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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放学前他们老师布置了任务,让大家去操场捉蜻蜓做标本。郑雪认字不行,但是捉蜻蜓很行,完成课业之余还多抓了一只塞进文具盒,但小昆虫不受制,一放飞便满屋子乱窜。宋唐去时郑雪正追着蜻蜓满屋子跑,她于是放下书包,也加入追捕行列,俩姑娘上蹿下跳都逮不着,还把家弄得一团糟。就在郑雪被茶几腿儿绊了个狗吃屎时,周丽萍到家了。

      “小祖宗,你要把家拆了吗!去,阳台罚站去!”

      她倒认错,走去阳台罚站。宋唐怎么说也算一帮凶,乖乖跟去罚站。

      周丽萍哪能让客人罚站,叫回来:“算了,跟你哥练字去!”

      于是二人跟去书房练字。

      那会儿还没拆迁,他们家还有一小院儿。院西一间房,通透光线好,是郑雷练琴写字的专用房。靠墙一架立式钢琴,靠窗一张四角书桌,桌上有几张写了字的书画毡子。

      郑雷给她俩一人一份纸笔,自己也拿一支,蘸墨开始写。

      “这叫出锋点。”再一笔,“长横要逆锋起笔。”又一笔,“竖分为短竖、悬针竖、垂露竖。”

      宋唐皱了皱眉,转头看郑雪,郑雪的眉毛已皱成川字。

      哐哐两声响,是郑雷反手敲桌面,眼神冰冷,神情严肃。

      宋唐回头,不敢再动。

      郑雪装模作样写了几个字,扔了笔往外跑:“我去上个厕所。”

      宋唐忐忑着写了一横,停笔过重,墨汁竖向散开,像极了带刺的毛毛虫。

      “逆锋起笔,没听见吗?”

      不是没听见,是没听懂。

      顿了顿:“我也想去上个厕所。”

      没有回应便抬头,对上他冷冰冰的眼,又埋了头,不敢再提。

      郑雷提笔写诗: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恰逢斜阳透过格子窗照进来,湿墨未干,反射点点光影,倒真有几分生光辉的样子,他觉得他这句诗写得很应景。抬头一看,对面的人儿还在纸上画毛毛虫。

      可能天时地利他心情不错,难得有意指点,便绕过书桌朝她走近。宋唐畏惧他的气场,躲避时不小心踩住他散开的鞋带,他使力往回撤,她才发现,猛一抬脚,郑雷重心不稳后倒,她伸手捞他,没捞着,吃饱了墨的狼毫上下一舞,舞了郑雷一脸的墨,那墨汁儿非但不凝固,还滴落着往下淌。

      “诶呀,对不起。”

      郑雷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郑雪为这事夸她:“你竟敢泼他一脸的墨,你太牛了!”

      那段时间有一首流行歌叫《2002年的第一场雪》,郑雪老哼唱。

      宋唐不解:“都2004年了,为什么唱2002年呢,2002年的第一场雪很大吗?”

      郑雪:“我不记得了,那时候我还很小。”

      宋唐想一想:“那时候我也很小。”

      “我现在看那些一年级的小孩儿,觉得好幼稚。”

      宋唐:“我也觉得幼稚。”

      过几天,郑雪不唱这了,改唱《情人》。

      “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爱人,用你那火火的嘴唇,让我在午夜里无尽的销魂。”

      宋唐不懂何为销魂,只是回味火火的嘴唇,得吃多少辣椒才能吃出火火的嘴唇。

      他们学校后门有家酸辣粉,郑雪吃粉时放了很多辣椒,辣得眼泪鼻涕直流。

      哆嗦着嘴问宋唐:“我现在是火火的嘴唇了吗?”

      宋唐看一眼:“这火火的嘴唇也不怎么好看嘛。”

      郑雪把勺子背面当镜子使,噘着嘴皮照了照。

      “唷,这不是郑雪嘛!”

      来人背着书包,脖子上还系着红领巾。

      “你哥在外面呢。”

      买完东西准备走,看她还坐在那儿。

      “你不走吗,你哥也在。”

      “不走不走,谁理他呀。”

      “那我走了啊。”

      那同学边说边往外走,不及门口又回来,朝她碗里猛撒一把胡椒粉,撒完就跑。郑雪丢了筷子追出去,不知还没还手,怎么还的手,更不知谁胜谁负,反正再回去时袖子都撸上去了。

      宋唐早已习惯,问:“他是谁?”

      “刘大饼,脸大得跟饼一个样儿,郑雷班上的同学。”

      又说:“下午放学去我家写作业吧?”

