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能娘！》歌逝

14、第 14 章

　　做了这么个不大不小的手术，按理说女同事可以请假休息几日，这种休息也叫“坐小月子”。在这种事上宋磊毫无知觉，女同事也仿佛是立刻就把自己与过去给斩断了一样，在从出租车上下来之后，便换了个神态。

　　她把又哭又笑的表情都收了起来，把踉跄的步子也尽量走得平稳，倘若宋磊不是事先陪着她去过医院，那么打眼一看，可能根本就看不出这个同事和往日里有什么样的分别。

　　第二天，同事也是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了办公室。她手里有一个正在收尾的项目，暂时离不开人。

　　或者说，也有可能是这个人暂时不想离开项目。

　　办公室仍旧是那样静谧的气氛，没有任何人向女同事或者宋磊八卦，尽管那天吵架，宋磊相信她应该不是唯一一个听到的。

　　宋磊敲着键盘的时候，有几分走神。过了一段时间，她又把自己的神给唤回来，继续在键盘上忙碌。她做的这个项目周期短，现在已经见了雏形。

　　宋磊难得地获取了满足感。这样的满足感让她更加乐于在工作上投入热情，宋磊渐渐地就把其余的事情姑且抛之脑后了。

　　*

　　宋磊的第一个项目完结的那日，江海正好在办公室。

　　最后一个给宋磊把关的人正是江海，结果宋磊就在那一日见到了她以为脾气很好的江海霸道的一面。

　　做领导的翘着修长的双腿，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握着鼠标滚轮，面前的电脑上摊着宋磊不久之前还引以为傲的成果，滚轮上下翻动着的时候，宋磊立在一旁，就眼睁睁地看着满文档上被江海标注出来的触目惊心的红。

　　宋磊的那点小骄傲一点一点地被磨灭破碎，直到生出了去重新把项目做一遍的冲动。

　　她用余光瞥着江海的脸。江海有一双天生含笑的眼睛，此时眼神却是冷冷的，没什么表情，笑意都被冰冻住了。

　　宋磊想叹气，又觉得在这种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同事们早就准点收拾东西下班，空空荡荡的办公室又只剩下他们两个，敲击键盘的声音都消失了，只余下江海这台电脑的主机嗡嗡作响，就连鼠标滚轮滚动时沉闷的声音都可捕捉，要是她真叹了口气，那肯定会被江海听去。

　　所以宋磊给硬生生忍住了。

　　江海沉默着把文档拖到了最后，然后忽然惬意地仰倒在了自己的老板椅上。江海那把椅子，虽然利用频率不是很高，但却是江海自己配置的，陷下去的时候，看着就像是很舒服的样子。

　　“你回去改改吧。”江海这么说，“有不懂的随时问我，我要是不能及时回复，问别的同事。”

　　宋磊点了点头。

　　江海眯着眼睛，忽然笑起来。那股仿佛生来自带的笑意又一次染上了他的眼角，江海长得好看，那笑意染在他脸上，整个人就明媚了起来，仿佛刚刚那个冷冰冰的家伙不是他似的。江海把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双手交叠，双臂张开撑在扶手上，笑着说：“我以为你看到这么多标红，会生气，会委屈，会哭，或者会心生退意，至少能猜中一个。”

　　宋磊眨了眨眼睛：“江总您刚刚冷漠的外表之下，原来有这么多想法吗。那您控制表情控制得很好，长得又帅，可以去当演员啊。”

　　宋磊现在对着江海胆子大了不少，或许是因为认识得久了，虽然谈不上交心，但至少也摸得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江海想了想：“你说的是个好主意。”神色里甚至有那么几分认真。

　　搞得原本是在开玩笑的宋磊，都反省起自己是不是玩笑开过火了。

　　宋磊只好把话题转回来：“我刚刚顶多就是想要不要重新做一遍算了。”

　　“……”面对宋磊这个提议，江海居然认真思索了起来。

　　宋磊被吓了一跳，难道真要重做？虽然小项目时间还是比较宽裕的，但是重做的工作量在那儿，宋磊恐怕得加班加点了。

　　“你有这个心是挺好的，放在下个项目上努力吧。”江海这么不情不愿地说着。

　　宋磊终于松了一口气。

　　江海这次仍旧不打算在帝都久留，加个班给宋磊批改过之后，又拎起了他那个行李箱。有的时候宋磊甚至在想，他那个行李箱应该比他的住所陪伴他的时间还要久吧。

　　宋磊在江海走后，又留在办公室改了一会儿。没想到江海的批阅速度很快，旁边的批注却写得密密麻麻，宋磊一边看一边研究，觉得受益匪浅。她在这之前闷头看了挺多书和别人的成果，但说什么都不如自己完整地做过一次领悟得快。

