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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

  •   河谷屋是坡上难得正经的旅馆。比起阿民帮工那一家,这里更加给人一种刚硬的感觉——究其原因,大概是除了丰子小姐,其余店员全部都为男性的缘故。

      丰子小姐便是传说中的那位老板娘,河谷屋的店东。

      我见到她时,还能看出本来姣好姿态的面容浮现青灰,是好几天不曾安眠的样子。

      “小日和……小日和……”

      抱着一个人偶,疯疯癫癫地自语着。

      我在离河谷屋不远的桥下偷偷换上四哥的替换警服,假托自己是三日月君,向管事的账房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位老人却也说不知。当真恍若鬼神上身一般,就在四月十五的晚上,丰子小姐突然地疯了。

      可是,即使想将缘由归罪于鬼神,这里却无发生过诸如阴风大作之类的怪事。街坊不禁将此看做鬼屋,加之老板娘砍人的传闻,一时间门可罗雀,独独丰子小姐凄凉地坐在厅堂里。

      我学着四哥的口气一板一眼地继续问。

      “那您知道小日和是谁吗?”

      “小日和?”

      “对,或者是读音类似的名字。”

      “喔……啊,确实那么有一位,署名‘日和’,是一直与东家保持通信的少爷或小姐。”

      “少爷或小姐?”

      “是的。因为他从没来过这儿,所以我也不晓得究竟是男是女,只觉得应当年岁不大吧,封页的字写的很工整,像刚念书的孩子。”

      “那些信在哪儿?”

      “东家将它们藏了起来,如今知道的只有出事时带在身边的一封,我收到了阁楼上。”

      信笺被珍重地放在盒子里。展开信封时,隐隐还能闻见脂粉的香气。

      “这是东家出事前,反复翻阅造成的。”

      账房解释说。我就着阁楼窄窄一道天窗的光读完它,朴实的措辞用稚嫩的字体书写出几行字,是少年修给妇人的情书。

      “丰子小姐:
      我几乎是以颤抖的手写下您的名字。正如先前所说,我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上次与您讲过的那位贵人来家中找我,送给我一个大机会。

      是的,是的,写下这行字的时候我仍然不敢相信,我要出人头地了!我终于可以到您这里来,不是作为令您蒙羞的穷小鬼,而是作为男人光明正大地走进来。

      感谢八百万天神!
      感谢耶和华!
      感谢最最最最好的您!

      那需要在无法写信的地方呆几天,因此,请您等等我,少许地等等我。待归来时,我一定将那句话亲口说给您听。然后送上玫瑰,还有要发给叔叔们的请帖。

      请您与我共同想想该在上面写些什么。
      日和”

      毫无疑问,这是一封承载了爱意的绝笔。

      仿佛随春天逝去那般,当夏蝉催得一树繁花凋零,丰子小姐的爱情便也如落樱般飞散了。

      她一定知道小日和与角岛的樱花共同埋葬在火中——是的,自读完这封信,我便可以断言,促使丰子小姐发病的绝不是被抛弃,而是爱人死亡的真相。

      如若不然,为何她不恨小日和,而要去报复毫无关联的画家呢?

      我想,被少年称作贵人、同时为丰子小姐所憎恶的画家,多半正是藤原公馆中凄惨死去的那一位。

      但这真相又是谁告知了她?

      我再次向账房确认四月十五日前后丰子小姐的行踪。这一次,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片刻才说,那日傍晚有人向东家寄钱。

      “之前也有这样的事,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托学生来送钱。东家发病前已收到过几次,以为是熟人吧,我便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想,确实是在那之后,东家嘟囔着拿出怀里的信在灯下看了一会儿,才变得不对劲的。”

      “他们有说什么吗?”

      “只是讨论了一下宗教信仰,学生说不信这些,就结束了。”

      “这样……装钱的信封您可还留着?”

      “没有信封,是直接由学生送来的,装在钱袋里。”

      “直接让学生送?——钱的金额大吗。”

      “一次几元或者十几元,算不上多、也不少。东家一直资助堺界那边的孤儿院,常有写信感谢的,所以我以为是以前施恩的小子们来还人情了,便没太留心这事——怎么,难道那些人和什么事件有关吗?”

      “不,只是顺便一问。关于那学生,您有了解吗?”

      “当然,就是坡顶木下家的少爷。”

      ——意料之中。

      从他对于钱数的描述,以及不包信封这一点,我便大致猜出了那位假托旁人之名的学生一定是一期先生。

      那位先生无疑是品行端正的,正因如此,才根本不善于伪装。

      不过,会给河谷屋寄钱这事,我却万万没有想到。原本以为他每月攒下的钱全部都给了木下老人和阿民,但回过头来再想,八元对于经常兼职的一期先生而言并不算一笔大数目,如果只是雇佣和治病,他确实不至于如此努力。

      为何要给丰子小姐寄钱?

      无疑,答案是很明显的。可是小日和之死最多算作藤原老爷的过错,那样一位有原则的人,即使有可能为父亲犯下的错赎罪,却绝不可能在得知父亲的罪行之后无理由的包庇。所以在他心里,藤原老爷在火灾中一定扮演着受害者角色。

      这怎么可能呢?连木下老人自己都说:我有罪,我也成了恶鬼。

      不、不,稍等。

      我突然意识到那短短一行自白中有着隐藏的含义。

      我“也”成了恶鬼。

      这就意味着在火灾发生前,公馆内至少存在两名甚至以上的凶手。

      画家、小日和、企业家、华族小姐、管家以及藤原老爷。六人之间,一定发生过更为复杂的故事。这故事唯独一期先生知晓,并且他多半也曾参与其中,所以才像背负了一切般不肯放过自己。

      谜团就像层层环绕的锁链,仅仅由一根铁锁越缠越紧,因此若要接触让他封锁内心的真相,就必须要先捉住最容易暴露的接头、也就是藤原公馆的真相。

      思及此,我忍不住想要立刻跑出去,利用这身警服向周围人展开调查。可是一桩海岛上的杀人事件,在坊间获知的消息必然少的可怜;穿着警服乱转,被交番发现的几率也极大。

      唯一的办法只有向警察询问,比如联络四哥。然而木下老人的隐秘身份,却让这唯一的通路也变为不通。

      ——该如何是好呢?

      放手一搏的,我想到了三日月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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