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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不为人知的秘密 ...

  •   初春的傍晚,还是带着些凉意,夕阳的余光还未褪去,明月已然升起。军帐中有些昏暗,岳白点了一盏青灯,借着灯光细细翻阅起中洲地图。

      明日便要撤军了,出师未捷,他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整顿大军班师回朝。他千算万算,惟独没有算到邙山的消失,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他不得不将平廊拱手相让。

      他放下地图,揉了揉眉心,冲账外喊道:“阿寺,备马。”

      一个眉目清秀的侍卫掀开了门帘,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凑在门边问道:“公子要往哪里去?”

      “去见平廊族长。”

      策马行过十里,便是村民聚居的地方。岳白牵着马进了村子,拴在村口的大黄狗见有生人,警觉地竖起耳朵嚎叫,似要挣脱铁链。

      阿寺朝着那黄狗啐了一句:“这么凶的狗,我还是第一次见。”

      岳白有些哭笑不得,慢悠悠道:“你呀,是在宫里待得太久了,也该出来见见世面了。”

      犬吠声惊动了邻近的村民,一位中年男子迎了出来,看到是世子驾到脸上有些赧然,“这……村里的狗不懂规矩,让公子受惊了。”

      “无妨,不知族长身在何处,岳某有事相商。”

      看到岳白如此平易近人,男子紧张的表情一时放松许多,热情招呼道:“好说好说,我这给公子引路。”

      路边,小巧的木屋鳞次栉比,方方正正的菜畦散落其间,不时有家禽溜进园中觅食,却又被拎着烧火棍的妇人呵斥着驱赶出去。

      如此安逸的田园生活,倒是让人生出向往之意。岳白遥望着那一方恬静,嘴角牵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自己的退让倒是成全了平廊,这未尝不是桩好事。

      刚迈进长老议事厅,族长便迎了出来,恭敬地要向他行礼。

      岳白微笑着扶住他:“繁文缛节就免了,岳某前来只因有一事不明,还请族长解惑。”

      老人会意:“公子可是为了邙山之事?”

      “正是。”

      “还请公子移步,随我去后院一观。”后院的假山,乃是一道暗门,这里连通着地下密室。

      密道两侧的墙上,整齐排列着两行青铜鸟纹长明灯,燃着幽幽的蓝光,尽头处是正厅,正中央陈列九座青铜鼎,鼎身都刻满了文字。

      岳白总归是见过世面的,没有被威严的九鼎摄取心魄。宫里奇珍异宝无数,可诸如这般诡异的九鼎他却是头一次见。若不是碍于皇家的颜面,他早就冲上去钻研一番了。

      他耐着性子踱步上前,穿梭在九鼎之间,鼎足足有一人高。他抬手轻触鼎身上细弱蚊蝇的文字,霎那间,文字化为金光在空中旋转排列,流淌的文字在空中组成了金色书卷,他置身于万丈光芒之中,神情有些错愕。

      他费力平复内心的激动,问道:“族长,这是何物……”

      “这是平廊世代相守的秘密,族谱有言,邙山消失之日,便是九鼎得见有缘人之时。”

      奇奇怪怪,玄之又玄,岳白心里直蹦出这八个字。他甚至来不及追问,那些金色的文字迅速扭曲成一道光束,若离弦之箭朝他的心口袭来,他躲闪不及,巨大的推力将他撞到在地。不过须臾之间,光芒泯灭,九鼎也化为青灰,了无踪迹。

      岳白捂着心口站了起来,朝族长投去了疑惑的目光,“族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族长低着头像是在思索该如何回答,酝酿一番后,他终于开口,“公子,您是九鼎的有缘人,我们平廊一族的使命,便是在邙山寂灭之日将九鼎托付给有缘人。”

      什么有缘不有缘的,岳白纳罕得紧,他是皇族,长居朔京,与邙山与平廊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会与邙山与九鼎扯上关系,他无奈的笑了笑,道:“这其中,可有何缘由?”

      族长却卖起了关子,反问他道:“请问公子,若是在天平中央放置重物,天平可会倾斜?”

      这算是什么回答,岳白越发狐疑,却还是安分的回答道:“不会。”

      “若是将天平从中间敲断,天平可还会保持平衡?”

