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成精以后》苏刃

2、00000010

　　连晚当然打开过。

　　刚刚那场雷电几乎将这块金属板整个烧掉，她费了点工夫才将它复原，只保留了接口被雷劈断的痕迹。

　　可她现在却不能承认。

　　这块金属板是毫米波天线技术的核心所在，这项技术又是最新科技，原先只存在于理论之中，连世界第一强国A国都还没掌握，尚属于国家核心机密。

　　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长得还有点像混血儿，要是敢说自己拆过这板，下一秒就能被当间谍抓起来。

　　她只能摇头：“还没有，这块板看起来做得严丝合缝，我们没有专业工具，还没来得及找到拆开的地方。”

　　结果那个淋了雨仍然身姿清隽、看起来和他的同伴不在一个画风的男人听了这话，更加目光锐利地盯着她。

　　连晚却不退不避，直视他的目光，甚至还冲他微笑了一下。

　　全场莫名地没有人敢说话。

　　王一航小声地在后面吸气，他自问自己如果这样和左教授凝神对视超过三秒，都会两股战战，没想到眼前这姑娘不光长相出众，胆子也很出众。

　　连晚自认为自己的笑容里饱含真诚的歉意，一般人见了肯定会相信她。

　　谁知道这个男人不依不饶：“接口上是被雷击的痕迹，可是金属板内部却一点都没有烧着，你能解释一下是为什么吗？”

　　连晚的笑容中透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无辜：“这我就不知道了，您不才是专家吗？”

　　左陶觉得这块板坏得奇怪，凭他多年的经验也想不出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所以即使他的第一反应是怀疑眼前的这两个人，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但是对方在他审视的视线之下实在过于坦然，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顿了顿又问：“你刚刚说是你们弄坏的天线，所以是你们引来的雷吗？”

　　“是，雷雨来得突然，我们没有地方避雨，而且身上还有些金属的东西，不小心就会引来雷电。”

　　左陶拧眉，淡声：“所以你以为这个天线可以做你的避雷针吗？”

　　王一航最了解左教授，一看他这个“你们这些蠢货”的表情出现，心里就暗叫不好，在实验室里如果左教授露出这种神情，下一秒肯定要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

　　果然左教授的语气虽然淡淡，说的话却完全不给人小姑娘留情面：

　　“你们上大学了吗？雷雨天气在室外不可以躲在金属体周围，这种生活常识都没有，不如回幼儿园再深造一次。”

　　这种话，像王一航这样被左教授摧残了多年的人，皮厚，可以扛住，可小姐姐看起来是多么得脆弱，他们不由担心她要是被说哭了，他们该怎么哄啊？

　　还好连晚只是眯了眯眼睛，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那边负责人就先出来打哈哈：

　　“哎，小姑娘，你别介意，左教授其实也是担心你们，话说得急了些，刚刚那雷劈在基站上瞬间释放的电能是极大的，你们没被旁侧闪击到真的是运气好，切记以后打雷的时候一定要远离这些基站。”

　　如果基站会说话，此刻肯定要大呼冤枉，因为连晚可是比金属体更招雷劈的对象，基站才是那个被旁侧闪击的受害者。

　　但连晚依然得体地微笑着，还点点头表示受教。

　　在风雨中她的嘴唇愈发苍白，她有些站立不稳，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一步，林零幺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地靠过来扶住她，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担忧。

　　他们在这群人类面前耽误的时间有些太久了。

　　负责人还在说话：“现在事情的起因我们有所了解了，但你们俩还是需要跟我们的工作人员先回去做个笔录，把过程详细说一下才能回家。”

　　“不行。”连晚没说话，林零幺就直接拒绝了。

　　负责人还想说话，现场突然悠悠地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他低头一看口袋，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只能中断谈话接起电话：“喂？是我。”

　　他沉默地听着，神色突然恭敬起来：“您好您好……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嗯您放心，我进行过口头教育了，既然没有出什么大事，我们自然不会扣人……好的好的，再见。”

　　他挂了电话，扭头对连晚笑得和蔼可亲：“小姑娘，本来是要让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的，不过刚刚有人打电话来为你作保，那既然这次没有酿成什么大错，你就赶紧回家吧，衣服都这样了可别冻坏了。”

