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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赛博之境(四) ...

  •   “露个脸,”鹦鹉男端详着兜帽人,“这是规矩。”

      铅笔筒立刻道:“虽然是贸然进来的,但他是个绝对无害的客人。他的ip是系统判定的安全区域,这说明他那里不具备攻击联盟防火墙的能力。”

      鹦鹉男似乎觉得他的安全系数还可以,就没有立刻剥去他的伪装,像鸟一样卟卟地嘬着烟,“新面孔,三位Admin保荐。你们没申请。”

      此时,赌桌边有人盯过来了。
      拉里知道那是不怎么善意的打量,可能是提防新人,也可能是准备敲诈他们一笔。

      铅笔筒连忙道:“我们有一位保荐人,Alcohol_OldCan/al_For233。”

      鹦鹉男皱眉道:“他怎么没跟我说?”

      铅笔筒道:“我们就是来找……”

      这时旁边又冒出了一个人,同那鹦鹉男一样是凭空出现。赌场像受了无声扰动,大片目光被吸引过来。
      鉴于这里十二生肖齐聚、牛鬼蛇神扎堆,这人长着个马头倒不算稀奇,但上下半身西装皮履整齐,透出一种怪奇和戏谑的趣味。
      那人像个从天而降的救世主似的,让铅笔筒转头、鹦鹉男抬起眼皮,身后有人吹了声口哨,人缘似乎还不错。

      那人开口说话:“这是我的一位小朋友,我带他办点事。贸然进来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鹦鹉男表情冷漠,“他没有通过引荐制。”
      那人声音和缓又温柔,“他会的。”
      鹦鹉男将烟斗在他肩上磕了磕,留下灰迹,像打了烙印,重新叼上时说:“那这一笔记在你头上,你没有意见吧?”
      那人客气地给他让路:“当然没有,章程第一。”

      铅笔筒赶紧去抹那红叉,没抹掉,还是鹦鹉男面色冷淡地解除了禁制。他走之前挑开那兜帽向里面看了一眼,又收回束缚空间,方才消失在虚空里。

      游戏舱里,秋溢猛地喘息了一声。

      方才他突坠黑暗,大片血红的字迹从天而降,像地狱般刷满了空间,全都是黑客联盟的章程,冷冰冰地告诉他:“你被发现了。”

      他头皮发麻、背后发冷。但威廉告诉过他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禁制只是暂时锁定他所有的行动;如果他落荒而逃了,麻烦可能更大。

      那人向拉里伸出了手:“把他交给我吧。”
      拉里伸掌倒扣在他手上,一把拟物化的钥匙落下去,消融进马头人的掌心。
      这一瞬间,某种像是监护权的东西被移交了。

      秋溢眼前瀑布停流,回归微光茫茫的界面,又出现了个打了对勾的黄圈,提醒他:“禁制已解除。注意!您仍在监视之下!”
      他回到赌场之中,画面由模糊到清透。
      他看到了面前的人。

      倘若此书是本玄幻小说,主角会第一时间觉得自己要被牛头马面索命了;不幸的是,此文是篇都市传奇,于是主角心里便想:“马男波杰克成精了吗?”

      秋溢看了看拉里。

      从始至终,他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解救的,便发起了脑内通讯:“刚才怎么回事?”
      拉里回他:“没事了。”
      秋溢:“我刚才好像被关黑屋了。”
      拉里:“新ip进来,管理员例行检查而已;不过你已经得到保荐了,算是半权限身份。反正你也不和柯仰聊什么机密对吧?”

      秋溢盯着面前的马头人,对方本来翻一个字体密密麻麻的界面,越翻越慢,直到住了手。马头人盯了空气一会儿,突然伸手一抹眼眶,露出两只碧绿的眼睛,深邃又婉转,底下还有西方人的骨骼轮廓,说一口常青藤校园里戏剧化的美式口音:“你是哪位?”

      岂料,秋溢反应极为迅速:“痒哥?”

      拉里忍不住吐槽道:“……你暴露身份可够快的。”

      ——他们进来就是靠的威廉·罗兹,这人还想假扮威廉·罗兹!

      ——同时知道这些事的还有谁!

