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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二章·坦白 ...

  •   “宁喆?”
      “嗯。”
      “你爹你娘定是愿你福泽康佑、吉人天相。”原是宁赤尘本名唤作宁喆,倒是比“赤尘”更有烟火气些。
      宁赤尘看乱风如此平静说着,他知,乱风只将“宁喆”视作另一个别称罢了。“阿风,或许,你觉得我接下里说得话天方夜天,痴人呓语,可你同我一起,我便要叫你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我。”眼眸定定望着乱风面庞。
      眼前人忽的认真叫他不知道用何语气作答,乱风只得在宁赤尘怀中点头。
      “你信我么?”宁赤尘继续试探问一句。
      “我信。”
      “呼——”宁赤尘长吁一口,启唇道:“我本名宁喆,生于一九九零年三月,我没怎么读过书,高二辍的学,全家都是赌桌上混的,没车,没房,爸妈躲高利贷跑路,我身后欠了一屁股赌债,我在成为宁赤尘的前一刻是在派出所门口的巷子,正被人打得半死。”他看着乱风脸上的疑惑,“你……能听懂我说的是甚么么?”
      显然,方才宁赤尘话中所说,有太多他不知的字词,派出所?高二?一九九零年?“你是何意?”
      “我……我不属于这个时代。你,你别不信啊,我今年快三十了,这具身体最多二十三四岁,你能明白么。对!借尸还魂。就同借尸还魂一般,我生活的地方,与眼下这个时代至少差个千八百年……”
      乱风被宁赤尘箍住,就如他怕他知晓后便会将他推开似的,他听宁赤尘说得诚恳,“你言下之意,用宁喆之魂占宁赤尘之身?”
      “差……不多。”他小心翼翼应答道。
      “我知晓了。”乱风平静道。
      “我本是个混混……”
      “我知晓了。”乱风轻抚宁赤尘后肩,隔着衣衫,一下一下,不是肌肤相接,却叫宁赤尘有种说不上的窝心。
      宁赤尘将头埋进乱风垂下的发丝间,“谢谢。”环住乱风后背,贪得怀中之人给予的脉脉温情。
      任他自己都不解,得知如此荒唐的事竟也能坦然接受,宁赤尘也未欺他,只是未说罢了。思来,昨夜火堆旁应是就有同自己说的打算,而后未说出口,怕也是惧自己不再同他一道罢。“沈召旻。”既宁赤尘愿坦诚以待,他也不多做掩饰,这三个字,虽是牢记,却已有十五年未喊出口。
      !!!不会吧,好死不死,他两人都是魂穿的?!宁赤尘将脑袋从人肩头挪开,起身有些震惊的望着乱风。“你,你不会……也和我一样吧……”
      乱风莞尔,“怎么,世上怪奇之事都偏生在你身上?”他朝人卖关子。
      “不,你,你,你甚么年代来的?!”怪不得乱风不讶于自己所言。
      “后吴弘德六年生人。”看着宁赤尘脸上那种寻得天下沦落人的神情,乱风不由自觉好笑。
      “弘德……不,你甚么意思?”宁赤尘越听越迷糊。
      “我言下之意,唤作乱风前,我本名为沈召旻。‘乱风’为老侯爷所赐,本名便被隐去了,算来已有十五年了,知我本名的,除了老侯爷,便只有你。”
      “……”宁赤尘一言不发,他得缓缓,开动他聪明的老脑瓜,把事情捋捋。
      乱风见他这般神情,倒是觉得眼下是他最为叫人觉得可爱的时候,乱风往一旁侧了侧头,“怎么,今日也学起我来一言不发了?”