　　说着还解开自己的雨衣：“来，我的雨衣你先穿着，别再淋雨了，快回去，这边的事情有我们专业人员处理，下次雷雨天可千万别在外头乱跑了。”

　　虽说之前负责人秉着怜香惜玉的心情也没有对连晚很严厉，可是他接完电话以后的语气何止是不严厉，简直透出一种春风般的温暖。

　　其他人在他背后悄悄交换眼神，都能猜到是那通电话的缘故，恐怕是这小姑娘有什么大来头，不过她是什么时候给人发消息求助的？好像没看到她和小保镖拿手机啊。

　　左陶对这背后的弯弯绕绕并不关心，他训完连晚几句，已经又一心投入到修复工作中去了。

　　连晚悠悠地多看他一眼，然后婉拒了负责人递过来的雨衣，跟他们道了声再见。

　　然后那小保镖一样的男孩就沉默而迅速地把她背起来转身离开，他的脚步很稳却又很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一直到走出很远，连晚趴在林零幺背上问他：“你背着我给邱明华发信息了？”

　　林零幺回答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没有背着。”

　　所有通过互联网传输的信息，都不可能瞒过她的眼睛。他既然能把消息传出去就是得了连晚的默许。

　　连晚叹了口气：“邱明华这个人可斤斤计较着呢，呈他一回情，下次恐怕还得帮他个忙还回去。”

　　邱明华是华国军方的人，他的忙一向不是什么小忙。他就打了这么个简单的电话，连晚就欠个人情，她觉得还真是有些吃亏。

　　不过刚刚的情景，除了邱明华，她一时还真想不到有谁能立刻帮她脱困的。

　　***

　　一个小时后，古镇郊外的一家酒店里。

　　屋外的雨势已经渐渐变小，只剩下屋檐滴答滴答落下水珠的声音，屋内只开了一盏灯，透出暖黄色的光，洒在房间正中间的沙发上，连晚正舒舒服服地窝在那里。

　　门口传来“滴”的一声，有人刷卡开了门。

　　林零幺手里拎了五杯奶茶走进来，一贯地面无表情，仿佛手里提的是什么重大机密文件而不是奶茶。

　　他走到沙发前，把奶茶放在茶几上，笔直又僵硬地站在连晚面前，本来他已经可以走了，却停在那里迟迟没动。

　　连晚窝在沙发里，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他：“怎么了？”

　　林零幺几次张口，卡在嗓子眼的称呼却始终出不了口，最后干脆省略掉称呼，只是硬邦邦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一个小小的雷劫而已。”

　　连晚已经换了衣服，她刚受雷劫，暂时还比较虚弱，嘴唇依然惨白，可是整个人的精神却已经缓了过来，笑眯眯的，抬手招呼林零幺靠过来。

　　林零幺以为她还有什么吩咐，弯下腰靠近她，却被猝不及防地捏住光滑的脸蛋，他一点受惊的样子都没有，也不挣扎，任由连晚一边蹂.躏他的脸一边说：“没大没小，我可是你的老大，你居然都不对我用尊称的吗？”

　　林零幺的脸被她捏得变形却依然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听到这话才硬邦邦地叫她：“老大。”

　　连晚不满，手下的动作改捏为挤，生生把一张面瘫脸挤出小鸡嘴，看起来滑稽极了。

　　她忍不住笑了，但嘴上却还说他：“别给我在这儿浑水摸鱼，我说的尊称可不是这个。”

　　林零幺闭紧嘴巴不说话。

　　不是林零幺不服她，实在是连晚要求的这个尊称他叫不出口。

　　连晚说，他们既然是互联网界的妖精，那对最强者的尊称就不能跟旧时代一样，叫什么大人啊尊上啊，听着压根不像他们这么紧跟时代潮流的妖精。

　　所以他们得按照网络上的习惯来，而现在人类都称呼最强者——

　　爸爸。

　　可是连晚威逼利诱他许久，也没能逼得林零幺松口。

　　她很失望：“叫声爸爸怎么了？威严又不失亲近。你可真是一点没把你老大我放在心上，这要在旧时代，你早被治大不敬之罪了。”

　　“我说连晚，别欺负你这小老弟了，人家好歹也是全世界唯一一个有了自我意识的AI。”