      “消息闭塞就是好,你都不知道他们已经是朋友了。”拉里毫不留情地嘲讽他。

      “认错人了。”马头人脸皮奇厚,又迅速抹上伪装,看样子是打算死不承认。

      “痒……哥?”这一声并未出口,秋溢气流抵唇又迟疑地停住,不敢在这里叫出全名,顺理成章地叫了他一声“哥”,叫得对方睫毛猛闪,马耳朵动了动。

      尽管这怪物般的形象低头不动,但它翘起的马耳朵里覆盖着逼真的神经,隐秘地红透了大片。
      秋溢不习惯这魔幻现实主义的见面方式,不敢亲近对方,见对方迟迟不肯抬头看自己,以为是仍怀疑自己身份,便想道:我要有诚意一点。
      他伸手拉开兜帽——

      还没扯开,铅笔筒就扑上来将他兜帽兜头扣回脑袋上,惊道:“你干什么?这是暗网上!!!你被黑了?!”

      周围聚来的视线越来越多,大家手中执牌,却像发现了一枚更有诱惑力的筹码;个个神情冷漠,如视虚幻,但那底下是无法想象的暗潮汹涌,无法想象的人心。

      秋溢不知道自己暴露了多少,但看到越来越多的抬起的眼,越来越觉得不妙。此处禽兽怪物、百鬼夜行,死人和国王,百货商店,神话里的物种,垃圾拼凑的四不像,像变态的噩梦。
      他余光看到马头人已经抬起了头,正瘆人地瞪着自己。铅笔筒连声催促“快走”,马头人划出虚空之门,上来一手抓住秋溢的领子,力道异常强硬。
      那声音已经变回了秋溢熟悉的音色,清冽而低沉,仿佛浮着碎冰的威士忌烧起一层火,翻卷着极大的怒意:“胡闹!”

      秋溢被柯仰扯到了走廊上。

      柯仰似乎特别生气,抓着秋溢的领子挪到臂肘,提溜着他往前走;骤然他刹步,一双圆睁的马眼转过来瞪他,怒道:“刚才你伪装再卸下一点,那里所有人都能知道你是谁、你在哪,你长什么样!”

      秋溢本来不想顶嘴,但柯仰怒火冲头,突然拉开旁边的门,把他措手不及地摁过去往里看,咬牙切齿地说:“你看,好玩吗?”

      秋溢的瞳孔紧缩了一下。但他还没看清细节,柯仰又猛地把门甩上了,前后不过几秒,看来只是想吓吓他。

      “……”秋溢道,“我只是个普通人,他们犯不着吧……”

      “我不知道。”柯仰冷冷一翘嘴角,“你觉得你长相算普通人吗?”

      秋溢默默闭嘴了。他一点没从柯仰那恶劣的语气里听出夸赞来,就只有警告。
      但柯仰抓他的手收紧了不少,几乎擒着他往前走,一言不发的。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里面透着多少独占欲的成分。

      路很长,秋溢没人说话,柯仰盯着眼前,在翻有没有空余的房间,根本不理人。秋溢只好掉过头去跟拉里聊天:“痒哥那个界面,为什么最底下有个红色的按钮?干嘛的,报警吗?”

      拉里围观了半天青少年教育现场,立即觉得自己应该装装和蔼可亲,唱唱反调,压柯仰他一头。

      他唏嘘道:“Sweetheart(甜心),那玩意可不能碰,只有管理员才有,按下去立即毁灭世界。可不可怕?”
      秋溢道:“毁灭世界?”
      拉里笑道:“毁灭这里而已:按一下,所有用户锁定,系统自动扫描排查;按两下,服务器自爆,咱们全都脑死亡,变成植物人。”
      秋溢吃了一惊,柯仰没回头却不耐烦地斥责:“吓唬他你是有病?”

      拉里心道,嫌我吓唬人,你刚才自己都操刀上阵了,怎这么双标?

      拉里嬉皮笑脸地从头上拔出一根粉色彩铅,在他黑礼服的后背书写上大大的“Gay”,被马头人回身一拳,还不知从哪摸出一支手/枪接连射击,准头极好。铅笔筒被打得“九死一生”,吱哇乱叫起来:“Gay是快乐的意思!你他妈人躲在这,真身不知道在哪个排污冒烟的贫民窟里蹲着呢,我祝你生活快乐幸福有错吗?”

