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之三月桃花》哈尼雅

87、第八十七回

　　这快活林内的饭菜餐餐丰富，这已到午饭时间，好酒好菜都上了。跟着沈浪去了专门招待快活林内客人吃食的厅堂就瞧见楚鸣琴在里头调着酒。这楚鸣琴正是之前与春娇走在一起的冷峻青年，此时此刻他就像一名试脉诊断病人的大夫那般谨慎严肃，已将自己全副精神都贯注在酒杯里，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适才没怎么仔细瞧过，现下倒是瞧得仔细了些。他只穿了件宽大的墨色长袍，头发也随意散在肩头，跟他此刻的表情丝毫不符，多了一丝慵懒之气。他是一个心存傲气的人，瞧他冷冰冰的表情，和他拉得平直的唇角，还有他那不将人放在眼里的架势。

　　这快活林一共三人打理，一是春娇，二是楚鸣琴，三便是李大少。李大少和春娇是夫妻二人，但春娇显然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主，除了李大少，她还是楚鸣琴的人。明明楚鸣琴比春娇小了许多岁，他们还是厮混在了一起，在李大少的眼皮子底下。这李大少已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汉子，打扮却像是个少年，宝蓝的长衫，宝蓝的头巾，头巾上缀着块碧绿的翡翠，腰边系着条碧绿的丝绦，丝绦上系着个碧绿的鼻烟壶，长长的身材，配着长长的脸，两只眼睛半合半闭，嘴里不断地打呵欠，像是终年都没有睡醒。

　　他就坐在楚鸣琴的边上，半睡半醒地瞧着调酒的楚鸣琴。

　　现下，沈浪来了，李大少自然就清醒了不少。

　　楚鸣琴适才是见过戚素桃的，因而并不惊讶对方，倒是李大少为沈浪又带了个姑娘而来惊异不已。

　　李大少笑道：“沈公子好福气，这又换了个嫂夫人？”

　　楚鸣琴在旁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他很少会笑，平时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如今笑了，倒是出乎意料得令人惊艳。只可惜，这笑不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只是因为李大少的话而感到可笑罢了。

　　沈浪淡淡一笑：“这是家妹若华。”

　　戚素桃上前一步，盈盈行礼：“若华见过李大少。”她这假.小姐学得还真是有模有样，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加上如今的着装打扮还真像知书达理的富家千金。

　　李大少见状，连忙从楚鸣琴边上起身，快步走向戚素桃：“若华姑娘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边说，还边伸出手想去扶她。

　　一边的沈浪瞧着，不动声色地就将戚素桃拉到了自己身后。

　　沈浪微微一笑道：“李大少，可否能用膳了？家妹有些饿了。”

　　李大少笑道：“能吃，能吃，这时辰本就是吃饭的时候，来来来，别客气，坐下快吃吧。”他本就没瞧出这小动作，一瞬间就被沈浪忽悠过去了，而楚鸣琴倒是瞧出了，那眉微微扬了扬。

　　三人来到饭桌前坐下，沈浪便道：“咱们这直接吃，不用等春娇姑娘吗？”

　　李大少摆摆手：“也不知道她去弄什么东西了，不用等她，咱们直接开吃就行。”说着，他似乎想到什么，询问道：“这染香夫人怎的没来？”

　　沈浪笑了笑道：“内人身体不适，她在陪着。”

　　这话一出口，李大少就算是个蠢的也明白了什么，本以为那染香是正房，如今看来竟是个偏房。不过一般都是偏房长得好看，想必那位正房夫人定是个长相一般般，手段顶厉害的人吧。

　　“这样啊，那待会儿我让明珠和春水给二位夫人送些吃的过去，可好？”

　　沈浪笑了笑：“那就劳烦李大少了。”

　　戚素桃一直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饭桌上的菜，许是目光太过炽热，就连楚鸣琴也忍不住盯了她一会儿。楚鸣琴自诩在这快活林待得的这些年里见过形形|色|色不同类型的女子，唯独没见过像这位沈公子妹妹这般的姑娘。

　　这姑娘给人一种十分干净的感觉。

　　是的，是干净，让他们这种污浊不堪的人很想去接近，又害怕因为过于接近而将她给染黑了。

　　拿起一杯酒走到饭桌前，推到戚素桃面前，柔声道：“若华姑娘可试试此酒，在下特意调的果酒，适合姑娘家喝。”

　　这推到自己面前的果酒闻着就香香的，戚素桃眼睛一亮，有些不确定地睨了眼沈浪，问道：“我，能喝吗？”那小模样就像一个想喝酒却不敢喝，生怕边上大家长会骂过来的小姑娘。

　　沈浪轻笑道：“喝吧。”

　　就是要听沈浪这话，戚素桃拿起酒盅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咕嘟嘟就把小杯里面的酒给喝了。酒一入喉，戚素桃的眼睛就亮了：“哇，好好喝。”不是客套话，也不是奉承话，这酒是真的非常好喝。闻起来甜甜的，喝起来也甜甜的，比现代喝的果酒好喝多了。“楚公子，你这酒真好喝。”只要是关于吃喝的东西，戚素桃脸上的笑容就灿烂的跟外头的太阳一样，耀眼极了。