　　门口滴地一声又刷卡进来一个人，是个大波浪卷、风情万种的女人，一袭大红色长裙，一进来就直奔沙发。

　　“快给我瞅瞅你这漂亮的小脸蛋有没被雷劈坏了？”女人捧起连晚的脸，上上下下地查看，撇着嘴微微拧眉，似乎有些心疼。

　　正当连晚以为她要安慰她两句的时候，女人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居然连层油皮都没破！”

　　连晚：“……”

　　是真朋友了。

　　连晚扯开她的手：“夏菇，你怎么看着有点失望的样子？”

　　夏菇愤愤不平：“我几百年前受雷劫的时候，整个被劈成黑炭，养了一百年才白回来，你遭一回雷劫居然啥事也没有，这贼老天不公啊！”

　　连晚笑了：“跟公不公没有关系，历劫这事还是得动脑子，所以历劫地点我选了个通信基站，本质上来说那也可以算是我的一部分，所以雷劈下来的时候有一部分电流就被引到那上面去了。”

　　连晚原型特殊，是互联网的化身，互联网没有摸得着的具体形态，但是有无数支撑起全球网络连接的通信基站，她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顺利渡过这次雷劫。

　　夏菇一脸“居然还可以这样操作”的震惊：“卧槽可给你机灵的，我咋没想到呢？”

　　连晚打量她一眼：“你也有多个本体，并且你的本体也能引雷？”

　　夏菇支吾了一下：“我嘛，我把九根尾巴直指天空就是九根避雷针你信不信？”

　　“信，可是你这九根避雷针在接地之前先连接的都是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不还是避不开雷吗？而且，你真是九尾狐吗？”

　　自打连晚认识夏菇以来，她就自称自己原型是九尾狐，但连晚后来发现这家伙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比如前段时间某仙侠剧火爆的时候，她还听见夏菇忽悠一个路过的小妖，说她就是时下最火的葡萄精。

　　所以连晚一直怀疑夏菇的原型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不然一般妖精是很以自己的本体为豪的，跟好朋友之间更是没什么隐瞒的。

　　夏菇打了个哈哈，避开连晚视线，眼神飘忽，左顾右盼，最后落在林零幺身上，眼睛一亮，学着连晚刚才的样子也想来捏林零幺的脸，却被他一把捏住手腕，他捏人的力道之大，仿佛手底下是什么钢筋铁骨，而非血肉之躯。

　　夏菇立刻惨叫：“痛痛痛，快放开，你下手能不能轻点！”

　　林零幺松开手，夏菇甩了甩手腕，幽怨地瞪着他：“小零幺，你天天板着张机器脸真的很不可爱。”

　　林零幺仿佛没听见一样站在一边。

　　“还真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啊，连晚，如果你不说，我绝对会觉得他压根没有觉醒自己的意识，只是被你操控的木偶而已。”

　　夏菇简直恨铁不成钢，在她眼里，他们这些好不容易从各种生物死物修炼成人型的妖精，如果不好好利用自己的种族天赋，简直是暴殄天物。

　　“林零幺只是还不习惯当人罢了。”

　　夏菇不肯说自己原型的事，连晚就不再追问，舒舒服服地倚在沙发里，一动都懒得动，抬抬下巴指使林零幺，“奶茶给我拿过来。”

　　她们讲话的时候，林零幺就一直杵在旁边当木头，听到连晚的话，面无表情地弯腰打开袋子，速度极快地“啪啪啪”五下把五杯奶茶都一一插上吸管。

　　做这事的时候他依然绷着张脸，仿佛是个没有感情的插吸管机器。

　　他将五杯奶茶全都端起来，夏菇率先伸手过来拿，林零幺却不着痕迹地避开，直接把奶茶端到连晚的另一边，等她拿了一杯之后，就近把剩下的全放在她左手边。

　　夏菇的手扑了个空，怒而起身：“连晚，你这地方我是待不下去了，你这小手下眼里只有你，处处欺压我这个客人！”她作势要走。

　　连晚吸了口奶茶，顺手还往林零幺手里塞了一杯，悠哉地说：“行吧，慢走不送。”

　　夏菇等着她来挽留的动作僵住，一秒之后，假装啥也没发生过似的重新坐下，生硬地转移话题：

　　“哎，话说回来你一个新时代的妖精，按理说已经不受旧时代妖规束缚了，怎么也要受雷劫？”