      “不了,今天大扫除。”

      “我差点儿忘了。”

      熬到放学,全班出动大扫除,没一个正经干活的,都拿工具当玩具玩儿。

      行政楼前的公共区域由五六年级共同打扫,郑雷拎了笤帚正扫地。

      有同学路过,招呼他:“扫完了吗?”

      “快了。”

      隔壁宋唐拿着抹布擦栏杆,刚开始挺认真,MP3里一曲东风破结束,唱起看我七十二变时,她也活跃着身体打起了节拍。

      郑雪在楼前疯跑,刘大饼紧紧追随。跑至宋唐跟前,塞给她一袋牛奶,刘大饼扑上去抢,宋唐手下一紧,破口的袋子洒出半袋儿洁白液体,一半洒在地上,一半洒在一只球鞋上。

      先前的同学拍拍郑雷的肩:“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完不了了。”

      宋唐看了看球鞋的主人。

      “对不起啊……”

      郑雷没说什么,黑着一张脸皱起了眉,提着笤帚上楼了。

      郑雪吹了记口哨,揉一把宋唐的脑袋:“干得漂亮!”

      刘大饼:“郑雷摊上你这么个妹妹真是倒了大霉!”

      郑雪抬脚踹过去,俩人一赶一追又闹起来。

      隔天周三,照旧练字。

      宋唐赶去郑家时在路口绕了个弯,买了两支冰淇淋一瓶汽水,撞见隔壁姐姐,唠几句,碰见齐玮的朋友,唠几句,后来又遇见舞蹈班的同学,那同学家中有事请了两节课,问她落下的课程,这回唠得久了点儿。

      等拎着塑料袋终于走进郑家书房时,郑雪还不在,只在桌上留下课本。她往课本上搁了汽水,把冰淇淋递给郑雷,郑雷头也不抬,她顿了顿,轻轻搁在他手边。

      “对不起啊,昨天我不是故意的。”

      他仍然不抬头,看一眼花花绿绿的冰淇淋纸袋,拿到手里,顿了顿,撕开包装纸,成型的奶油已坍塌,变成一团浆糊。

      “……我在来的路上碰见几个熟人,耽误了一会儿……都化了。”

      句末声音已变低。

      赶紧掏出另一支,捏一捏:“……也化了。”

      声音更低。

      恰逢郑雪蹿进来,抓了汽水猛喝一口,看见那支坍塌的冰淇淋。

      “怎么好好的冰淇淋不吃非要放化了才吃?今年流行这么吃吗?”

      她问得很认真。

      宋唐尴尬得也很认真。

      夏天转眼过去。

      这年冬天俩姑娘新学一篇名为《少年闰土》的课文,文中描述夜里的闰土为守护一地西瓜持钢叉和猹搏斗,郑雪对此十分神往,且有意模仿,碍于找不着瓜地和猹,便把希望寄托于雪天捕鸟。

      第一场雪下来时俩人兴奋极了,那会儿家中已没有大竹匾,便从厨房拿了密织滤水篮,在院里扫出一块儿空地,撒一把小米,用擀面杖支起来,牵着绳蹲在树下。

      一刻钟后毫无所获。

      郑雪:“是不是鸟儿不爱吃这?”

      宋唐搓搓手:“要不换大米试试?”

      “嘘!别出声,再等等。”

      又过了十分钟。

      宋唐的手已经冻僵,没等来鸟儿却等来了郑雷。

      郑雷踏进家门时并不理会郑雪的挥手警告,不慌不忙往前走着,走出动静就罢了,抬脚落下时刚巧踩住长绳,擀面杖砰一声倒了,滤水篮也罩在地上。

      “你有病啊!我捉鸟呢,你干嘛踩我绳子?”

      郑雷抬脖子,光秃秃的枝干早被积雪覆盖,房顶白茫茫一片,连墙角被遮蔽的野草都未能幸免。目之所及,半点儿彩色没有,更别提什么鸟。

      他本不想费口舌向她们普及常识,走两步,没忍住。

      “那篇课文说的雪天捕鸟是在沙地,这儿不是沙地。”

      口气冷淡,因为变声期还带着怪异的沙哑。

      郑雪:“沙地就是沙漠吗?沙漠还有鸟?”

      宋唐小声补充:“沙漠会下雪吗?”

      “……鲁迅的故乡在哪儿?”

      刚学了课文不久,宋唐知道这一题。

      答:“绍兴。”

      郑雪兴奋:“我知道了!绍兴的沙漠会在冬天下雪,只有那里下了雪才能捉到鸟。”

      她得意看着宋唐,宋唐随即一副很明白的样子。

      郑雷连气都懒得叹,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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