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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带伤 ...

  •   宁赤尘一路骑着马,拉着缰绳尽可能的慢些走在街市上,原是以为手臂上的伤过些时辰便会好,不曾想愈发严重了,他便只能象征性的双手扯住缰绳,可私底下,他疼得已经背后渗出冷汗了。这一路不长,他倒是觉得这是他近三个月来走过最长的路了。
      长谷依照习惯仍是蹲在府门石阶上盼着宁赤尘回来,他一见那批俊朗威风的黄骠马便知该上前迎人了,“大人,今日在宫中停留的时辰可真久。”
      宁赤尘人还在马上,挤出笑颜道与长谷,:“早出来了,去别家蹭了顿便宜饭。”他垂下那只受伤的手臂,“来,扶我下马。”
      怎么今日大人要自己帮衬着下马,着实奇怪,长谷心中拆着疑虑上前将人从马上扶下。长谷牵着缰绳,“大人先进府,我将黄骠牵去马厩便送些茶水来,一日的折腾大人也渴了罢。”
      宁赤尘没有回头,背对着人点了头,竟可能表现正常的进府了。
      “头儿。”冥笙路过见到宁赤尘唤了一声便笑盈盈地跟了上去,“头儿,今日进宫圣上可有吩咐事务,这些时日可将我们兄弟憋坏了。”
      身侧的头儿不语,冥笙只当他没听清,还欲继续说,一开口,身侧之人便劈头盖脸骂出声来:“闲着没事干上赶着投胎啊!”
      一时间,冥笙有些委屈,不过是随口一问,这连月里也不见头儿发过恁大脾气,今儿是怎的了,莫不是在圣上哪儿受了气?他这般想着,倒也不敢在同身侧的宁赤尘开口,生怕再挨些责罚。
      宁赤尘也不是真有意要骂冥笙,只是眼下他急于回房,他只怕自己不能自持将伤痛表现在脸上。平日里近身都难的侍卫教头眼下受了重伤,定会引起不小的波澜,至少他手下的这群莽小子要炸开锅。“该干嘛干嘛去,别来烦我。”他敛了方才的怒气,沉声道与冥笙。
      “是。”冥笙应承下来便拔腿逃离现场。
      终于摆脱了旁人,宁赤尘一脚踢开房门,卸下所有的伪装,眼下他疼得额角也冒气冷汗。“蛇蝎心肠!下手真狠啊!”他捂着手臂,在内室门柜中寻着伤药,他随手抓了一把瓶瓶罐罐,也顾不了这么多,将它们胡乱放置在茶桌上,开始单手小心脱下外袍、中衣、内衫,露出赤裸的胸膛,他别过脖子查看左后肩的伤处,因是在伤在背后,宁赤尘不能看得全面,但光是瞥见紫黑的淤痕便足以让他头皮发麻。
      “嘶——”他试着转动肩膀,查看此伤是否深入筋骨。哼,今天受的苦,都先记下,待本大爷拿下乱风,新账旧账一起算。他这般想着,另一手拿了伤药,用嘴扯开瓶塞,迫使那只行动不便的手抓着药瓶到了些药油在那只行动方便的手上。也不知长谷将铜镜放到哪儿去了,但又不好在这时使唤他替自己照镜子,没办法,宁赤尘只能凭着感觉给自己上药。他正蹙眉瞎摸涂药,长谷端着茶水进了屋,好巧不巧,今日未曾通报便推门进来,只因这孩子特地让东厨做了甜糕,思忖着悄摸地进屋讨主子欢喜,不曾想眼下是一幅男子半褪衣衫,别着头颈上药的景象。
      “主子!主子怎么受伤了!”说话间也不顾茶水是否打翻,手忙脚轮的放下案几,三两步走到宁赤尘面前,满脸的揪心。
      一进门便叫人孩子看到自己这幅样子,想躲也躲不掉了,“你小点儿声!别弄得全府上下都知道!就你这破锣嗓子,再大点声儿邻街街坊都能听见!”