      柯仰带他们停到一扇门前,门平平无奇。他拉开把手,自己头也不回地进去了,秋溢跟上,但进去却发现铅笔筒没跟上来。拉里消失了。
      秋溢回头,门自动合上,“斯坦福先生呢?”
      柯仰走到沙发上坐下,不冷不热地说:“他太神烦,我强制他下线了。”

      这间屋子家徒四壁,灰白墙壁、一扇窗户,只有正中有条浅米色的转角沙发,依稀是他公寓里的样式。茶几上空空荡荡,冷清到了极点。

      “谢谢没强制我下线。”秋溢走过去和他坐在一起,靠近沙发里,压了压,心想软硬都很像。

      柯仰掏了盒烟,在茶几上一磕,倒出来一支点燃吸了一口,“来干嘛?”

      秋溢直白无讳:“来找你啊。”

      “好,“柯仰没回头,“我在这,你找到了。可以走了吗?”

      秋溢直起身来,靠近了他认真地问:“你人现在在哪?”

      柯仰这次回过头来,嘴角若有若无的有点微笑,却不像真笑,只是伪装出一种轻松的神态。他就这样做作地说:“得给我留点个人隐私吧?又想睡我的床吗?”
      秋溢忽地掀了兜帽,面容展露的一刹那,柯仰游刃有余的微笑立刻绷不住了。秋溢抬一抬下巴,带着少年气的挑衅,“把你那狗模样去了说话。”

      马头人早回过了头,手指上夹的烟袅袅散散,但没有烧完,赛博空间里的插件烟是不可能烧完的。
      他过了很久才抽了一口,蹦出来两个清晰的字:“才不。”

      不就不吧,他还才不。

      秋溢居然咂摸出了一点“可爱”,愣愣地看着马头人死不回头的侧脸。
      这一瞬间,许多记忆纷然沓至。

      末日副本里,他抓着直升机绳索跟自己吵架;亡灵赌场里,他揪着自己耳朵大吼着问是不是狼人。他们曾穿过辽阔无边的草原,柯仰从树冠上跳下来,扔给他苹果,像金灿灿的流星划过天空。

      他还抡圆了胳膊飞掷神灯,站在客厅里跟自己得意地显摆;他躺在沙发上耷拉下一条腿,啤酒瓶垂到地面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还挡着不让自己看。

      “可爱”是一种让人胸口发烫的认知,所有外显的标准都融化了,只剩抓也抓不住的灵魂。

      秋溢的感情并不是线性的。他没有在这一刻恍然惊醒,而是又捡起一块砖砌上名为“柯仰”的墙,看着潮水从每个缝隙里冲出来,越来越汹涌。

      他记得当丘比特射出桃心四闪的一箭时,柯仰在赌桌上偷摸着笑起来,背景昏暗而光线粉红,他的笑容灿烂又讨人厌。

      他记得柯仰走向摄影棚另一头的椅子,背对着他,肌肉线条紧实错落,光影重叠。

      他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样子。他从大厅里抬起头,看到玻璃门外面貌年轻的男人,那是毫无防备的一眼。
      柯仰微微抬着下巴,毫不避视地打量自己,那眼神竟能穿透他的记忆,让他突然剧烈地心跳起来。

      有那么一刻,积累的情感能冲破人与人之间的一切障碍,能让你不顾所有、飞蛾扑火地去抓住那灵魂。

      秋溢定了定神,可还是心慌。他本来想拍拍他的肩,但手未落之际又记起了肌肤相亲的触感——该死,他发烧的时候怎么老赖着人家?
      顿时心里烧得发慌,讪讪地把手揣回兜里,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语气:
      “我没想赖着你。我想找到你,见见你,如果你有需要我帮上的忙,我会竭尽全力;如果你想让我走,那我现在就走。我可以躲得远远的,等你来找我。”

      马男精一动不动,造型有点像那个颓废悲观的老混蛋,秋溢不知道他心里翻腾着什么诅咒。他又追加了句话,成功一桶冷水浇熄了火:“哥,可以吗?”