      “姓沈的,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接受能力很好,老子得转个弯。你如实招来,还有瞒着我,我可是连老底都翻给你了,现在老子是清清白白,组织成分单纯!”组织成分单纯……宁赤尘自己说出口都觉得臊得慌。
      “没了,我眼下同你一样,组织成分单纯。”
      “哟,小同志,学得挺快。”他被乱风的话逗得有些乐,要知道,往日的乱风一板一眼,能说出这种话,宁赤尘心中感激涕零,原来媳妇儿也有激萌的时候!不亏!可甜可盐,这媳妇儿取得不亏!“我往后如何称你?阿风?召旻?小旻?媳妇儿?夫人?……”越说越没正形。
      眼前人已缓过来,能戏谑调侃,乱风便不再想好声好气同他说话,“……宴席快开了,你回自己院落去。”门外日头将落。“沈召旻,你知晓便是,不必在旁人面前提起此名讳。”乱风起身欲推开房门方便人出去,宁赤尘却半点不想挪。
      宁赤尘转向门前的乱风,“五年之后,我陪你,给赵擎丰送终,尽了孝报了恩,你跟我走。愿意么?到时,我跟你,我们俩,过日子。”
      乱风指尖往门框纹路中嵌了嵌,他是欲同他相伴一生的,不论何处来,何时走,“嗯。”
      他也起身,抬手掩住门缝,将门关个严实,“我就这身衣裳去吃酒也不会掉了身份,我与你一同前往旁人又能说甚么,谁能知晓我二人关系。我倒愿同你在此多耗些时间,也好比回去同那一群憨货大眼瞪小眼的好。”
      “阿嚏——”冥瑟、冥琴二人同时打了喷嚏,震得桌上削下的木屑飞起,黏上幽弩的衣袖。
      “啧,出去。”仿冒毒箭的幽弩手持细刀,一丝一丝刮去箭头与箭身接连处的木屑,本就是个细致活,一旁还站着两个闹腾的,好容易让人闭嘴了片刻,张嘴又是异口同声的赏了他一个喷嚏,幽弩没了耐心,眼下不赶人出去,别说三五只箭,一只也做不好。虽冥琴也善做精细活儿,但幽弩又是个极犟之人,经手的物件,绝不叫第二人上手。
      冥瑟冥琴二人大眼瞪小眼,委屈,不过是打了喷嚏,便要被人撵出门,“我俩不是有意……”话语间已被幽弩丢了出来。
      出门便撞见嗑瓜子的冥钟,记起遥遥无期的裁衣钱,“冥钟哥,进屋?请,请!”两人满脸狗腿相,期盼冥钟没如此快记起借出去的四两银子。
      冥钟不明就里,磕着瓜子往屋里走。不出多时,也被幽弩逐出房外,原因是他嗑瓜子实在太恼人……他望着一排而坐的幽字辈众人,心中不免向他们投去同情的目光。
      屋檐下的一排人也感受到了,幽戈习以为常道:“甚么都好,就这个脾气,担待些。”
      ……
      今日赵擎丰特命人搭了长桌,军中将领及宁赤尘与他同坐简桌,其余的士兵将士便叫他们自己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玩乐去了。
      赵擎丰拉了宁赤尘坐在身侧,大有跟人饮尽三坛好酒之意,“赤尘!军中许久未办庆功宴席,一来,为了大涨军心;二来,众百姓对你的出手相救是千恩万谢,怎么算来,都要为你好好庆贺一番!”
      宁赤尘符合笑道:“元帅言重,不过一些雕虫小技罢了。”
      “过谦了!”赵擎丰执起手中海碗,“昨日我以命人飞鸽传书送回京中,他日班师回朝,圣上定有重赏!来!老夫与你吃一碗酒!”话语间,仰头将碗中酒饮尽。
      他连忙起身,饮尽酒水才不显失礼。一碗饮尽,宁赤尘不做架子,自行再将酒斟满,抬手道:“在下敬元帅、众将士一碗薄酒,谢这一月来的照应!”