      “大人眼下竟还开得起玩笑,这是怎么了,不过是进宫一趟,回来怎么就如此了!”长谷探着脑袋仔细端详宁赤尘的后肩的伤,只见伤处略微鼓起,皮肉上浮出黑红血丝,大块大块的血瘀向周边散开。他欲伸手触碰,转眼见自家主子面色青白,额角冒汗,一时间,泪水有溃堤之势,噙在长谷眼眶中。“大人……是不是皇上……”声音哽咽起来。
      他就知道,这孩子肯定要哭了,他都够烦够疼的了,这死孩子再来添乱。宁赤尘顺了顺气,让自己竟可能好受一些,“别哭!不许哭!不是皇上,我自己同人比试不小心伤到的,你别问了,心疼我就替我上药,眼泪收收,别给我添堵。赶紧的!”宁赤尘一口气说完。
      长谷同眼里的泪死磕,瘪着嘴屏着息硬是没让泪水留下来。“我替大人上药。”话里还带些委屈。他倒了药油在手心搓着,搓得双手滚烫,“大人,你忍着些。”待到宁赤尘点头,长谷伸手捂住了后肩的伤处。身侧之人浑身一抖,疼,真疼!
      “大人……”
      “没事,没事,你继续。”宁赤尘咬牙道。
      长谷开始就着手腕的力气搓起来,少年人的手筋骨有力道,抹着药油一下一下按在伤处,片刻,药油渗入皮下,后肩不再火辣疼痛,反倒有些清凉感觉,比方才好受许多,宁赤尘也就舒了口气,换了舒适的姿势坐在椅凳上。
      长谷一遍又一遍的替宁赤尘上药,待他将衣衫穿上身,夕阳已投在窗边的桌案上。
      “大人以后需得小心些。这伤没几日好不利索。”长谷收起桌上的瓶瓶罐罐,一面带着些责备的语气同宁赤尘说道。
      “知晓了,知晓了。”宁赤尘正着身子,这才看到长谷端来的茶水与甜糕。“这是什么糕?”他伸手捉了一块,放在眼前端详。
      “甜糕,这是甜糕。”少年一面说着一面擦去手上药油,欲替宁赤尘倒上一杯茶水。
      “没见东厨做过啊。”
      “是,是我叫东厨做的。我见大人上次带了芙蓉酥,想来应是喜吃些甜食。”
      他倒真不是喜欢吃甜食,只不过那日心情好,嘴里也想吃些甜蜜蜜的东西,这才买了猪油芙蓉酥。不过宁赤尘心里倒是挺开心,这孩子心细,吃过一次的东西便记在心里,还想着法的讨自己欢心,挺上道。
      “长谷,这马屁拍得好!长大了让你当管家。”
      少年长谷笑起来,“大人喜欢就好,大人对我好,我也想尽些绵薄之力报答大人。”
      “你这孩子倒挺有良心。”宁赤尘咬了一口甜糕,是豆蓉馅的,“千万学好,别学我,除了打架、抽烟和赌博,其余一点不会。”他又咬了一口,“这豆蓉馅儿倒挺好吃。”
      “大人,大人是心善之人。学大人没甚么不好……”声音越来越小,之后成了少年的喃喃自语。
      宁赤尘笑笑,又捉了一块甜糕递与长谷,“吃甚么长大的,嘴这么甜。”
      长谷接过甜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受伤之事万不可告于他人,那十八个憨货也不可。若是叫人知道了,我便把你送给别家当随从!”