      岳白摇了摇头,“天平两端会因失去牵引力而塌陷,何谈平衡……”他眉心一跳,族长所说似乎别有深意。

      “正是如此,”族长长叹一声,又道:“世人皆道两国边境不受中洲桎梏,却不知,边境的平衡若被打破,将会是不可逆转的毁灭,邙山的消失,便是毁灭的开始。公子若是能解开九鼎的秘密,或许还能扭转乾坤。天地自有其造化,顺者昌逆者亡,老朽只盼两国能够放下恩怨,莫要逆天而行酿下大错。”

      “族长,您是说中洲将会有灭顶之灾么……”

      “老朽言尽于此,天色已晚,公子还请回吧。”

      岳白知道再追问下去也是无济于事,于是也不勉强,只恭敬地回了一个礼,“晚辈谨记前辈教诲。”回去的路上,他却是心不在焉,反复琢磨着族长话里的深意,优雅的凤眸因着那丝疑惑,在星光下越发深邃迷离。

      桥归桥路归路,两路冤家都打道回府,回京复命了。

      上尧皇城,御书房内,香炉里烟雾缭绕,浓郁的檀香却也掩盖不住帝王的肃杀之气。

      “你来了,”萧乾放下手中奏折,抬眼瞧着萧战。

      “儿臣已经拿下了平廊,父皇可还记得答应儿臣的事?”

      萧乾并不回答,眼神依旧冷漠,厉声质问道:“你明明占尽先机,可以趁此将敌军一举歼灭,既如此,你为何要与敌将议和,白白放走上禹二十万大军?”

      萧战据理力争,“儿臣先前承诺父皇一定会拿下平廊,至于如何取胜,那是儿臣的事,兵法上上策有言,不战而屈人之兵。儿臣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儿臣此次前来之事想问一问父皇,战前之约可还作数?”

      萧乾的脸越发阴沉了,他知道萧战的心思却避而不谈,反而追问其他,“朕问你,邙山为何会消失,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萧战佯装不知,“邙山之事,儿臣也诧异得很,许是父皇仁德感动天地,上天垂怜我上尧将士,才助我上尧一臂之力。儿臣别无所求,只想见母妃一面。”

      “你……”萧乾脸色发青,将案上奏折狠狠一甩,“你就这么想见那贱人?”

      萧战脸上现出一抹狠厉,一字一顿道:“她是儿臣的生母!”

      “看来你是忘记了,十年前她是如何羞辱你的”,萧乾冷笑着,“她又何曾挂念过你,既然你要自取其辱,那便随你去吧。”

      “儿臣谢过父皇。”

      萧战走出御书房,心中无比畅快,他终于不再是那个战战兢兢,渴望父亲认可的傀儡王爷了。为自己而战——这一次,他做到了。

      冷宫的大门已经锈迹斑斑,被蛛丝缠绕着,墙内的藤蔓无人修剪肆意生长,结满了红色的小花,一簇一簇的甚是俏皮。他停在冷宫门口,几欲伸手推门,却还是止住了动作,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十年前。

      那一年,他九岁。

      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生母,皇兄们都取笑他是没娘疼的孩子。他的父皇也不待见他,吃穿用度虽是与众皇子无异,却总是不愿见他。没有父皇母妃的撑腰,他在宫中备受欺凌。

      九岁生辰时,他的父皇难得温柔一回,说可以许他一个心愿。他壮着胆子,唯唯诺诺道:“父皇,我想见一见我的生母……”

      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萧乾并没有如想象中那么大发雷霆,他望着那张稚嫩的脸难得一笑,道:“好,父皇带你去,但是仅此一次。”

      他兴奋地点了点头,萧乾牵着他的手,走进了冷宫。

      他终于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母妃,他的母妃虽然穿着粗布麻衣,却比宫中的任何一位妃嫔更耀眼夺目。

      萧乾领着他走到秋华身边,因着怀旧的情绪神色更温柔三分,萧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父皇,有点害怕自己是做了一场美梦。

      “秋华,这是我们的孩子,若你能回心转意,朕愿意既往不咎。”他推了推身边的萧战,眨眼道:“还不快见过母妃。”

      萧战有些拘谨地走上前去,稚嫩的童声有些颤抖,“母妃……”

      秋华的脸色突然变得难堪,一把推开了他,冷冷道:“谁是你的母妃!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萧战跌坐在地上不知所措,萧乾吃醉的眼中瞬间蒙上了一层霜,冷冷道:“秋华,他是我们的儿子!”

      “他不是,他是我一生的耻辱!”

      耻辱一词像刀子深深刻在萧战心上,凉意从头到尾将他裹住,视线也有些模糊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他心心念念的母妃会视他为耻辱。

      他不甘心,冲上前拽住了秋华的裙角,哀求道:“母妃……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我可以改……求求母妃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秋华嫌弃的将他的手掰开,嘴角现出一抹讽刺的笑,“若是有朝一日你能比肩瀚王萧让,再来我跟前说这样的话吧!”

      萧乾怒不可遏,抬手似要打她,秋华先他一步将脸凑过去,“你干脆连我也一起杀了,我也能图个清静。”

      萧乾抬起的手终是没有落下,他愤愤的收回手,衣袖带起的风拂落了几片绿叶,“朕奈何不了你,却能奈何你的儿子。”

      他目光阴沉的看着萧战,一把将他拎起,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温情,狠狠道:“从此以后,朕没有你这个儿子,这皇宫你也不必待了,朕命你即日离京,去边疆!”

