陈家的一百岁的老太太,现在儿孙满堂,身体健康,总是让人十分羡慕的。

      有这样一个辈分的老太太在,似乎自己也还年轻,嘻嘻。
      刘老头这样想着,觉得自己也还有许多个十年可以活。

      为庆祝老太太百岁的生辰,陈家包了县城最大的酒楼摆席。老太太在这里不知道住了几十年,县城里许多人都知道她。
      哦,当然,不是因为她年岁大辈分高,而是她生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都特别有出息。

      人生赢家陈老太太,正穿着大红衣裳坐在厅堂,看着儿孙一个一个来拜寿。
      她心态倒是特别年轻,还有着闲心一一评价一下孙子,重孙子,她带上自己新配的一副假牙,觉得自己今天也是美美的。

      孩儿们要给本大王大摆三天的流水宴。
      老太太心里想着,面上愈发的慈祥了。

      她看着眼前大大小小的孩子,最大的一个重孙子也是孩子上中学了。陈家的孩子们长得一个个倒是都挺漂亮。
      当然,在老人家眼里,谁都比不上百岁好看。

      她看着陈百岁,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大家特别理解老祖宗的心态,百岁大寿嘛,多少人能有这个福气。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孙女,老太太九十岁整的时候生的,直接取名字就叫百岁,你说老太太能不稀奇这么个祥瑞么。

      老太太抱着小丫头不撒手。小女孩心里却是老不乐意了。
      从昨晚开始,她就莫名的发起了高烧,难受极了,她央求妈妈让她休息一下,但是父母强硬的告诉她,今天一定要开开心心的给太奶奶贺寿。
      秦丽蓉看着女儿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内心略有一些担心。她看看身边的老公,她一直觉得自己的丈夫有着超越常人的成熟睿智,正是这样的精明与自信给他带来商业上的巨大成功,虽然他很少言语上提及,但是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多么的崇敬他的祖母。

      觥筹交错,人来人往。
      午宴过后,老太太就施施然午休去了。留下的宾客要打麻将的打麻将,要聊八卦的聊八卦。
      秦丽蓉赶紧也把女儿带了回来。
      老太太颤巍巍的转过头来,笑着看了一眼她的心肝小孙女。
      陈百岁没来由觉得身上一阵恶寒,感觉难受得快要昏过去了。

      是夜。
      晚上的宴会老太太借口疲累,并没有露脸。秦丽蓉松了一口气,老太太没来,小百岁也可以休息一下不用来了。
      他们两口子还是得在席上,长房幺子,说什么也得陪全程。等一会儿结束了,就立刻带妞妞去医院,也不知道这小县城医院好不好,要不然还是连夜回C城吧。秦丽蓉心不在焉的想着。

      陈家大宅。
      这栋别墅,是陈家儿女出息后重新规划给母亲修建的。依照老太太自己的构思建造、装修,不得不说,老太太审美当真不错,大宅古香古色又一点不老旧,低调含蓄,大方实用。
      老太太中午回了自己的房间后,就没出来过。

      年纪大了以后,儿孙都出息了,给老太太配了好几个保姆佣人,不仅照顾生活起居,一有什么头疼脑热都能及时发现。保姆给陈铭功说老太太的异状时,他正和客人们聊得酒酣。
      一下子酒醒了大半。
      他今年七十五,是陈家大儿子。他母亲今天一百岁生日整。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些不详的预感,他自己也一把岁数了,都是随时要入土的年纪,不过一听到老母亲有什么事,还是紧张得心脏病都要犯了。
      他想着老妈那个出人意表的性格,活满一百刚刚好,不多不少。说不定她还真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他叫上二弟,就回了宅子。
      不过十几分钟车程,老二陈钦商一路上都下来了。到了地儿,保姆说她们那钥匙开了门,老太太都睡昏迷了,叫都叫不醒。
      陈家高薪给配了个家庭医生,随叫随到那种。医生来看了,心跳血压都正常,就跟睡着了似的。两兄弟当场腿就软了,老大抖着声音说:“快,打电话,打电话叫他们都回来!”

      十点。
      陈家大厅坐满了人,几个老头老太太,是老祖宗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他们坐在沙发上,神情严肃,十多位中年人站了一圈,他们是老太太的孙子孙女辈。曾孙儿辈上,最大的自己都有孩子了,最小的还没满周岁。
      这么多人,少个把两个其实无伤大雅。

      陈家三姑奶奶陈镜觉为人最严肃谨慎,她心细,还眼尖。环视了四周,发现有一个侄媳妇没在。这本来不是大事,侄媳妇的事情本来也不该她来多嘴,可偏偏这是老太太最喜欢的。
      对,大哥家的幺儿熄不在,连带着陈百岁也不在。
      她忍不住开口,“杉宇,你老婆和百岁呢。”

      陈杉宇此刻也是心急如焚。他们这一辈儿,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是跟着老太太长大的,虽然他在这一辈儿算年纪小的,没几年就跟着父母去了大城市,不过和老太太感情也很深厚。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让自己老婆女儿做出什么不肖的事情。
      “百岁今天一直在发烧,下午就昏倒了,我妈现在在照顾她。”陈子涵抢着说,他是陈杉宇的二儿子,正是十几岁青春期冲动热血的少年。

      比起曾祖奶奶,他更加担心自己亲爱的小妹妹呢。

      在场其他人,却都是心里一咯噔。
      当然不是因为怪罪陈子涵或者陈百岁。陈家也不上演豪门争夺遗产之类的功心计,只是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迷信。
      老太太九十生日出生的百岁,偏偏和老太太同在百岁生日这一天突发疾病。
      你说老太太一百岁了,其实生离死别,也就是随时的事情。

      不过任何事如果多了太多巧合,不免得就显得神秘。

      还有诡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祖奶奶很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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