      少年急于咽下口中的糕点,“不会不会,绝不说,大人千万别将我送与别家。”
      “吃,多吃些,吃多了嘴就老实了。”话语间,有递给长谷两块甜糕。
      翌日,宁赤尘赖在床榻上没有晨起与暗卫们操练,他趴在床上,今日抬手都难,似是比昨日更严重了。长谷今日也没有早早地来叩门,倒是幽戈领着三五个暗卫立于门外。
      “大人,大人。”幽戈叩门叫道。
      “何事?”宁赤尘赖在床上懒声应答。
      “无事,只是大人今日怎么不与我等一同操练了,想来怕是大人要务缠身忘了。”
      宁赤尘撇撇嘴,今日同你们操练那不露馅了么。“得了,别酸溜溜的了,甚么要事不要事,我就是疲了,这两日欲偷个懒,你们自己练去。”
      “是。”幽戈应道。
      冥笙悄声道:“你们看吧,我就说头儿从昨日里回来就躁得很,还要大清早的来触霉头。”
      “冥笙,你加练半个时辰,我让长谷替我看着。”
      怎的如此小声还被头儿听了去,冥笙苦笑,其余暗卫正幸灾乐祸,憋着笑。
      “还杵在门口作甚,等着我给你们红包啊!滚滚滚……”
      “属下告退。”众人悻悻离去。
      不多时,长谷端着水推门进来。
      “大人,我伺候大人洗漱。”长谷放下铜盆,转身来到宁赤尘榻前,伸手欲将人扶起。
      宁赤尘也不做推脱,由着少年将自己扶起。
      “大人青盐。”
      “嗯。”
      “大人水。”
      “嗯。”
      “大人的手……”
      他知少年还好心挂机着自己的伤,倒也不忍叫人担心,“好多了,好多了。”
      长谷一听,雀跃起来,“那便好,那便好。”他拧了布巾递与面前睡眼惺忪的男子,“大人,晚些时候我再为大人上些药油,好得快些。”
      宁赤尘单手擦着脸,“有劳你了。”做好清洁,他将布巾递还予长谷。
      少年收了铜盆布巾与青盐,转身去柜门中寻了干净的中衣与外袍,小心伺候男子穿上。一番穿戴齐整,长谷端着铜盆用肩膀撞开房门,“我去东厨拿些早膳,大人坐等片刻。”话毕,转身麻利地出了房门。
      许是后肩有伤在身,大清早的,宁赤尘便有些蔫蔫儿的。他从博古架上取了旱烟,衔着烟杆单手塞了烟丝,点了火,小口吸起来,权当提神。
      长谷推门进房时轻皱了眉头,“大人,怎么清早就抽起这玩意儿了。后肩伤还未愈,这东西伤身体。”
      哟,这孩子还知道抽烟有害健康?宁赤尘戏耍着吐了个烟圈,“昨夜没睡好,提提神儿。”
      长谷并未买账,他摆好吃食,有些赌气道:“大人,你要再抽这玩意儿,我便哭给你看。”
      啧,怎么的,现在知道自己的软肋了,动不动拿哭来威胁自己。“你这死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罢,倒还威胁起我来了。我多大,你多大,你知道啥,我这叫情怀!爷抽的是情怀!”
      “大人抽的是甚么我不知晓,但大人若是再抽,肩上的伤怕是要延上好几日才能痊愈。”说话间,少年瘪了嘴,一副要哭的模样。
      宁赤尘见状立马从嘴里拿出烟杆,“得得得,灭了灭了!不抽了!”说话间对着桌沿敲了敲烟杆,烟丝落地,这下没盼头了。“满意了?不抽了!早知如此就该把你送出去,皮孩子。”他咬牙恨恨道。
      面前男子放下烟杆,长谷立时将泪憋了回去,还弯起嘴角哄起宁赤尘用早饭。
      “我以为我演戏是一把好手,没想到你才是戏精!”宁赤尘低声嘀咕。
      “大人说甚么?”长谷并未听清。
      “说你厉害,你是这个!”他扬起拇指朝少年比划,还低头喝了口豆浆。宁赤尘三两口随便用了早膳,抬脚出门,打算赖在小院儿里晒个太阳。长谷非常有眼力见儿的搬来了放在侧房中的太师椅,是前些日子大人命自己去木匠铺子订来的。太师椅拜访的位置非常好,树荫刚好遮住了脸,阳光能正正好好地洒在身上。宁赤尘就这般摇着躺着,不时嘬两口紫砂茶壶,日子过得糜烂,相当糜烂。
