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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赛博之境(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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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秋溢的手机响了一声。
这是他给柯仰设的特别关心,自从他从基地训练回来后,记忆力和洞察力越来越强,连个提醒音都听得出来。
但他没第一时间打开。
点赞等会再说,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护工送了饭上来,秋溢本打算进去和他一起吃,忽然被喊住了。
“看邮件。”嘉伯莉娅冲他一扬手机。
柯仰跟大爷似的躺在床上吃饭。
床可以随意调节,抬升头部或放低腿部,他瘫痪的姿势没变,只是床帮他直了身子。
抬手就从高科技床头拉出一长条圆桌板,十个餐盘依此摆开,从粗粮谷物、蔬菜水果、深水海鲜、奶蛋肉类、木糖醇甜品一应俱全,用最精确的质量做成最精致的混合菜肴。
高科技床头还能充电、投影、开灯、锁门,内嵌耳机和CD机,电脑屏能自动放下来帮他设置淋浴时间、调节变色玻璃等等。可谓一床不下,统治世界。
生病真是好差事!
柯仰拿着蔬果做成的膳食纤维泥,就着吸管呼呼地吸。他戴了眼镜,连捣手机屏都免了,目光盯来盯去。
“咕噜~”,微博提醒他:【特别关注好友 @选手秋溢刚刚赞了您】
大波点赞很快又山呼海啸而来,将柯仰那条骚话又强行轰动了一时。
柯仰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已经“盯”开了秋溢的微博。
最新的一条。
秋溢无评论转发:@超级英雄官方:#超新星选手# #赛博之境副本# #第四轮总决赛圈#
恭喜秋溢,无愧第一!
TOP1话题量比赛:VS嘉伯莉娅,美国大使馆地图。请点击[精彩瞬间锦集视频]
TOP2话题量比赛:VS刺金,歌剧院刺杀地图。请点击[精彩瞬间锦集视频]
TOP3话题量比赛:VS美杜莎,黑市斗兽场地图。请点击……
柯仰就着吃光了饭。
视频里火光四溅,令人熟悉的热血沸腾、绚烂梦幻。
秋溢的角色融合了他的面部特征,半机械的杀手、军装的城市特警、脏污赤/裸的控兽师,都遮不住那种梦幻。
他被爆炸照亮眼睛,被一线血红的灯光分割开笔直的鼻梁,巍峨巨兽迎头砸下。
秋溢的操作一如既往的好。他的城市特警角色创下了最多纪录,开局击杀人质,压枪爆头拿下最快一血,攻防极快,收割敌方的密度惊人。
黑市斗兽场副本里,角色化身怪物后自由搏击,场面血腥。但秋溢完美对了观众的口味,最后势如破竹地破解了赌局规则,成功缉捕幕后罪犯。
柯仰挨个点开那些精彩锦集视频。越往后看,他越觉得心中有丛野火重燃。
他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眼镜自动成了休息模式,映着男人内敛的神情。
眼镜重新亮起,铺天盖地又是那个人的一切。
野火烧光了熟悉的田野上陌生的草茬,柯仰对秋溢心情复杂。
着迷于镜头之内、仿佛千里之外的偶像,却又害怕镜头之外、明明近在咫尺的本人。一边是高岭之花,一边是触手发烫。
他该不会是分裂吧?
“咕噜~”,微博提醒您:【特别关注好友 @选手秋溢刚刚转发了您!】
【快来看看吧!】
柯仰哆嗦着抬起手,食指在空中点划了半天。过了一会他发现自己戴着眼镜,但还没打开界面,因为目光一直躲闪。
@选手秋溢带评论转发:@烤鱼烤鸭控油溃疡:“休假结束!对不起各位,喜欢我这件事让你们受苦了 [机器猫笑容] 。”
评论内容是:“[草莓]”
柯仰:“…………”
他把眼镜摘下来放在胸口上,散散热。双手合十竖在胸前,念念佛。
他再抓起眼镜扣在脸上,紧盯评论区那个绿把黄痘的锥子脸草莓,秋溢的头像是海贼王路飞,金光闪闪,充了年费会员(八成不是他充的);带着认证蓝V,好似纸片人成精。
柯仰回复:“草莓在哪呢?”
下面迅速排起一长排跟帖:“在你面前,快吃[叉子]”
“在你面前,快吃[叉子]”
“在你面前,给老子吃![叉子]”
……
他疯狂点赞下面的朋友,看一眼秋溢还在上面;他回复加转发,看一眼秋溢还在上面,他跟人你来我往聊了几十条,看一眼,秋溢依然牢牢钉在最顶层!
他给旧浪花了多少钱啊?!
