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冬三则】日影 ...
-
【日影】
冬天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也许说不清，但是当第一片雪花在眼前融化的时候，你知道，他在。
人间的温寒，远到叶子是翠绿还是萧条，花儿的开放和鸟儿的哺育，云气是高放还是低平。
近到大师兄几点叫你起床做功课。
这世间有规矩可循的自然之景，大多是要仰仗日光的长度。
黄内言冬三月，早卧晚起，以待日光，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己有得。
所以在入了冬之后，万花谷里杏林门下的弟子，会一改平时的勤勉治学姿态，往往要睡到暖炉中的炭都冷尽了。
立冬后，天明于卯正，日升于辰初，鸦鹊勤于后。
当日光越过东崖驱散地寒，山风被抚平一些之后，这些换上厚衣的花们才挑开棉门帘，走到庭院里。
将落在地上的黄叶扫到树根下，来为药苗保暖。又把昨夜被风吹倒的药篓扶正，去揽星潭打水，烧水煮饭。
待到吃过早饭，落叶间的晨霜已化为露水，又被晓风吹散，冬鸟开始在巢间忙碌，而秋季采收的草药，正当在天未大寒的这几天，分门别类，炮制收纳。
花儿们的生活总是这么有规律。
但是，对于初来乍到的丐帮来说，青岩的日出和君山的时差让她一时不能适应。
以往在总舵的时候，寅时就要被大师兄拉起来打拳的岳山，到了万花，暂住在花见笑的房间的时候，每次都是被热醒的。
身上盖着蓬蓬软软的新棉被，脚底的炭火劈啪作响，怀里还有四只不安分的手脚紧紧地抓着自己。
啊，好热怎么办，好想爬起来把炉子灭了。但是小花还在睡觉。岳山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折了三个跟头之后终于被花萝萝踢了一脚。
和岳山不同，花儿的体质不如丐萝，睡到深夜，如果炉子不够暖的话花见笑就会冷醒。空气是刺痛皮肤的寒，炉子又不能烧得太旺，一则是太早烧尽，后半夜会受不了。
二则是，冬月天干，燥热伤津也生风寒。
但是被窝里有一个丐萝就不一样了。从岳山来的那天，花儿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控制不住地想靠近这个软软的热源，把不受温的手脚往对方怀里塞。
岳山被热得不行就想捣捣蛋，她把手拿出被窝放凉，又悄悄送到了花见笑的手心里。
呀！
“商阳指——！”小花突然说道。
睡梦中的花萝手一松，终于放开了岳山的腰。
咕噜咕噜，岳山掀开棉被一角，烟雨行逃了出去。
寅时天色才微亮，岳山穿着花敬宪（花太）借她的校服戴了个小帽子就出门了。
结了霜的地面格外的冰冷刺骨，在前天的时候，花见笑看她还穿着丐帮的凉鞋，怕她冷到脚就把自己的新鞋送给了她。
新棉鞋里又塞了厚厚的草絮，在炉火的一夜烘热后，踩在地上就像踩宫殿的地毯一样温暖。
虽然岳山也没见过波斯进贡的地毯，可此时此刻的幸福感，大概就是那个样子吧。
“啊～啊啊————！”
“啾，啾啾啾”
她唱着不知名的山歌，沿着伐薪的野径寻向后山，白桦的叶子积满山路，橡子的空帽子，栗子炸开后的毛壳壳，松松软软地踩出莎莎音乐。
泥土间的松柏腐烂后的酸味儿，塌陷的兔子洞和松鼠偶然经过的身影，自然的景物让岳山的心情变得很轻快。
丐帮是爱漂泊的，但是不熟悉的地方，不熟悉的景物，也勾起了她的伤怀。
“龙战于野，嘿哈！龙啸九天，轰！！”
不知道师兄师姐这时候有没有去她的房间，叫她起床练武呢。
应该不会吧，毕竟都出门几个月了，哈哈。
凌厉的掌风吹起树叶，在青哑的天空中旋转着，让岳山想起了君山随着醉拳起舞的竹叶。
远山长，晓山青，脚下的泥径，幽幽。岳山拾起山柳的叶子打算吹一曲压酒。却发现黄叶枯瘦，哑然不能作声了。
从东山的最高处，岳山向极东处望去，天色还同山蔼连成一片，青蓝之下还未吐出红日。
而秦岭延绵，山木萧萧，驻守着苍俊的石床。沟寻中尚有残翠，缺隘处，曾有山雪化作泾流，奔腾而过的河谷处如今是黑色的石滩。
日出那峰的林木，哺吐天地间一片金红。
他将昨夜的影，从山崖那边推却，再推却，阴阳交于西楼。
温暖照到了岳山的肩背。
她却轻嚏一声。泪光酸了鼻子。或许，这也是迟来的乡情吧。
回首来时山路，晨风吹散了方才还遮目的雾霭，万花谷的少年们从草庐中出来，人声噪噪，鸟鸣穿出松林。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冬三则】日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