      他正惬意着,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阳光被挡住了一块。宁赤尘眯着眼,抬起头,与他对上眼的是冥埙。
      “大人。”
      见来者何人,宁赤尘又低下头,闭着眼摇起椅子来,“说。”
      “府外来了定远侯府的人,说是请大人前去军营一叙。”冥埙如是说着。
      定远侯府?!宁赤尘一个激灵,腰上用力一把将自己从太师椅上荡起来,“给我把长谷叫来,你去和侯府的人说,我片刻就来。”今日应该是赵大伯正是把乱风介绍给自己认识的日子,得打扮打扮,整个军营除了乱风,他不允许有人比他还帅,宁赤尘这般想着,脚步轻盈的走进屋内。
      “大人,你寻我?”长谷急急忙忙进屋之时,宁赤尘正哼着小曲儿立在柜门前调选外袍,“大人这是要去何处?进宫?”少年见状,揣测道。
      柜门前的男子并未马上作答,他取了件黛蓝锦缎劲装外衫,朝自己身上比了比,“不错,不错,就这件。长谷,替我换上这件,我要去趟军营。”又寻出一对秀银丝线滚边墨蓝束袖,“还有这个。”
      不过去个军营,何必特意将自己打扮一番,军营里又没有姑娘小姐,长谷心中不解,嘴上没有多说,接过衣衫为宁赤尘老实换上。“大人小心手。”
      “嗯。”换好衣衫还没算完,“长谷,将铜镜取来,我瞧瞧。”
      “大人瞧甚么?”长谷一面在房中走动一面问着。
      “当然是瞧我自己的模样了。”
      “大人这是要去见心上人?军中可没有小姐姑娘家。”少年人总是耐不住好奇问出了口。
      这小孩还挺八卦,“只有见姑娘家我才需打扮了?这是哪里的话,见男人就不能打扮了?”他嬉笑着作答,长谷被如此一说竟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老实端着镜子供面前男子端详镜中的脸庞。
      “长谷,你帮我重新束个发,对了把小匣中的乌金发冠拿来,今儿我戴这个。”别看宁赤尘还伤着,一有起劲儿的事儿他能瞬间忘了伤痛,乐此不疲的折腾自己。说话间,他已坐定在桌案上,等着长谷替他束发。
      “别都将头发梳上去,好歹额前给我留两根毛儿。”
      长谷手上一松,拈着银梳挑出宁赤尘一边额角的碎发,“大人如此可行?”
      宁赤尘单手拿着铜镜看了看,“行,还不错。”话毕朝着镜中的自己一笑,别说,这邪笑笑得还挺好看,宝贝儿,乖乖在军中等着,老子马上就来。
      待宁赤尘穿戴整齐春风得意的骑上马与侯府随从来到军营,大营门口立着一位少年,身后跟着几位小将。
      “宁大人。”宁赤尘翻身下马,少年上前行礼问候。
      少年是当日在侯府所见的定远侯之孙赵撷之,“小侯爷,有礼,有礼。”
      “祖父在大营商讨拔营之事,我带大人前去休憩小棚等候。”
      “有劳。”
      赵、宁二人一前一后走在营中,赵家小侯爷年少初成,生的利落周正一副君子翩翩的模样;相比少年,身后的宁赤尘洒脱不羁,男子遒劲之气显山露水,步履之间,闲庭信步,敛了骇人的杀气,多了些桀骜潇洒。
      虽说军中皆男子,可一群糙老爷们如何同面前两位丰神俊朗的儿郎比,众将领操练间不时望望这俩美男子,不时还闲聊几句。
      “哎,小侯爷身后的男子是何人,怎的从来没见过?”
      “不知,许是哪家的公子罢,你瞧他穿的。”
      “你们这群草包!那能是甚么公子么,尽睁眼胡诌,那是……”声音压低了些许,“那是宁赤尘,圣上身边的!”说着还抬手做了抹脖子的动作。
      “甚么!”
      “你小点儿声,要是传进他的耳朵,可不得了!命还要不要了!”
      “那可是活阎王!”
      “可不是么,他来营中作甚?”