　　楚鸣琴瞧着戚素桃脸上的微笑，一瞬间怔了怔。

　　他许久未见如此夺目的微笑了，令人心悦。

　　勾了勾唇角，楚鸣琴道：“好喝就行。”说着，低头看了眼面前的位置，也就是戚素桃边上的位置，询问道：“楚某可否在此坐下？”

　　戚素桃点头：“自然可以了。”

　　楚鸣琴拉开凳子，翩翩然在戚素桃地边上坐下了。

　　四人坐下，这席自然是开了，沈浪和李大少都是喝酒之人，尤其是李大少，喝酒就跟喝水一样，明明容易喝大，却还是拼命给自己灌酒，活像这辈子没喝过一样。喝酒时的李大少精神当真好得很，现在还是大中午，白天喝酒喝得这么起劲的，戚素桃也是头一回见，她就喝了楚鸣琴给她的这一盅，之后就扒着饭默默吃着桌上的美食。而沈浪看似是在陪李大少一起，其实聪明着呢，有些酒根本就没下肚，至于调酒的楚鸣琴，他是调酒但不喝酒，对他来说，调酒是门艺术，喝酒则是游戏，他没兴趣。

　　一中午过去，李大少左一杯，右一杯，直接把自己喝挂了。

　　当李大少整个人趴在饭桌上，那厚重的闷声着实吓了戚素桃一跳，捧着饭碗，眼珠子瞪得贼大，乍一看活像受惊的仓鼠。沈浪见着，忍俊不住：“不用害怕，李大少只是喝多了，没事的。”

　　戚素桃咬了咬筷子上粘着的饭粒，轻轻道：“多喝酒不好，现在不觉得什么，年纪大上去就知道了，大哥以后少喝为妙。”

　　沈浪笑道：“大哥晓得了。”

　　楚鸣琴盯着戚素桃一会儿，冰冷的面容稍稍软化，露出了温柔的表情。

　　“这桌菜真好吃。”吃饱了，戚素桃放下碗筷，由衷感叹了一声。这量吧真不算大，正好是他们四个人的量，盘盘清空一点都不浪费。看了眼沈浪的碗，戚素桃想起他目前为止都只喝酒没吃过一点饭，便道：“大哥好像还没吃饭呢……”

　　这饭桌上就她和楚鸣琴吃了饭，喝趴了的李大少和沈浪压根就没吃过饭。

　　沈浪道：“已经饱了。”

　　戚素桃略歉意道：“早知道要喝那么多，该让你吃些饭菜垫垫肚的。”沈浪是一上酒桌就开始喝酒，前奏都没有，直接进入了末尾。

　　沈浪知戚素桃担心自己，笑了笑：“大哥真的没事，若华无须如此担忧。”说着，继续道：“可吃饱了？”

　　戚素桃用力地点头：“吃饱了。”

　　“那咱们回去吧，你嫂子还等着呢。”

　　戚素桃立马站起来：“对对对，她还等着呢，嗯……”顿了顿，她看了眼楚鸣琴，小声询问道：“不知楚公子可有另外的饭菜，我想拿给嫂子和染香姐姐吃。”

　　楚鸣琴道：“若华姑娘和沈公子不必担忧，我会让春水和明珠将饭菜送至明轩的。”

　　楚鸣琴都这么说了，戚素桃也不好在说什么，她冲楚鸣琴行了礼，随后便与沈浪一起与他道了别。

　　来到门厅前，瞧着已经只剩下背影的戚素桃，楚鸣琴忍不住轻笑道：“倒是个干净单纯的小姑娘，笑起来真像太阳……”真的是在浑浊之中待太久了，遇上一丝明亮就忍不住想要去靠近。

　　回明轩的路上，戚素桃说道：“这楚公子的酒真好喝，比我以前喝得果酒都好喝，人也挺好的。”

　　沈浪道：“楚鸣琴，此人并不简单。”

　　戚素桃点头：“我知道，能在这江湖中的有几个简单呢？这快活林看似是世外桃源，可这里头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都有自己的算计谋划。我明白的，可我不想把世人都想得太复杂了。人，有的时候没必要计较和明白太多东西，因为最后受到伤害或许只是自己。”

　　沈浪看着她，心中暗叹一声。

　　如此通透之人偏偏此前被卷入那些个纷扰之中，倒是可惜了。

　　“你说……”戚素桃摸了摸自己吃得有点儿圆滚的肚子，换了个话题：“快活王今天会来吗？那两个三十六骑会死吗？”

　　“快活王今日必定会到，至于那二位会不会死……沈某真的无法保证。”

　　那两个人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和沈浪还有王怜花、熊猫儿一般大，年纪轻轻若是死了还当真可惜了。

　　许是想到什么，戚素桃默默地叹了口气。

　　沈浪见状，问道：“戚姑娘是在为那两位三十六骑叹息？”

　　戚素桃摇摇头，答道：“我只是觉着深入江湖需谨慎，一不小心命休矣。”

　　沈浪：“……”好像非常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