      酒过三巡,宁赤尘有些酒气上脸,头脑却还清明,身侧走来冥钟,悄声告与他人与物件已备好,只待他动身。宁赤尘告于赵擎丰又同酒桌上众人赔罪,而后示意乱风一同起身前往囚牢方向。
      囚牢周边的守卫将士已事先知会过,牢内看守的二人也商议好特派一人前往门前等候众人。
      “大人。”等候门前的看守见宁赤尘乱风众人赶到,上前同人行礼。
      挥手示意不必多礼,宁赤尘开口道:“可有多余兵服?未免叫牢中人发觉,我等会照寻常时辰派二人与你等换值。”
      看守一听,连连点头,“有,有的!就在值夜库房,小的这便去寻来予大人。”
      “有劳你。”
      看守获允,脚下生风快步跑去库房。
      “冥瑟、冥琴。”宁赤尘将此二人唤来跟前。
      “头儿吩咐。”
      “你二人倒时换上兵服,同牢中看守换值。”
      “是。”两兄弟齐声应承下来。
      看守送来兵服便被宁赤尘打发返回牢内,囚牢周边的守卫也提前被暗卫调换,众人守在门前,望着夜空,今日阴云遮月,是个混淆视听的好日子,戌时一到,好戏便要开场。
      “哎!哪去了?”在牢中等候的看守乙见看守甲神色微动,又惧叫那二人察觉,他也算是聪明人,刻意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扯开二人的注意。
      看守甲一愣,“我出门瞧瞧那换值的可来了,下了值便能去喝酒吃肉,老半天对着这两人,”他那刀柄敲了敲囚牢门,“丧气!左等右等换值的也没来。”
      看守乙嗤他:“你是不是憨?!好吃好喝面前,谁还看准了时辰过来同你调值!”他刻意做个朝石阶方向张望的动作,“我看呐,戌时能来就算有良心咯。”
      看守甲丧着脑袋,瞥了眼牢中一言不发的杜、王二人,“呸!丧门星!”走到简桌旁,挪了木凳坐下来,继续同看守乙你一句我一句的半演半聊下去。领头可说了,今日之事若是办得好,他二人能升职,再不用呆在这阴暗潮湿的破地儿,认真,事关前程,需得极认真!
      “咔——咔——”不多时,囚牢石阶上传来刀鞘拍打腰侧的声响,冥瑟、冥琴二人换好衣衫带伤特有的兵痞气,一步一步晃悠下来。
      人还未到,声先至:“那红烧猪肘真是软烂酥口。”
      “可不是么!那猪皮上都直冒香油!”
      “嘶——你闻闻,我这手上到现在还留着猪油香呢!”
      “还真是!真他妈香!要是日日能吃上这样的饭菜,老子上战场都能多杀十个敌人!”
      走在石阶上的二人胡编乱造,今日哪里吃了甚么猪肘,红烧肉倒是有,就是一盘肉里香干占了大半。可两看守已叫人说的馋虫直捣胃,眼放精光,恨不得马上窜出去,直奔饭桌。杜、王二人也叫人说得有些心痒,毕竟一日多未进米水。
      冥瑟、冥琴二人走下石阶,来到看守面前,冥琴自如说道:“兄弟们赶紧啊,今日的伙食真是,啧啧啧啧……”
      冥瑟望了眼牢内二人,落井下石道:“你二人可曾听到我等说得红烧猪肘了?”
