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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   让温朔感到困惑的事儿,是在他调回到自家旁边这个派出所之后发生的,也可以说是他和蒋淇淇分手的直接导/火索。
      温朔的性格其实本身没什么问题,活泼开朗、热情大方,有责任心还乐于助人,但比较好动的同时却又是个能坐下来仔细倾听的,确实是当警察的料子。
      但坏就坏在除此之外他还比较容易钻牛角尖儿,又很容易和人产生共情上。

      温朔到所里之后接到的第一个出警任务是处理一起家暴。
      报警人是邻居,挨打的是位大爷,打人的是他亲儿子,据说当时叮了咣铛的好大的动静,邻居先开始还以为他家里有什么东西使用不当爆炸了。
      事发时间正好儿是晚饭后,好多人出门遛弯儿,他们到地方的时候楼下围了不少人议论纷纷,探头探脑地想看热闹。
      “报警人留下,其他人散了散了。”和温朔同去的同事姓鲁,鲁景民,是所里带他的师父,“小温你疏散一下群众。”
      报警人不在人群里,围观的见警察来了,再加上他们在楼下本来也看不见什么,被说了两句也就散了,温朔见状三步并作两步,追在鲁景民身后上了楼。
      二楼两家的门都开着,西边儿那家门口站着个中年妇女,见着他俩主动说到:“警察同志,我报的警,”说着又伸手指对门儿,“就他们家,那动静可真把我给吓坏了!”
      鲁景民点头,示意对方稍安勿躁后,便带着温朔进了东边儿那家查看情况。
      屋里头拢共四口人,客厅里年纪最大的老太太目测得有八十出头儿,正坐在藤椅上抹眼泪,靠阳台的沙发那边是一对夫妻,男的坐着女的站着,黑发里都有白丝,岁数也不小了。
      中间的饭厅里摆着张有些年头儿的老桌子,上头的饭菜早就凉透了,地上还有盘子碗儿的碎渣子,米饭菜汤糊了一地。
      而年纪最小的,也就是施暴的儿子,此时正一脸麻木地站在厨房门口。

      “怎回事儿啊?”鲁景民进门,那青年还木着一张脸冲他点了点头,倒也不像是什么泼皮流氓不肖子孙,“你打你爸爸?”
      中年妇女见进来的是警察,也没说话,神情疲惫复杂地看了儿子一眼。
      “是。”青年应了一声,叹了口气,“一会儿我跟您回去再说吧。”
      温朔在先前实习的地方也不是没处理过类似的事儿,但打完人还这么冷静,显得比被打的还苦大仇深的,倒还真是头一回见着。
      几句话的功夫,120也来了,医务人员上来给青年的父亲做了初步检查,倒是没什么明显的外伤,别的也正常,就是青年的父亲说左手腕子不太舒服,医务人员感觉应该是摔倒的时候用这只手撑地面戳着了,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去医院拍个片子什么的。
      青年的母亲见状往青年这边看了一眼,青年便道:“去吧。叫我姑过来看着我奶奶,您和我爸去,照个片子也放心。”
      这几句话说的温朔直看自个儿师父,都不知道这一家子到底是因为什么才闹成现在这样儿。
      再瞅那边青年的父母、奶奶,哪个不是乖乖地服从安排?
      120前脚带走了青年的父母,后脚青年的姑姑就进了门,也是一脸懵逼,拉着青年就问:“山山,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儿啊?”
      青年——张泽山拍了拍她的手:“没事儿,姑您陪我奶奶待会儿,晚上饭我奶没吃几口,您看着给她再做点儿别的吃。我一会儿……今儿可能不回来了,你看着点我奶奶。”
      张家姑姑连连点头,满眼忧虑看着张泽山跟着温朔他们下了楼。

      到楼下,鲁景民瞧他那样儿,也没着急带他回所里:“我看你现在也挺冷静的,就在这儿聊聊?”
      反倒是张泽山摇头:“您带我去所里吧,我心里头还是不舒坦,不想在这儿待着。”
      鲁景民听罢微一颔首,示意温朔去开车:“走。”
      派出所离张泽山住的小区不远,开车五六分钟就到了,下了车鲁景民带头儿,三人直接去了讯问室。
      到里面分别落座,张泽山这才开口,也没说别的,上来先是给坐在审讯桌后的两人道歉:“不好意思,给您们添麻烦了。”
      “麻不麻烦的单说,”鲁景民看他态度好,也没上什么强制措施,“你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吧。”
      边说边示意温朔做笔录。
      张泽山十指交叉放在审讯椅的小桌面儿上,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早想打他了,今天实在没忍住而已。”

