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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面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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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西在米博彦入院后的第三天偷了护士的门禁卡，趁着漆黑将他带了出来。两人在冰冷的月色下奔跑了好久，直到目光触及远方黑色的海面，才缓缓停下了脚步。
杰西伫立在月下沙滩上，望着弯下腰去气喘吁吁的米博彦笑道：“你真的得了流感？”
米博彦喘息道：“你看我像不像？”
“不像。”杰西撇嘴：“这几天在医院里听到最多的话就是有关于流感病患的死亡时间，没有超过三天的。如果你是，大概早就入土为安了。”
米博彦直起身来面对着眼前的挚友，“是你救了我。没有你，我感染上流感恐怕也是早晚的事。杰西，谢谢。”
杰西笑着摆摆手，“咱们两个好兄弟不谈谢不谢的，只是你现在离开了家要怎么生活下去呢？”
米博彦望着头顶皎洁的月光，明亮的月色全部倒映在他深邃的眼瞳之中，那份清冽之感从头顶流淌遍全身，他在冷风中跺了跺脚，道：“不知道，混呗。”
反正也没有钱上学了。
往后的四年里，米博彦从一个沉默的小男孩彻彻底底变成了街头混混，打架进管教所几乎变成了家常便饭。
那个时候的人生很麻木，他不想回望过去却也看不到未来，只能得过且过地熬着日子。直到－－15岁的那个明媚的夏天降临。
两天后，新人咨询师面谈培训现场。
经过两天的调整休息，米博彦的状态恢复了很多。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新人咨询师面接技术培训演练，整个过程在三楼的大型会议室开展。
空旷的房间中央是一个环形舞台，台上面对面摆放了两把椅子。台下是一排评委席，米博彦在一排的中间落座，左右两旁坐着他的几位咨询师同事。
培训演练的要求很简单，要求学员两两一组分别扮演咨询师和来访者的角色，每组派代表随机抽题进行15分钟的面谈咨询。
“第一组，抽题。”
走向抽题箱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她脸上的表情很严肃，拿到题目的时候连忙递给了自己身旁的组员，待两人准备就绪纷纷登台，咨询正式开始。
咨询师：“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来访者：“我最近非常担心一件事情，我刚大学毕业。后天即将到一家公司去见习，但是我总觉得他们不会录用我。”
咨询师：“你很重视这次实习。”
米博彦听到这里，动笔在纸上写下了两个词：见习、实习。
咨询师在此处能够及时给予回馈是很好的，但是她擅自更改了来访者所使用的词语，此种做法不建议。
来访者：“当然了，一辈子的运气都压在这上面了，怎么能不重视。”
咨询师：“那你为什么觉得公司最终不会录用你呢？”
来访者：“因为我周围的朋友还有同学和老师们，都会私下里和公司领导通话，他们在背后诋毁我，跟公司的人说我的坏话。”
咨询师：“说你什么坏话？”
来访者：“会说我是个非常猥-琐的人，说我是个色-情-狂。”
咨询师：“你平时和他们交往多吗？”
听到这里，米博彦再次做记录：转折。
咨询师在话题转折上略显突兀，在坏话还没有问得更详细的情况下，突然转移了来访者的注意力。况且多或少这类封闭式问题阻塞了来访者，导致他们叙述人际交往情况时有所遗漏。
“不多，基本不联系。”
咨询师：“那你怎么知道人家在背后诋毁你、说你坏话呢？以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吗，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米博彦挑了挑眉，太生硬了。像审犯人一样，获取信息采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显然不合适。
来访者：“上大学的时候，我总喜欢一个人悄悄看些尺度比较大的黄色电影，而且还会在宿舍的床上自-慰。我想她们一定是听见了，我记得那个时候她们看我的眼神不对。”
咨询师急切道：“这件事对你的影响是什么呢？”
此处咨询师急于总结，关于同学目光不对劲的事件没有展开询问，算是个很小的失误。
旁边的Eric余光扫到米博彦评分表上那一片红，不由咂嘴：“这群新人落在你手里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米博彦压住自己的表格，压低声音：“你不纠错还坐在评委席干什么。”
台上的咨询继续。
来访者：“我现在不能相信任何人。你知道那个1:25人脉分裂定律吗？一件事你告诉了一个人就等于向潜在的25个人传播了。所以她们肯定会把我的事情和更多的人讲，到最后所有人都知道我这个人内心猥-琐而且污-秽。”
咨询师：“所有人是指你不认识的人吗？”
来访者：“对啊。”
米博彦记下“泛化”一词后，身旁又响起Eric的声音：“很重要的细节泛化，应该继续追问一下比较好吧？”