      “这可不是我等能够打听的。”
      “……”
      这些轻声议论被宁赤尘尽数收入耳中,自己的名声就这么差?!过激言论不能有,舆论真能害死人。这些小鱼小虾都这么想自己,就怕乱风听到的从前自己的名声……唉!宁赤尘走着,心中长叹一口气。
      二人还未走到休憩小棚,半路上遇到了议好事务的定远侯赵擎丰。
      “赤尘!撷之!”人未至,声先达。
      宁赤尘见人两眼放光,加快脚步迎上去,“侯爷。”当然,如此殷勤不是为赵擎丰,是为跟在赵擎丰身后的乱风。
      乱风见宁赤尘,心中一怔,正对上那双笑盈盈的眼眸,他迅速别过头避开。面前男子今日显是打扮过一番,留了些额前碎发,添了几分活泼,可自内透出的那股邪劲还是让乱风讨厌的狠,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赵擎丰上下打量宁赤尘一番,抬手拍了拍宁赤尘左肩,“不错,不错。风流倜傥,我要是府上有孙女,便叫她嫁与你,哈哈哈哈……”
      老侯爷下手之处便是宁赤尘的伤口,厚实有力的手掌虽说是轻拍,力道却也不小,一时间,宁赤尘微不可查的皱眉,乱风看在眼里。“侯爷莫要拿我做取笑了。”宁赤尘一脸憨笑的作答。
      “年岁不小了,该有个家室管管了。”赵擎丰似乎还不愿结束,继续说道。
      “是,是该有人管管了。”宁赤尘说着,望向乱风,别过脸。
      “来,进休憩棚,我同你好生说道说道。”
      宁赤尘一愣,“侯爷,您甚么时候做起媒人了?”说完,他察觉不妥,刚要开口折开话题,面前的赵擎丰笑着开口了。
      “哈哈哈哈,赤尘,我是要同你说道后晋之事,何人要为你说媒!心中盘算些甚么!老夫身边都是糙汉,莫不是要给你寻个郎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擎丰全然不知宁赤尘此行就是为替自己寻个“如意郎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光宁赤尘,乱风脸上也有些难看。这宝贝儿莫不是直接将自己按进“如意郎君”的位置了罢。宁赤尘心中有些雀跃,他一见乱风就满心的欢喜,很不得纵身扑在人身上,一刻不愿分开。
      宁赤尘与赵擎丰一行说笑着走进休憩棚。
      “赤尘,来,这便是乱风,你二人虽之前碰面,却没有正经自报过家门。”
      虽是百般不愿,但在定远侯面前,乱风做的滴水不漏,礼数周到。“属下乱风,见过宁大人。”
      “本官闻老侯爷身侧有一骁勇儿郎,年纪轻轻战功彪炳,不曾想是乱风兄弟。”赵擎丰面前宁赤尘收起了往日的纨绔与匪气。
      “宁大人谬赞,属下愧不敢当。”
      “年少谦逊,侯爷真是慧眼识珠,竟觅得如此良将。”夸了自家宝贝还拍了赵擎丰的马屁,一举两得。
      赵擎丰对于乱风很是满意,“说来也是因缘巧合,十四年前我凯旋归途中拾到这孩子,便将他留在府上,原是做个随从养着,可这孩子极有天分,一来二去我便将人留在身边出兵打仗。你看你一开口便要了我最宝贝的人。”
      “赤尘再谢过侯爷!”
      乱风心中一紧,何谓‘开口要了自己’?此二人所说何意?这痞子又打的什么主意。
      说到此,赵擎丰便转身吩咐乱风,“过几日,宁大人随我军一同出征,你与大人一同前往后晋探听消息,相互照应些,莫要出岔子给大人添麻烦。”
      乱风还未开口,宁赤尘抢声道:“乱风兄弟是个沉稳性子,断不会出甚么岔子,倒是一路上要兄弟担待我些。”
      他真是未想到此人竟然亲近侯爷来换取与自己独处的机会,手段卑劣,为人所不用。乱风实在不解,宁赤尘到底安得什么心思,自己向来规矩,不曾招惹何人,为何此人就是揪着自己不放。宁赤尘曾告于自己他是断袖,难道心悦一人不应如细水长流,涓涓入微,他倒好,大张旗鼓,恨不得满世界知晓,何况还做些……做些越矩之事,真是分不清此人是真心还是戏弄。就算是真心又如何,地痞无赖,还是个男人,他乱风就是一辈子孤身也断不会与此人一起。
      “侯爷,两军相望于边疆,战机瞬息万变,若我与宁大人同去后晋,军中则少一将,属下恐难为侯爷分忧!况探听消息,属下也可孤身潜入敌营……”话中意思非常明显,不想去,不想同宁赤尘去。
      宁赤尘听了,心中一凉。
      “这是哪里的话。”赵擎丰有些不悦,他倒没料到乱风会婉拒。“我十万大军没了你便不会打仗了?这是军令,军令不可违!”他也不舍乱风前去,奈何应承了面前男子,断没有出尔反尔打自己脸的道理。“深入敌营刺探消息也是为我后吴大军出力,有些较量不必放在明面上。”赵擎丰缓和了语气。
      乱风沉默片刻,“属下,领命。”
      呼——谢天谢地。宁赤尘心中长舒一口气。
      几人在休憩棚中商议了许久,了结了话题,赵擎丰忽的起身道与宁赤尘,“我听闻你武功盖世,有没有兴致同我军中将领比试比试?”