　　不知不觉，宋磊居然忙到了快十点钟。

　　整个办公楼都黑了下去，尽管是夏夜，夜风仍旧有着凉意卷进楼道，传来呜咽的回响。宋磊搓了搓胳膊，觉得自己应该在办公室放一件外套。

　　关掉办公室里的灯的一瞬间，宋磊被黑暗所笼罩。

　　她吹了个口哨，轻佻地将走廊里那盏昏沉的老灯唤醒，就着这黯淡的光，摸索到了电梯前。电梯里倒是还很明亮，广告牌不知疲惫地循环播放着傻里傻气的广告，给夜里增添了几分热闹。宋磊随意地听着那种热闹，随着电梯降到了一楼，又赶紧回了宿舍。

　　一边走着，一边就有困意席卷上来。等宋磊好不容易摸到自己宿舍门前的时候，她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隔壁的门倒是突然打开了，女同事探出头来：“小宋？你怎么才回来？”

　　“我加了个班。”宋磊说。

　　“……”女同事脸上的表情带着古怪，“项目是忙不完的，你这么着急抢完了项目，江总马上就会给你塞新的。整个办公室里，除了江总，也就你还会加班了。”

　　宋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女同事倒是很高兴似的：“小宋你等一下，我给你个东西。”

　　宋磊一愣。

　　女同事回房间找了一会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个包。

　　单肩背包，容量不大，平时可以拿来装点零碎的东西，正适合她们上下班用。只是颜色是一种很稚嫩的水蓝，还画着心形的图样。

　　女同事把包塞到宋磊手上：“这个给你，我看你也没有个包，每天就用裤子口袋装钥匙，多不好呀。攒钱也不是你这个攒法。”

　　宋磊张口想推辞。

　　“你拿着，我这也是买一赠一。”女同事抢了话，堵住了宋磊的话头，“我也没多花钱的，你放心用就行了，就当是跟我用闺蜜包好不？我那个是粉红色的，你要是不喜欢这个颜色，咱们换换也行。”

　　宋磊赶紧拒绝了：“不了不了，蓝色挺好的。”

　　她拒绝得太快，说完了才看到女同事脸上居然一脸得逞了的笑意，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上当了。女同事提出这么个互换的提议，就是为了激她一下。

　　不过女同事还是说：“粉红也挺好看的嘛，你才大学刚毕业，比姐姐我年轻多了，我都还喜欢带点粉的东西呢。”

　　“……”宋磊一脸纠结。

　　“怎么啦？粉色怪娘的？”女同事笑着说。

　　宋磊那天讲的那个笑话好像是着实逗乐了这个女同事，两个人私底下相处的时候，女同事偶尔就会拿来开开玩笑。宋磊倒不是很介意，其实这一度都算是她的口头禅了——可能说心头禅更确切一点，宋磊不怎么爱跟人说话，在之前的几年里也没有个能常听她说话的人，宋磊心底里想的一直都比嘴巴上讲的要多得多，比如觉得某某举动怪娘的这种事。

　　宋磊就对女同事笑了笑，然后谢谢她给自己的这个包。回到宿舍后，也许是因为之前跟人多说了几句话打消了困意，宋磊没那么想立刻去睡了，而是把包挂在了自己身上，站在镜子面前，打量几眼。

　　她顶着一头塌了半边的板寸，穿着宽大简单的T，那么一个小巧的包挂在身上格格不入。宋磊想了想，却还是把自己的钥匙丢在了这个小包里，决定明天背着包出宿舍的门。

　　于是宋磊就从每天揣着钥匙上下班的人，变成了每天挎着个可爱的小包上下班的人。

　　第二天女同事就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说：“这个周末咱们去买几件衣服去吧。”

　　“……”宋磊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但是忽然又觉得这是一个她达成上次出师未捷的愿望的机会，又想答应。

　　“怎么？没多少钱？”女同事很善解人意。

　　宋磊点了点头。

　　“没事，姐姐知道几个卖衣服很便宜的地方。再说了，你现在都有工资了，没必要委屈着自己嘛。”女同事这么蛊惑着宋磊。

　　宋磊耳根子渐渐软了下来。

　　于是这个周末，女同事挎着宋磊的胳膊，两个人真的背上了“闺蜜包”，坐上公交车。

　　公交车开往帝都最大的动物园，她们的目的地却是动物园对面帝都最大的那个批发市场。

　　宋磊对这个地方有所耳闻，上学的时候她的舍友们也曾经相约逛过这个地方。不过宋磊那时候忙着兼职，没有参与过。这一回，宋磊一脚踏入了那仿佛浩瀚无垠的批发天地，被老手同事一手拽着，沉沉浮浮了一整个白天。

　　等出来的时候，宋磊觉得自己的脚都软了，只好在路边找个地方坐下休息。

　　女同事一点没有倦态，大包小包提着好多，甚至还能兴致勃勃地和宋磊聊天。宋磊对她这回是油然心生出了敬佩之意。

　　“哎呀，对面站了个小帅哥呢！”女同事很有闲情逸致地四下张望，有重大发现之后，她捅了捅宋磊，示意她朝马路对面看。

　　宋磊就一抬起头。

　　正好和对面那个小帅哥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