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梅花五

21、21、刺客

　　豫让跟王申在这客店里住了下来。
　　王申把仅剩的一点钱吃了一顿丰盛的，然后腰包告罄。
　　他们开始靠一些粗砺糟糕而且稀少的东西度日，吃不饱，但两人还推来让去的，倒有些相依为命的感觉。
　　豫让从外边看是变了一个人，见到王申倒还恢复了些以前的性情，而王申反而变得更明显一般，出奇的脾气好，又体贴。
　　豫让不再提去报仇，王申也不说，更不怎么问豫让近来的那些事，整天叙述自己走南闯北这些年来的趣事，豫让少语，只是微笑，他自己倒津津有味自得其乐的很。
　　这天，王申在喝了无数水饥饿感却愈来愈强的情况下，忍无可忍地站起来：“不行了。我得出去搞点钱，弄点吃的。”
　　豫让很木然地坐着，问道：“去哪？”他最近对着王申通常是木然的，这是一种亲近和放松的表现。
　　“看看再说。”王申迈了一步，感到胃里咣当咣当的，忍不住骂了一句。
　　“你怎么搞钱？”豫让微微伸了脖子，突然醒悟般地道。
　　“那你就别管了，反正不偷不抢，给你弄钱来就是了。”王申说着，又走了一步，却是走向豫让，“我走了，你在这里等我，给你带好吃的来，嘴里淡死了！……唉，其实我也懒怠地去，说真的，跟你这么呆着也挺好的。”
　　虽然不情不愿依依不舍，搞得跟情人生离死别似的，王申还是离开了，带着一肚子清水。
　　他溜达了很久没撞上什么好运，最后厚着脸皮跑到一个新认识的朋友那里借了点钱，暂时回来救急。
　　出去的时候王申带着一肚子水，回来的时候水意已经彻底消失，而豫让竟也也不知去向！

　　其实豫让也不想走，但日子太平静太安逸了，他怕再犹豫一下，自己就彻底软弱下来了。——一切都白费了，那将是一件比死亡更令人绝望的事.
　　于是王申出去没多久，他就跑了出来。
　　他其实是个很懒的人，能不想就不想什么，觉得费脑子。在和王申在一起的日子里，左右也没办法，他索性就什么也没考虑。现在急匆匆走在路上，他才发觉，自己还是没有什么好主意。
　　去哪里，可以躲开王申，又可以见到赵无恤?
　　身上穿着王申的衣衫，干净，还算合体，所以除了偶然瞥到到他的路人会惊愕地多看一眼外，不太有人注意他。
　　无意识地走着，拐了几道弯，豫让心里还是有些茫然。
　　突然，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天哪，前面那是什么！
　　士兵，马车，赵无恤的队伍！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又走到那桥附近来了，而苦等不至的赵无恤，竟然恰恰好来到这里。
　　这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呢，豫让探进胸口，汗涔涔的手握住剑柄，不由自主地飞奔过去。
　　赵无恤在本地民众中还是很受欢迎的，尽管那些偶然撞见赵大夫驾辇的百姓被卫士挡地东倒西歪，还是义无反顾、满脸喜色地挤在一边。
　　气喘吁吁地豫让也挤了过去，像个爱凑热闹的追星族。
　　没有人理会他，他在人流中奋力挤着，眼里只有赵无恤的马车，和上面那个半掩半露的人。
　　近了，在杂乱无章地拥挤里，他居然成功地挤到了前面，离赵无恤很近的一个角落。
　　豫让脚步稳扎，眼睛和脚步死死咬住，手上的汗已经干了，不知为何，此刻的他突然一下子平静下来。
　　马车里的赵无恤不知怎么的打了个寒颤。在一片噪杂里，他似乎听到了“豫让”这两个字。
　　是幻觉吗？他骤然竖起耳朵，很快，好像又听到一声。
　　赵无恤登时就像一只竖起了毛的动物，警觉地把手按在剑上。继续侧耳倾听，却又再也听不到了。
　　他神经质地扫视着人群，一张张陌生的脸，仿佛是争先恐后地要呈现到他面前来一样，却又没有什么能够引起注意的。
　　不对！那个人……赵无恤鹰隼一样的目光落在人群后端一个高个子男人身上，他不认识他，却一眼把他挑出来，并觉得奇怪。
　　他区别于众人之处，就在于他那一脸的焦灼。这又不是什么节日庆典，他没死没活地向前挤着，目光的落点却不在自己这里，东张西望地，倒好似丢失了什么亲人一样。
　　车已经到达了桥上，人群也被分流下去不少。赵无恤冷眼看了那陌生男子片刻，猛然转头，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
　　一道劲风，一个人影，一把利刃。几乎是同一时刻，赵无恤拔剑，口中大喝：“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