      “哥”这个称呼实在直男到不能再直男。

      柯仰终于出声,感谢马头把他掩得不动声色,开口一说话,只充满了无奈与感动:“可以,可以。等我们后会有期,兄dei。”

      秋溢哧地笑了,笑得靠在沙发上,止也止不住。

      但马头人站起身,很焦躁地走来走去,转过头来命令他:“现在下线吧,时候不早了。”

      “再呆一会,”秋溢眼神澄明地望着他,自己也摸了根烟,“你这安全吗?”

      “往常来说是安全的……”马头人四处打量,似乎是为了掩盖不安,又或者是顺口安慰秋溢,“但你在这让我觉得不大安全。”

      秋溢捏烟的手一顿,那股烧灼的感觉又冲上来,烧得他燥的慌。

      他只好理解为另一个意思,就翻出界面来自我排查。但他也不会什么,只能来回刷新,一面心不在焉地抽着烟,半点滋味没尝出来。

      马头人扫视完全屋,终于扫视到了他身上。也不知他看出了什么,一眨不眨地盯着秋溢,突然走了过来。
      “抬头。”

      秋溢恍然抬头,被他扣住后脑,凑近了端详。

      一人一马,大眼瞪小眼。秋溢眼里马头逼真,马头眼里人面局促,他不自在地动了动,仍觉得不习惯。但马头人只是一动不动地凝视他,表情仿佛凝固了,“你被人跟踪了。”

      秋溢的表情逐渐褪去。

      “……什么?”

      马头人默默看了他一会,松开手起身,安静地走到屋子中央,又翻出了控制界面低头盯着。秋溢脑中一片空白,冰冷的疑虑顺着爬满了全身,密密的毒牙刺穿身体。
      他有一种被人兜头打破了美梦的冲击感,立即离开了全息空间回到游戏舱。几秒钟后,他回来了。
      柯仰听到沙发猛然被撞翻的巨响。

      他拍了拍烟灰,将火星掐灭了,转过身来对秋溢重复了一遍:“你被人跟踪了。”

      看着秋溢面上血色全无、浑身发抖,柯仰反而显得镇定。他发现了这房间一直在被骇客攻击,始终找不到来源,现在他找到了。

      秋溢明白了,有人顺着自己,找到了柯仰。

      他凭自己一团莽撞的天真撞开了这扇门,却根本看不见身后的阴影。
      深渊太黑太冷,他却没有概念。
      没有光、没有秩序的暗网,没有底线、只有利益的联盟。这里是一片黑暗,但也只有更深的黑暗才会把人放逐进来。

      如果有援手可依,谁愿意长居虚无?

      柯仰想,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他也不能永远躲下去。

      他出奇冷静,朝那个吓坏了的孩子招招手,唤他过来。柯仰检查了下防火墙崩解的速度,还有一分钟,便温柔地摸摸他头顶:“不要紧,只是来找我,跟你没有关系的。”
      “会……会怎样?”秋溢问道。
      “出个远差。”柯仰语气轻松。

      他忽然双手扶住秋溢的侧颌,像是捧住了他,有点珍而重之的意味。秋溢眼前只是一闪,看到了柯仰本来的容貌。对方撤去了那伪装,深黑的眼看着他,慢慢的,凑近了他。
      秋溢的额头被他的抵住,鼻尖被他的擦过,呼吸都交织在一起,仿佛真实相对。距离太近了,根本没有柯仰刚才喊的“兄弟”的意思。

      他听见柯仰叫了自己一声:“宝宝。”

      秋溢头皮发麻,心跳声狂烈,几乎要撞破耳膜回荡在房间里。

      “这里是流浪者联盟,总是消失的人是没有寻找的价值的。”柯仰抵着他的额头,“出了这里,永远、永远、永远也不要来找我了。好吗?”