“嗯，”米博彦点头，“这类细节往往是精神分裂症与正常群体的分界线。显然她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来访者思维逐渐呈现出偏执状态：“我敢肯定会传出去的，他们都会知道的。”
咨询师：“有没有和家人朋友谈过自己心里的想法呢？”
来访者呈现出孤立性：“我外地人，家人不怎么联系，也基本没有朋友。”
咨询师在记录的间隙，来访者突然插了一句：“你会不会把我的事情告诉别人，告诉你那些咨询师朋友或者老师？”
来访者的偏执思维再次暴露。
咨询师：“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一提。况且我们有保密原则的。”
Eric转着笔听乐了：“这来访者也是好脾气，咨询师都不把她的事当个事了，俩人还能聊得下去。”
米博彦：“她本意是想安慰这位来访，可是话出口就不对了。”
果然，来访者听完就沉默了下去。第一次的阻抗情绪出现了。
咨询师：“那你觉得这件事对你的影响是什么呢？”
Eric放下笔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已经问过人家了。”
来访者垂眸，“反正它影响到我了，我以后的工作、进修、谈恋爱还有结婚都会受到影响，我可能会因为这件事变得一无所有！”
来访者的思维开始走向极端化。
咨询师抬眸看表，咨询时间已经过了8分钟，可是她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对于面前这位来访者的症状显得有些束手无策。
咨询师：“那……你现在是毕业了？”
来访者再次沉默，第二次阻抗情绪出现。
米博彦眼神严肃：“她没有好好倾听，这些问题一开始来访就说过了。”
Eric冲台上两人，尤其是咨询师投去一个鼓励的微笑，示意她们不要紧张。
来访者无视了她的问题，自顾自又掉回了偏执思维的怪圈里：“反正这件事目前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保证不会告诉别人的吧？”
咨询师：“嗯，我保证。”
时间指向12分钟时，台上的咨询师对米博彦投去一个恳求的眼神，“……老师，我做不下去了。”
米博彦看了下时间，平淡回应：“还有三分钟，继续。”
咨询师求助无果，又开始硬着头皮问问题：“你在校学习成绩怎么样？”
来访者：“一般，中上。”
咨询师：“那你有什么爱好？”
来访者：“没什么爱好，吃算吗？”
咨询师有些慌乱：“那你……和你朋友的关系怎么样？”
来访者诧异：“不是告诉你了嘛，我基本没什么朋友啊。”
咨询师耳根后烧得通红，“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了。”
咨询师：“那你平时喜欢玩什么？”
来访者：“打游戏。”
咨询师：“什么游戏？”
……
两人就这么一人一句混完了最后的三分钟，直到米博彦喊停，才有了心头巨石落地的踏实感。
两人起身走下咨询台，面向评委而站双双沉默。
Eric扣上笔帽，笑看着她们：“你们觉得自己刚才表现怎么样？”
“不、不好。”
“哪里不好？”米博彦抬头。
“有点太紧张了。”
“那回答我一个问题，”米博彦看向面前的女咨询师：“你的来访者经你初步诊断，她是什么病？”
女咨询师完全没有看出来这位来访的症状，但此刻骑虎难下，只好随便推断了一种症状搪塞米博彦：“好像是……抑郁情绪。”
米博彦：“为什么是抑郁？”
女咨询师：“因为……她不太和人交往，而且喜欢打游戏的话，不是就会天天待在家里所以就……”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听到这样的答案就连一向好脾气的Eric也收敛了笑容。评委席右方的Amy坐不住了，她撩起耳边的发丝，说出的话十分不客气。
“你之前准备了没有？”
“准……备了。”
“就准备成这个样子，”Amy无奈，“Evan问你抑郁怎么界定，你告诉我们通过打游戏来判断的？”
女学员自知通过无望，于是向前一步给在场评委们深深鞠了一躬：“老师，对不起。”
房间里气氛瞬间凝滞了，只听到米博彦抬笔写字的声音。他记下了一段评语后首先开了口：“我说几个刚才咨询过程里出现的问题，你记好。”
女学员连连点头。
米博彦：“首先，咨询师要学会倾听。来访跟你说的事情要往脑子里装，你不能什么都不记，然后一遍遍问对方重复的问题，这样很容易引起阻抗；
其次，关于诊断。你的来访者多次谈到要求你不要把她的事情告诉别人，包括她一直怀疑自己的隐私暴露、将危害结果夸大化极端化，可以往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或者偏执型人格障碍这两个方向考虑。
这二者你会区分吗？”
女学员迟疑：“我……”
米博彦耐心道：“咨询里最简单最浅显的办法是去辨别她的偏执、不信任和极端化是由具体事件导致的，还是长期一直都是这样。如果长期稳定，考虑精神分裂症，具体事件考虑人格障碍。明白了吗？”
女学员目光里带了感激：“明白。”
米博彦道：“最后注意你说话的方式和问问题的节点。
除非特别必要，不要突兀打断来访者叙述重要事件的重要细节。回答对方问题的时候诚恳一些，你那种正话反说的方式有时候会让人误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面试然后写面试哈哈哈哈，我真的是，小说和现实重叠，好在我比较顺利，不像这位小姐姐哈哈哈被卡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