柯仰把他举报了,希望能拉低他的权重。
柯仰跳下床,拉开门,听到对面休息室里传来的声音:
“……我们去拉瓦娜夫人那儿……”
“……黄金浴场?什么地方?……”
“……妓/院!你个笨蛋!……”
大家嗓门都粗得吓人,根本听不出来谁是谁,统一是被感染了一样的法国口音英语。
聊什么呢?
好在雇佣兵们吃完饭就走了。高桥峙一说那几台跑车都是卢松·蒙当租的,预交三十天租金,多退少补。他和骁狼给他们留了两台。
听到门关了,柯仰才慢吞吞走出去,探头看休息室:“我去健身房了,护士让我运动。”
医院配给他的是高能量饮食,帮助恢复期病人增强体力,并要求他进行每天1-2小时的有氧。
休息室里脏污惊人,满地大码泥印,汗臭挥之不去,饭也吃得乱七八糟。秋溢干干净净白T恤,嘉伯秀秀美美运动衣,两人屁股居然坐得稳。
秋溢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表说:“你刚吃完饭,休息一会再去。”
他冲柯仰勾手,笑容一下子洒出来:“到我这里休息。”
柯仰实在是进不去。
嘉伯莉娅的长腿叠到沙发上,按着后颈,“这位兄弟去运动不安全,还是一起去黄金浴场吧?”
秋溢道:“那也是激烈运动,我可以给他按摩……”
“我还没瘫痪呢!”柯仰毛骨悚然,迅速走了。
他身后缀着个人,蹦蹦跳跳的。一进病房,秋溢就深呼吸道:“好香。”
柯仰翻白眼道:“不是香,而是你们那边都臭了。到底谁那么臭?”
“所有人除了我。”秋溢很自然地在沙发上坐了。他忽然向前探了下肩膀,目光清澈温柔,像是看着柯仰说的这句话——“真的很香。”
柯仰伸手在裤兜里掏了一下,恍然想起,手机还在床上。他僵着肩膀转过身,“我得去冲个澡,好长时间了。”
秋溢追上来闻他,“你一点也不臭啊。”
柯仰躲他:“……我就是想洗,可以吗?我怀念洗澡这个动作。”
秋溢的呼吸扑他耳朵,迅速燎着了一片表皮。他能感觉到头发勾在颈边,气流环绕,像拉丝的芝士。
他能感觉到秋溢的视线,掺冰含甜,一笑起来,眼尾温柔得直裹卷儿。
“你歇会吧。”秋溢老想把他拨弄到能安静说话的地方。
“有没有话能形容歇累了?我的生命之火奄奄一息。”
“一会还要复健,”秋溢提醒他,“复完还得洗。”
“又不花自己钱。”柯仰则教训他,“用别人钱办自己事儿。”
门砰一声关了。
浴缸坚决不泡,花洒洒了半个多小时。柯仰磨磨蹭蹭,两点多才出来。
洗手间里什么东西他都研究过了,地砖是马赛克的。
秋溢在他病床上蹦,一见他出来就下地,飞速蹬鞋,跟在他旁边。
奇了怪,明明他是通知秋溢,怎么就变成了随同?
显得他多事儿妈?
但这回秋溢没粘上来肩贴肩,而是背着两只手,离他远远的,像害羞地藏着个杀人凶器。
“刚刚穿鞋提鞋帮……”他不好意思地说,“还是不碰你了。”
柯仰扫了一眼他的篮球鞋,沾着风尘仆仆的灰和泥,突然道:“给你买一双吗?”
秋溢:“?”
他愣着没回神,柯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主场,伸出胳膊绕过他脖子,挑起一边眉毛,熟稔地坏笑起来:“叔叔给你买AJ?”
“你有钱吗?”秋溢道,“你银行卡被冻很久了你还没查过吧。”
柯仰:“?”
他气急败坏起来,“我当然有钱!我也贷款买过跑车……”
秋溢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捏出一张黑卡,顺手塞到他裤腰上,拍拍他的腰:“你可以装作给我买鞋。”
这成什么样子了!!!
柯仰一脑门官司地走了,头顶黑气冲天,不理会后面秋溢忙着捡那张被他“小李飞刀”的信用卡,边捡还边哈哈大笑:“等等我!电梯!”