      秋溢有点缺氧,呼吸困难,他从来没被人叫过这么……这么……一言难尽的称呼。别人家在甜言蜜语里长大的孩子也许听惯了“宝贝儿”、“心肝儿”,性格热情似火的人也许偏爱黏腻得像芝士拉丝的恋爱,但秋溢都不是。他没听过,没想象过。

      偏偏是在这个关头,压力和险境压成了奇点,这点暧昧却在此时爆发,冲决界限。一切都显得没有必要,又显得格外有意义。柯仰的存在感太鲜明又激烈,让秋溢一阵阵地背后发汗。
      “我……”他微弱地发了一声,没说出话来。

      “That ain’t friendship(这可不是友谊).”

      房间里突兀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像个冷漠的旁观者,却带着从容的步调,饶有兴趣地说。

      柯仰还贴着他,呼吸和煦地拂过:“Congratulations to come closer to me(恭喜,你这次靠近我了)。”
      他松开秋溢,仰起头,“你有派人跟踪他吗?”

      “好问题。”那声音口音浓重,却刻意讲了英语,“这里是赌场,但我喜欢实在的筹码。”

      秋溢被接下来的话拽回了意识:“……我喜欢我知道确切位置的筹码,我能随时把他握在手里,决定生死;我喜欢正乖乖呆在游戏舱里的筹码,他的家不堪一击,他的社区安闲寂静。我喜欢这样的筹码,他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你不也喜欢这一点吗?”

      秋溢有点不敢置信地往前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整个房间骤然倾斜,墙壁扭曲,窗外光影狂烁,地面上涌起一波波尖锐的浪潮;最终一切恢复平静,那声音带着发颤的欢欣道:“现在你在我手里了——你不在也没关系,我还有筹码;你不在乎这筹码也没关系,我还有你的黑客联盟。你以为一群算0和1的人聚在一起就能有什么本事吗?有钱能让鬼推磨……这组织本就是一群阴沟臭虫,我用你的制度毁灭了你。”

      猛然一声巨震,脆弱的房间被巨掌捏得崩碎,墙上显出可怕的掌纹。
      但声音来源却传来骚乱,那声音的主人似乎被人激烈地劝阻了,不得不停止这创世主游戏。
      秋溢在一片拧药瓶、喝水、咳嗽的混乱声响里,和柯仰面面相觑;直到那人清了三四遍嗓,又吐了口痰,“叭”一声清脆地落进痰盂,才找回角色,沙哑地开口道:“这么多年了,这是我们离得最近的一次。说得明白一点:我只想要、回、我、的、东、西。没必要造成更多损失。但如果,你不说话——我就剖开你的尸体自己找;如果你还得不够,我就把你剁碎,一件件卖进器官银行。”

      他最后又补了一句低沉又血腥的的威胁:“让你的黑客联盟流通你的另一颗肾脏,怎么样?”

      柯仰却笑了起来:“我什么也不给你。”
      他拉出操作界面,干脆利索,一掌拍在红按钮上。

      拉里说得不对,这按钮并不需要按两下。

      秋溢不得不挡住眼,挡住眼前的强光。

      那光是风,无数道飓风,卷碎了物质,从四面八方旋转着收缩进柯仰的面前。整个房间被数据的洪流扯碎,他看见了宇宙的停摆。
      所有的门烟消云散,喷吐出一股股缤纷河流,背景装饰和用户形象一起被扯碎了,疯涌向毁灭之处。

      在他不知道的远方,深深埋藏在地下,有两百三十一台服务器接到了命令;高温熔断了储存晶体,岩浆般的热液滚过CPU,首先烧毁了它的计算能力。接着散热系统一起崩溃,服务器机组冰冷的外壳之下烧出了火灾。

      柯仰还很轻松地站在那里。

      他也在消失。

      整个俱乐部正在进行数据擦除,全息空间正在崩解。因为内存停止了吞吐,他的形象停在了最后一刻,成了幅油画;但那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
      他像是生活在光的世界里的人,每一片衣角都在灼灼燃烧。仿佛如此被毁灭穿透,也能坠入天堂。

      秋溢好像看清了他,强光让人误以为能看清别人。那头脑里储存着何种记忆,身体下掩埋着何种创伤?有什么样的经历,是什么样的灵魂?

      可是当一个人在强光中如同在黑夜中消隐时,所有的问题和答案都只能灰飞烟灭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赛博之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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