      看守甲乙点头如捣蒜。
      “还有宫保鸡丁,葱花溜蛋!再有那猪油爆小油菜,配上花生米和烧酒……”冥瑟极做作的伸舌添了嘴唇,发出“呲溜”声响,“愣着干嘛!你二人不愿换值,我等可就回去继续吃酒喝肉了!”说完,冥瑟拉起冥琴,做转身状。
      “走,走!”甲乙二人这辈子怕是都跑过如此快,一溜烟,只剩石阶上的脚步回声。
      “哎!”冥琴长叹一声,揣着腰刀,同冥瑟二人坐定,继续瞎编今日的菜色,誓将那饥肠辘辘的二人说得馋虫直窜。
      “你说我怎么就没将那肉汤往饭里浇呢!”冥瑟拍腿故作懊恼。
      “够了!吴狗闭嘴!粗鄙贱奴,一顿饭都能叫你二人说道半天,乡间鄙夫!”杜姓校尉实在忍不下去,听牢外二人交谈之时腹中已如擂鼓,不曾想这二人还停不下嘴来,说得他腹如火烧,奈何不了。
      冥琴顿时起势,一个抬脚翘起二郎腿,“呸!阶下囚!丧门星!老疯狗!说我等粗鄙贱奴?你怕是连个人都不是!张嘴乱咬。”他将脖颈往前伸了伸,做端详状,“喲!这狗牙都叫人拔了还乱吠呢!饿不饿?老子给你弄些狗食可要?!”要说奚落与恶心人,宁府这一群人可是自成一派,一人能抵五六张村妇的嘴,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你!”杜校尉被气得半死,就连一旁王校尉也在暗中攥紧拳头,正于杜校尉暴起之时,石阶外的门前传来隐约的刀剑相·交之声。
      声音愈来愈响,冥琴立时惊恐道:“是何声音?”手上已警觉将刀从鞘中拔出一段,以作防卫。
      于此同时冥瑟瞥眼细察牢中二人反应,那二人起先有些怔住,而后,那“疯狗”左手撑地,有些紧绷,显然是为牢外打斗声所影响。
      石阶外的门前,冥笙冥笛二人拿着士兵佩戴的刀枪,两个把式也不作,纯粹以不同的手法速度是兵器相接,发出铮铮声。
      宁赤尘在一旁也未说些甚么,其实,只要效果逼真,目的达到,管他是如何。他眼神示意二人,又挥手让其余五分一同人动起来。一时间,囚牢大门外,“抓刺客”、“吴狗拿命来”诸如这般喊声以及刀枪相接声此起彼伏,且越来越靠近石阶。
      牢中杜、王二人交换眼神,能够确认,来者是后晋的,但为何会潜入后吴十余万大军营内寻他二人之原由,未可知。许是救他二人出去,许是送他二人上路。
      伴着暗卫,宁赤尘与乱风二人推门踏入石阶,像模像样的斗在一块,暗卫不时还装作被人击倒应声倒下,非常有技巧且逼真的从石阶上滚下。冥笛滚得有些大发,一个没刹住车,“嘭——”摔在囚牢与简桌之间的过道上,月色暗淡,穿过囚牢窗户投射进来的光线微弱,瞧不清倒地之人是谁,也辨不出身上是否有血迹。
      “嗬——”冥瑟、冥琴二人齐声倒吸凉气,面上惊慌不已。
      “劫劫劫劫——”冥瑟结巴起来。
      冥琴鼓动喉骨,咽了口唾沫,持刀道:“老子今日吃了好的,就是上路也是个饱死鬼!”
      石阶上的打斗声渐渐单一,听上去像是有好些人叫劫狱之人杀死在石阶上,只剩拳脚相·交,发力鼓动衣袖的声响,似是打斗二人是赤手空拳的。
      乱风与宁赤尘二人抓住时机,顺着石阶到了近囚牢的暗处,冥琴见势挥刀冲过去,黑暗中,王、杜二人只可见三个身影斗做一团,不多时,宁赤尘那处手中幽弩仿制的暗箭,“嗖”地一声望囚牢方向投去,只听一声箭尖穿过骨肉之声,冥琴发出闷哼,向后退了两步,刻意倒在囚牢旁。
      王校尉定睛一看,只见插入地上的箭尖冒着寒光,箭身劲翘,尾羽还有后晋特有标记,如此形状的箭,功力又如此深厚,后晋只有一人,乃是主子身边的孤鹜。而倒在一旁的冥琴睁眼不能瞑目状,且眼角、口耳鼻皆有血迹,如此一来,王校尉更能笃定方才的想法。他趁乱扯了扯杜校尉衣角,同人做了口型。所有的行动,皆被冥瑟掌握在眼中。
      乱风退出阴影,让牢中二人看见自己的脸面,宁赤尘仍旧半遮半掩匿在暗处,来前他特意回了军舍换上黑衣黑靴,又在囚牢门前将自己额前碎发扯了好些下来,以便自己能够在暗处叫人认不清面目。二人打得不可开交,宁赤尘又从怀中掏出一箭,偏了方向似是朝乱风投去,实是结结实实落在两校尉身边,箭尖死死扎入干草地中,尾羽发出笃笃声,牢二人脸色立时刷白,差了几寸,他二人之中有一便要归了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二章·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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