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请莞尔》大漠烟沙

6、她回来了

　　某一天晚自习，楚楚和林卓火速的对换了座位，班级的同学好奇不已，纷纷回头，小声议论。
　　“这是什么情况？”
　　“心血来潮换一下还是一直换下去？”
　　“哇，好想去那个角落啊！”
　　“有美色的地方就有江湖。”
　　班主任悄悄的路过说话的同学，班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同学们低头写字的声音。
　　时隔多年，江雨奕第一次这么靠近林卓，然而不管从前有多么形影不离，现在还是生分了。两个人各自怀着心思，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说话。这一晚上谁也没有台词。
　　江雨奕是个走读生，不用上最后一节自习课，大约九点就可以撤了。班里似乎就她一个走读了，到了她就一个人走了。反正住得也不远，出了校门口左拐就到了。
　　今晚的校门口很怪异，没有吃宵夜的人，安安静静，怪吓人的。
　　漫不经心的走着，习惯性的掏出钥匙，灯还没来得及开，忽然看见门口不远处站着一团黑影，心里一慌，倒退了一步。
　　那个黑影动了，声音有点凄凉，“小雨，是你吗？”
　　非常非常熟悉的声音，虽然隔了这么多年，江雨奕还是马上就认出来了，几乎热泪盈眶，这是妈妈的声音啊。
　　良久，江雨奕伸手打开灯，林昭就站在灯下，提着很多东西，期待而又紧张的望着她，好像一个天天盼女儿回来的可怜母亲。
　　都找到这儿来了，江雨奕也没理由把她拒之门外，也没说什么，开了门让她进来。
　　这是简单的一房一厅，两人就坐在客厅里面，白炽灯亮着，能很清楚的看见对方脸上的神情。
　　林昭已有好几年没见到这个女儿，显然很紧张，提在手上的东西都忘记放下来了。
　　“小雨，我……妈妈很想你，你过得好吗？”
　　江雨奕小时候被养得很好，白嫩白嫩的，不胖也不瘦。现在，五官依然很秀气，只是轮廓清晰，体型偏瘦，加上沉默寡言，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
　　林昭很是心疼，手忙脚乱的拿出快餐盒，“这还热着，你快吃。”说着，把盒饭推到江雨奕面前。
　　难过吗？还是感动？不清楚。总之，江雨奕心里很闷，不太想说话，更没胃口吃饭。
　　“我不吃。”
　　“我打了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你多少吃一点，你瘦成这个样子，我很难过。”说着，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她真的是很难过啊，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一点也不理解她，虽然很失望狠下心几年不管她，到底还是会觉得亏欠。
　　江雨奕撇过脸不看她，“我不是说过不要回来找我了吗？当年是你自己选择不要我的。”
　　“你爸爸……我总要给他留下些什么，你陪着他，他也许就不难过了。”
　　气氛冷下来，每一次交锋，都不能提到江百城，一提就会像针一样刺进心里，大家都难过。
　　“只有你觉得他不难过。”
　　林昭深吸一口气，“我最后问你一次，跟不跟我走。”
　　江雨奕回头过来看她，眼神坚定，“我不走。”
　　林昭强忍住泪水，“把饭吃了，我以后再不来找你。”
　　没有丝毫犹豫，盖上盒饭，随手扔到垃圾桶里，“我不吃，你走吧。以后也不要来假惺惺了。”
　　“江雨奕！”林昭忽然站起来，指着她，“你能不能有点良心？！”
　　江雨奕抬头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我是没良心，跟你学的。”
　　“啪”的一声，桌子上唯一的水杯被摔碎了，林昭依然气得手指发抖，“我供你吃供你穿含辛茹苦的扶养你，从你小到大，我甚至都没动手打过你没跟你说过重话，我有哪一点对不起你！”
　　“你对不起我爸！！！”
　　林昭永远不会知道，在她选择和初恋回美国后，在某一个风平浪静的夜晚，江雨奕在楼顶上看风景，却看到江百城义无反顾的从围墙上跳下去。那个夜晚，不管过了多少年江雨奕都无法忘记。
　　林昭仿佛被抽光所有力气，跌坐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下来。这辈子不管用什么方式，都不能弥补他。
　　窗外适时的下起了雨，屋里的人都冷静下来，但是谁也没有再说话。林昭默默的拿起扫把打扫地上的玻璃，江雨奕视而不见。
　　良久，林昭坐回沙发上，抬头看她，“我是对不起你爸，可是感情的事是我可以控制的吗？如果我勉强自己，也等于是在欺骗他。”
　　江雨奕第一次十八岁的时候确实不太能理解林昭的选择，可是当她变成了二十八岁，有了更多的阅历和经验时，反而会钦佩林昭的勇敢。不是所有的人在经历了另一段温馨美满的感情之后还会记得曾经的热烈，并义无反顾的回头。
　　曾经无数次的交锋都以两败俱伤结束，这一次江雨奕很想告诉林昭，她再没有任何怨言了，只是这样的话真是难以启齿。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林昭也不指望什么了，从包里拿出一把伞，语气平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纵然我不被世人理解，被你责怪，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窗外忽然多了两个人，一个男人正抱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隔着窗和雨声，他们听不到屋里的声音，只微笑的往屋里看。显然，这两人是来接林昭的。