　　妖怪的年历以人类世界的第三次技术革命为分界点分为新时代和旧时代。

　　几乎所有妖精都归属于旧时代，受到妖精协会的管辖，每五百年受一次雷劫，渡得过便活，渡不过便灰飞烟灭。

　　而新时代以来，天地灵气剧减，根本不足以支撑一个传统新妖的诞生。

　　所以夏菇当初认识连晚和林零幺的时候就十分震惊，不过在知道了他们的原型之后，她便猜测新时代诞生的妖精一定是有比起传统妖精不一样的地方。

　　而且连晚也不需要去妖精协会登记。

　　理论上妖协有块试妖石可以感知天地间任何新妖的诞生，可是他们却到现在都不知道连晚和林零夭的存在。

　　他们俩也不需要通过妖协来办全套人类社会的身份，连晚能分分钟入侵人类存储身份信息的系统，给自己建个比妖协弄得还完美的身份档案。

　　连晚原本也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雷劫，这雷劫来得突然，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她对夏菇说：“我也是一天前突然感应到雷劫的。”

　　一天之前，她的诞生之地，A国某军事研究机构已经遭遇过了一轮雷电袭击。

　　“我猜是因为我的存在不为天道所容吧。”

　　毕竟互联网本来看不见摸不着，可现在居然能修炼出自己的身体，这显然是有违常理的，所以天道可能就想用雷劈把她的身体消灭了。

　　“你说要来互联网大会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来看人类给你打下的江山呢。”

　　夏菇的语气酸溜溜的：“雷劫不劈你脸上也就算了，你居然连修炼都不用自己来，全靠人类推动互联网发展来进阶，我真是没见过比你活得还省心的妖精了。”

　　“前些年是省心，接下来可就不省心了。”

　　连晚说到一半抬头，发现林零幺还站在边上，表情依然是冷若冰霜的样子，一双眼又黑又深地目视前方，手里却拿着她塞的奶茶，一脸冰冷地捧在手里吸，透明吸管里时不时还有几颗黑珍珠被吸上来，他的嘴巴却不动，喉结一上一下，仿佛没有嚼就直接咽了下去。

　　这反差萌让她“噗”地一声笑出来，推他：“一直傻站着做什么？我不说你就不会自己去坐吗？”

　　林零幺听到这话才走到她们对面的一张座椅上坐下。

　　夏菇一看他喝奶茶的动作也忍不住笑出声：“林零幺，你吃珍珠不嚼，难道直接用食道的蛮力碾碎的吗？怎么，嚼珍珠这个动作是会影响你的冰山人设还是咋地？”

　　冰山林零幺依旧没理她，继续没有感情地吸奶茶。

　　夏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对林零夭的冷漠也习以为常，开了句玩笑又回到正题问连晚：“接下来你要怎么不省心了？”

　　“其实也没啥，被雷劈这一回，我发现了我的人生新目标。”

　　夏菇很好奇：“嗯哼？难道你看开了，打算跟我一样游戏人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吗？”

　　连晚已经喝完了两杯奶茶，一脸餍足地调整姿势，让自己窝得更舒服些，然后拿起第三杯慢条斯理地说：“不是，我打算开家奶茶店。”

　　夏菇：“？？”

　　这梦想有点庸俗吧？您老可是互联网诶，因为爱喝奶茶就想开奶茶店，那您和咸鱼人类有什么区别？

　　连晚幽幽长叹：“妖生苦短，谁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再被雷劈一回？下一次的雷劫会不会更难以应付？当然要趁早做点有趣的事。”

　　她吸一口奶茶，又说：“顺便，我想自己好好搞点研究，不能光等人类来推动我的发展，下一次雷劫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在那之前，我需要足够强大。”

　　后面这个新目标还靠点谱。夏菇不禁想问她是不是把顺便前后的目标说反了。

　　连晚放在床头的手机却在这时连着“叮铃”好几声，收到了几条消息。

　　夏菇的注意力迅速被转移：“这个点了，谁找你啊？你背着我勾搭男人了？”

　　连晚放下奶茶揉一揉太阳穴：“不是，一个邻居而已。”

　　夏菇想起上次去连晚家的时候在她家门口遇见的那个英俊男人，瞬间兴奋起来，撺掇着连晚赶紧去回复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