      九岁之后,萧战再也没有见过他的母妃,心里却一直记着母妃的话。有朝一日,他要比肩瀚王——那位功勋卓著的皇叔。

      宫墙上一簇一簇的红花俏皮热烈,不知怎的,萧战就想起了柏乐璀璨的笑脸。那样倔强美好的笑容,哪怕是狂风暴雨都无法将其摧残。

      玉带钩沉甸甸的,那里挂着柏乐绣了一半的荷包,荷包里盛着他从彼岸花田捡来的花瓣。

      他心里忽然充满了力量,将冷宫大门奋力一推,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进去。

      柏乐,谢谢你让我看到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这一次,我不会再软弱了。

      他推门进去,着实惊讶了一番,从外面看,冷宫着实冷清,可是里面却是恬静安详的。院墙上是长青的藤萝,新绽的小花星星点点,墙角红梅点缀着早春的芳华,院落里划出小小的几块,或种菜,或栽花。

      东边种了一大片竹子,竹林旁边是用竹竿搭成的架子,素白的棉布在架子上随风摇晃。

      竹竿架旁有一口水井,一位妇人正在水井旁浣衣,岁月留下的痕迹也不曾掩盖她的光彩,素布麻衣也遮不住她的端庄高贵,此人正是废后秋华。

      “母妃——”纵使强忍着激动的情绪,他颤抖的嗓音还是出卖了他,记忆深处模糊的脸与妇人的脸渐渐重合变得清晰明亮了。

      秋华闻声猛然抬头,有些错愕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年。

      他有着麦色的肌肤,生着一双雄鹰般灼亮有神的眸子,他年轻而有活力,干练又有精神。

      正是英姿飒爽的年华,一别十年,战儿终是长成了她期待的样子。

      她不动声色的别过头继续浣衣,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母妃,我来找一个答案,”萧战缓缓坐在她身旁,“您与父皇,为何如此疏远?”

      “这与你无关,你还是回去吧。”

      “怎会无关,我的父皇弃我如敝履,我的母妃视我为耻辱,我无依无靠,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背负这样的命运,所以,我想寻一个答案,为什么?”

      秋华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定定的看着他,“如果这个答案是痛苦的,你还愿意听吗?”

      “曾经有个人让我明白,我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欢乐也好、痛苦也罢,都是我得以依靠的过去,所以,我有知道答案的权利。”

      秋华神色紧张的向四周望了望,确认无人偷听后才低低地开口道:“战儿,我不见你,装作厌恶你,只是为了让萧乾相信,你是他的儿子。”

      萧战的心跳得飞快,“您说什么……”

      “你的生父,正是瀚王萧让。”

      “当年萧乾不择手段地得到我,又利用我设计害死了你父亲。若不是我那时有孕,定会随你父亲而去。我为了让他相信你是他的孩子,几度寻死,他信以为真,还赐我皇后之位妄想讨我欢心。生下你后我便与他决裂,假意把你看作一种耻辱,不愿相见。”

      “母妃……”萧战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一句也吐不出来。

      “你可知,萧乾为何会屠尽自己的同胞兄弟吗”

      “为何?”

      “那是我无意中发觉的,他一直在寻找一份地图,但是地图指向何方,我并不清楚。”她说着将头上的一只木簪取下,轻轻一扭,弹出来一个月白色的坠子。

      “这是你父亲所赠,留给你作个念想。今日你踏出此门,只当是从未来过,你我今后也不必再见。”

      萧战接过坠子,将它装进荷包,“母妃,儿子发誓,一定会接您出来。”

      秋华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目光满是慈爱,“娘只希望你能过好你自己的生活,不要活在爹娘的过去。你看,即使在冷宫里,也能有惬意的春天,我会带着那些美好的记忆好好地享受四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孩儿,知道了。”

      “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今日一别就当永别,你的路才刚刚开始,而我的路已经走了大半,能与你有一瞬间的交集,已经足够了。”

      她不是没想过复仇,甚至将这份希望寄托在萧战身上。可是后来,她想明白了,孩子在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独立于她,不属于她,她不想让萧战这一生都困在她的过去里。

      “母妃……”

      “你该回去了,我也倦了。”

      萧战又何尝不知道秋华的心思,他欲言又止,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是一句也吐不出,终是化作浅浅的四个字,“母妃,保重!”

      朔京城中,岳江孤坐在皇宫密室里,神色凝重地翻阅着密宗:乱世,真的要来了吗?

      信王府中,一个黑衣人跪在堂前:“王爷,癸亥部正是消失在瀚海沙漠,也就是少主人要去的地方。”

      “本王知道了,你先退下,邙山的事,继续调查下去。”

      “是!”黑衣人应声离开。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岳清,这一次为父倒是要好好感谢你了,黑暗里,岳安遥望着北方,嘴角现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不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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