      完蛋,真完蛋,这是一道“送命题”。比罢,自己有伤之事必要暴露,若是强忍伤痛比下来,那左肩也算是废了,之后如何去后晋?不比罢,定远侯怕是会认为自己轻狂傲气,看不上军中将士,反倒落了个坏印象,以后还如何同他交好,如何利用他接近乱风?宁赤尘心中两难,眼中有些踌躇,面上倒是没有表现,思前想后,他决定咬咬牙比武,天大地大,追媳妇儿最大!“那——”刚要开口。
      “侯爷,宁大人今日穿的如此精神,怕是出了军营还要进宫,若是一身尘土污渍面圣恐是不妥……”乱风抢先说了话,他不是在意面前这无赖,只是思及昨日出了狠手伤他,而今又见侯爷拍他肩膀之时宁赤尘蹙眉,定是伤得不轻,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愧意,不日便要出征,断不能让人带伤出行,以免误了战事。
      宁赤尘被乱风一席话击中,一时间有些法懵,这是甚么个意思?!难道念及自己有伤在身?!不管出于甚么原因,一番话叫他心中猛揪起来,觉得心悸得厉害,悬在空中,不上不下,说不上是开心还是感动,他从来不曾有过这般情感,手足无措。第一次,有人出手将自己护在身后。
      赵擎丰一听,恍然道:“我说赤尘你今日为何打扮成这副模样,面见圣上是得得体些,皇帝最喜干净利落的人。”
      “哦,对,对!我还需进宫面圣,适才聊得欢畅,一时忘了此事,要命!要命!”说着,装作懊恼模样,右手拍了拍脑门。
      “即使如此,本候不多做挽留,宁大人快些去罢,莫要耽误了时辰。”话还未说完,棚外有将士来报。
      “报——报元帅,李将军回京了,正在三里外的城关。”
      赵擎丰一听,两眼放光,“快,快随我一同前去!”他转身道与乱风,“你将宁大人送出军营。”
      还欲开口对宁赤尘赔个礼,却见宁赤尘笑着摆手,“老侯爷是性情中人,故人回京,快些去看看罢,下官自行回去便是。告辞!”
      “你果然是知我者,不枉我对你赏识有加!那边告辞了!”
      二人简单告别,宁赤尘抬腿出了休憩棚,乱风依照侯爷吩咐跟在人身后。走了一段路,宁赤尘忽的回头,眼眸雾霭蒙蒙,温情脉脉,“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身后之人没想到此人开口便是如此露骨的一句,不知羞。“不是。”
      “那方才你为我……”
      “是我将你打伤,心中有愧罢了。”
      原来只是有愧啊……他转而一想,有愧也好,至少心里有他,对他的愧疚也算是心里有他。“你……我,我……”
      乱风冷脸,不管宁赤尘还立在原地,径直穿过他,想军营门口走去。
      宁赤尘上前右手一把抓住身前之人,双眼定定的看着乱风,“我,我可以因为你的一点点喜欢,倾尽所有。我……我不求你马上喜欢我,我可以等……我等……”他说着,两片嘴唇愈发觉得重,而后紧闭,说不出话。他能出口成章,能不惧羞赧,能口若悬河,能满嘴胡邹,可此刻,只有胸腔一下一下的鼓动声,藏在体内,述说着他的情感。
      “别等了。”乱风甩开那只大手,继续向前走去,修长的脖颈有些发红。
      宁赤尘怎么会看不到,一时间,他又变回那副无赖泼皮模样,“无碍,无碍,我们来日方长,你还要随我一同去后晋。”
      乱风一听,心中又觉得烦恼起来,他忽的转过身,压着声音朝身后之人低吼:“你到底要干甚么!”
      一阵秋风吹过,额前的那缕碎发扶过深邃的眼眸,薄唇一弯,随着微风轻启,定定道与面前男子:“我不干甚么,我就是想和你过日子,老夫老妻的那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带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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