　　江雨奕愣了一下，快速走到门口，开了门，一个小男孩拉扯着她的衣袖，用试探的口吻叫她：“姐……姐？”
　　那个年轻英俊，看上去儒雅温和的男人抱歉的朝她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拉回小男孩的手。
　　没等林昭走到门口，江雨奕把门完全打开，“雨大，进来吧。”
　　这其实是江雨奕第一次见到他们，从前远远的看过几次，但是都不太真切，而且那时候还没有这个小男孩。
　　大家都有些意外，江雨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友善了？
　　雨确实很大，小男孩挣扎着从爸爸的怀里出来，飞快的奔进屋子里，蹭到林昭跟前撒娇，叽叽喳喳的说着一些江雨奕听不懂的英文。
　　沙发刚好可以坐四个人，由于一个消瘦，一个是小朋友，倒还显得宽敞。
　　静坐了一会儿，江雨奕面无表情的站起来，从冰箱里拿出所有的存货，橘子、橙子、另一个品种的橘子、另一个品种的橙子。
　　沙发前的桌子上什么都没有，除了四大碗金色的橙子橘子。
　　气氛有点怪异，当然了，江雨奕才不会在乎气氛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言简意赅：“吃吧。”
　　小男孩从沙发上跳下来，双眼发光发亮，“哇，so beautiful！I like oranges！ ”
　　这句江雨奕倒是听懂了，但是并不打算理会。
　　林昭迅速的给小男孩剥了一个橘子，“要跟姐姐说中文。”
　　小男孩走到江雨奕跟前，天真懵懂，“我的中文名叫林越，今年六岁，我爸爸叫杜若，今年三十八岁，我妈妈叫林昭，今年四十三岁，谢谢你的橘子。”
　　原来还是姐弟恋啊，真是情深似海。江雨奕低头闷闷的吃着橘子。
　　“小雨？”这声音来自杜若，一个年轻英俊成熟稳重的美国华人。江雨奕抬头看他，见对方有反应，杜若才继续：“有空来美国玩。”
　　“好。”
　　“你会……怨我们吗？”
　　“我已经成年了，没有那么幼稚。”一个灵魂二十八岁的老姑娘，才懒得理会你们的恩怨。
　　然而，林昭沉默的“呵呵”了几声，谁半个小时前还发脾气来着。阴阳怪气说道：“成年人会把随意浪费饭菜吗？”
　　“胃口小，吃不下那么多东西。”
　　“一个成年人胃口还能比我家林越小。”
　　上一次见面，林昭还是一个不胖不瘦的年轻女子，隔了这么多年不见，虽然也还是年轻貌美的样子，只是这形态变化有点大。估计是生活过得很滋润，看上去俨然是体态丰腴的贵妇模样。那小男孩也白白胖胖的，现在嘴里还不停的吃着橘子。
　　在江雨奕前世今生的记忆中，林昭一直是体态轻盈青春靓丽的形象，现在画风突变，江雨奕有点想笑她，“痩的人有她瘦的道理，胖的人也有她胖的道理。”江雨奕顺便打量了一下杜若，虽然轮廓分明，相貌是儒雅的，手长脚长，但是身材高大魁梧，显然不是穿衣显瘦那一种类型。
　　杜若感觉到了打量的目光，笑了笑，“美国食物不如中国丰富，能量偏高，强壮一些也是正常的。”
　　江雨奕顺口接道：“那我就不去美国玩了。”
　　气氛再度尴尬，林昭赶紧圆场，“乱说什么，你这么瘦，当然应该去美国玩玩，长胖一点才好。”
　　“我很挑食的。”
　　“我会煮你喜欢吃的排骨。”
　　“我已经不喜欢吃你煮的排骨了。”
　　“你……”
　　气氛很不对劲，江雨奕想了想，笑了一下，“哈，我开玩笑的。”
　　气氛回暖，但是已经没人想跟江雨奕说话了，除了不明所以的小林越。
　　林越的小手还沾着果汁，笨拙的跑过去，一把拉住江雨奕纯白的袖口，旁边的大人脸色都变了，江雨奕脸色平静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小胖墩？”
　　两个大人在旁边忍笑，小胖墩惊觉气氛很好，一把包住江雨奕，“姐姐，我想带你去美国玩。”
　　“你离我远点。”还是很平静的模样。
　　小胖墩用脸在江雨奕身上蹭了蹭，嘴巴上的果汁全转移到了纯白色t恤上，颜色格外艳丽。
　　“走开！”
　　“不走，除非姐姐跟我一块走！”
　　“不要脸！”
　　“姐姐也是！”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捡起我的面具我的盔甲，忽视这群人。可是这个小胖墩不要脸的抱着她，当着他父母的面，动手也没有胜算。
　　小胖墩得寸进尺，“姐姐，我要抱着你去美国。”
　　她一不喜欢小朋友，二不喜欢把自己放到热闹里面去，于是冷着脸看着小胖墩，一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小胖墩确实是惊怕了一会儿，后面不知死活的大胆起来，迅速的在沙发上站起来，搂着她脖子，非常愉快的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下，见她没反应，又亲了一下！
　　江雨奕有点懵，脑袋里依稀只剩一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姐姐，姐姐？”
　　小胖墩的声音近在咫尺，江雨奕不客气扯开他的小手，转身去浴室洗澡，洗完澡直接倒头睡了。至于客厅里的那群人，不管了，打哪来回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