      用张泽山的话说,他爸——张广瑞,就是欠揍的料,也的亏他是张广瑞的儿子,要调个个儿,他是他爹,张泽山估么着自个儿一天能拿皮带抽他十回。
      温朔一边敲键盘一边忍不住抬眼去瞧张泽山,对方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完全就是在陈述事实,让他不禁对张广瑞这个人产生了好奇。
      “就拿今儿这事儿说吧,”许是事情发生的太频繁也太过零碎,张泽山想了想还是从今天的事情说了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吃饭的时候,我爸让我奶给他盛饭。”
      但叫人盛饭你就好好叫呗,说句“妈,帮我盛个饭”难吗?张广瑞不,他大爷一样倚在椅子里,冲他亲妈嗯嗯地努嘴儿,等老太太看过去,就拿手指饭盆儿。
      张泽山非常不待见他爸这种行为,看了老太太一眼,那意思是不叫她盛,然后一伸胳膊直接把饭盆儿拿过来墩在了他爸面前。
      张广瑞一看他这架势,也不高兴了,脾气上来,嚷嚷着不吃了!
      俩人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儿,话赶话的,张泽山平时对他爸积怨已久,这次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抽了他爸一嘴巴子。
      他爸当时都被打蒙了,回过神来要打儿子,又被张泽山推了一把,脚下一个不稳直接坐地上摔了个屁墩儿。
      盘子碗儿都是他摔下去的时候带的,动静忒大,房子隔音效果又不好,让邻居给听见报了警。

      这一段叙述听得鲁景民和温朔都很无语,前者更是开口说到:“就这么点儿事儿,至于?你说他几句不行?”
      张泽山深深地看了鲁景民一眼:“说他要是能听就好了。”
      “我也真不是就因为这点儿事儿想跟他动这个手,儿子打老子,怎么着都是我的错,我知道。要是留下案底,我以后工作都保不住。”
      张泽山长出了一口气:“谁不想好好儿的?我也想,但架不住他老没事儿找事儿啊。”
      “我爸那人,说白了就是个巨婴,被我爷我奶惯的没法儿要了。我奶今年八十一了,天天的,被他使唤的还不如个保姆,早上起来叫他起床,给他做早饭,晚一点儿都不行,得挨骂。吃了饭之后还得给他沏茶,等他去喝的时候茶不能烫嘴。您见过这样儿的么?”
      “是,他因为得病腿脚是不太利落,但他手没问题啊,自己连个茶都沏不了?再说他那病,谁乐意他得病?谁不想他身体健健康康的?自打生了病之后,想起来就要数落我奶,我奶腿脚也不利落,都是年轻时候干重活儿落的病根儿,他却非说他腿脚不好是我奶遗传给他的。我奶被他数落的平均一礼拜得抹三四回眼泪。”
      “这还不算完,数落完我奶,还要指着全家的鼻子骂,说我们都盼着他早点儿死。”
      说到这儿张泽山停了片刻,温朔录入完抬头去看他,见他眼眶子是红的,神情却依旧麻木着。
      “好几回,我下班回家我奶跟我说,我爸叫她去死,问她怎么还不死。这是亲儿子说亲妈的话。”
      “我先开始还管,去说我爸,但这边我说他的时候他不吱声,等我一扭脸儿去做个饭的功夫,我爸就急赤白脸地跑去骂我奶。后来我跟我奶说,您以后都甭管他,给他沏什么茶,也别给他做饭吃。可我奶不争气啊,被骂完了一抹眼泪,回头还孙子似的伺候自己儿子去。”
      “时间长了我都麻木了,他们再说什么我都跟听不见一样,选择性失聪。”
      这时候温朔就已经觉得心里头有点儿不舒坦了,他在张泽山平淡而冷漠的叙述中,似乎已经身临其境了一般。
      他爷爷走的早,奶奶前几年也去世了。
      小时候温爸温妈上班忙,打小儿他就跟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所以和爷爷奶奶的感情也特别好特别深。
      这要是有人敢这么说他奶奶,让他奶奶去死,他早就上手了,甭说忍多少多少年,分分钟他都忍不了。

      张泽山说话的间歇里,鲁景民拿了瓶儿矿泉水给他,张泽山接过去道了谢,拧开喝了几口,这才继续说到:“这是跟我奶,跟我妈,我爸也挺欠抽的。”
      “他那病三十多岁得的,后来一直恶化,等到四十多快五十的时候,就不工作了,办了个残退。”
      “那会儿我还上学呢,家里头虽然有点儿积蓄,但说实话也没多少钱。后来我爷爷还得癌症,肺癌,花钱的地方更多了。所以我妈就一直在上班,在食堂切菜卖饭什么的。”
      “天天干的都是体力活,有时候累的到家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还得伺候这一家子。我毕业之后本来想让她辞职回家歇着,但她又想着自己现在身体还行,想再干几年给我存钱娶媳妇儿。我劝不住她,也怕她忙惯了忽然歇下来身体再受不了垮了,就没死乞白赖地揽着她。”
      “后来我在离家比较近的地方找了份工作,就为了每天早点儿回去干点活儿,让我妈到家能吃上口热乎饭。”
      “可我爸呢,我妈单位远,有时候堵车回来晚了,他就怀疑她在外边有外遇。”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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