“电梯不听人话!”柯仰咆哮着砸上了关门键。秋溢狂奔助跑一个起跳,像枚炮/弹般发射进厢,卷住他胡闹,嘻嘻哈哈。电梯震动颠簸,两人喊叫刺耳,柯仰拼了命也挣脱不开。
半大小子的肢体纠缠可能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痒哥,你真可……”秋溢笑着说,话没说完,忽然被拿住了软肋。左臂没恢复完全,麻筋一翻,酸劲儿波及肩膀,他被反拧两手摁上厢壁,腰都直不起来了。
这个姿势,对方高他半个头。
“注意点分寸。”大他九岁的男人俯视下来,下巴线条清晰骨感,几缕头发散落额边,“人要脸,树要皮。”
柯仰声音清晰,电梯里骤然安静下来,坠落声像穿云破雾。说不上多低沉,好听的男中音,像钢琴,轻缓,稍微沙哑。透着股骨子里的冷劲儿。
秋溢笑不出来了。
他两腕被柯仰一只手掐住,压得太低,大腿也被迫张开,柯仰一个膝盖卡在中间。
秋溢突然毛骨悚然,冷汗热汗一下子冲出脊背。
柯仰正好松手,还得意洋洋地扫他一眼,睫毛像挑高的羽毛扇,傲慢又英俊。他慢悠悠转回身,没看到秋溢惊魂未定似的睁着眼、直起身,喉结却滚动了一下。
他脑壳里空空荡荡,艰难的吞咽声刺痛耳膜。
14层到了。
顺着墙壁上的指示牌,很快到了健身房。
健身房里零落着几个人,都是本地阿拉伯人,穿着连体运动服、闷着头巾面纱挥汗如雨。放眼望去,美貌妇女也像无脸男。
两人运动两小时,累过了劲儿反而腾云驾雾地舒爽,在洗浴肩痛快洗了个热水澡。
出来以后,柯仰两手一拈汗湿的衣服,才恍然想起他没穿专门的运动衣来。现在好了,洁癖发作。
他回头一看,秋溢衣服也很久没洗了。
后者眼神正诡异地躲闪。
“你不嫌脏啊?”柯仰围着条浴巾上去扯他,故意嘘他,“——臭孩子!”
秋溢臊得脸红,在他双臂间拼命扭动:“自己穿自己的为什么嫌脏!”
柯仰奋力扯他,一个不要脸的主意又成型了:“脱了!陪我裸奔上去!”
这人裸体有瘾!
秋溢最后招架不住他,只好红着脸低头脱了,湿润的黑发蓬乱,雪白的鼻梁两侧是充血的脸颊,像草莓冰沙渗进了奶盖。
他不敢去看柯仰,也正因如此,柯仰在后面恣意妄为地打量着他。
好像只是大半年前,这人还不愿意在外人眼前脱衣服。但现在,他颤抖的腰身就贴着柯仰手臂内侧的皮肤。近乎肌肤相亲的温热。
好像暧昧过头了。
他们裹着浴巾、抱着衣服,冲过走廊,冲进电梯,一路上空空荡荡的非常顺利。但到了26层豪华病房,他们经过了一扇画着卡通穆/斯林头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Female prayer’s Room.
女士祈祷室。
“我靠快跑!”柯仰惨叫一声,两人离弦之箭一般发射出去,可不想在穆/斯林国家被浸猪笼!
秋溢看着他的背肌,看着他猛一下甩上门落锁的干脆动作,走向屋里边走边笑。他贪婪地看了半天,才听到沙发上手机的响铃:“Lay your head on my pillow,lay it down lay it down(躺在我的枕头上,躺下、躺下来)——”
“Ima do something never did it to you(我要对你做从未对你做过的事)……”
秋溢慌忙接起来:“喂?”
嘉伯莉娅声音清越:“Q,我找到地方了!快来!”
“……现在吗?”
“对,我发你定位!你把手机和兰博基尼蓝牙连接它就会自动行驶了。”
“行吧。”秋溢收了线。
“你要出去了?”柯仰回头一看,秋溢叹了口气,他倒不甚在意地挥挥手,“去吧。”
这里除了病号服,什么遮羞布都没有。但柯仰发现了床头呼叫按钮,有个“贵宾服务”功能,果断按了。
对面是标准美语,他拜托人家出去买两身衣服,对面又彬彬有礼询问品牌,他随便说了个英国牌子,并特别嘱咐:记到卢松账上。
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柯仰又打开电脑,耿耿于怀地查自己银行卡。
得,因为被报失踪人口,三张信用卡三张储蓄卡全数冻结。他又没有身份证件在手,而且办理解冻需要去中国境内分行。
柯仰气得把头挠破,想订个快餐也不行,病号餐淡出鸟来!
他三个月没喝可乐了——!
汉堡,薯条!
冒菜,烧烤!
火锅!麻小!!!
柯仰在线死亡,倒在床上,泄愤式刷微博,当然刷来刷去又刷到秋溢前些日子的新闻上。他登陆久违的小号,看到所有吃瓜鉴料群一夜复苏,火山喷发。
他一直刷到晚上,吃过晚餐,才记起把衣服拿出来。
从洗衣机内膛里掏出湿裤子,扔进烘干机,一手还玩着手机。直到一张黑卡直直掉在脚边。
柯仰这次真愣了。
他弯腰拿起来,看了几眼,走出门去,把它擦干净放在床头柜上。柯仰去煮了壶咖啡,盯着滤纸滴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