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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郡王的小妾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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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郡王在她翻看账册以及官兵的名录时,上前一步,盖上了,眼中藏着情绪。
他不信任她。
准确来说,自从他被情同手足的兄弟背叛,他已无法再全心的信赖一个人。
更别说眼前的女人本就透着不寻常,他查不到她的底细。
未知让人产生恐惧。
以前他会觉得脱离掌控的东西或人,十分有趣,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还满心期待这些生命中的小意外。如今,他的心态完全变了,他对所有不能预料不知根底的东西感到心慌畏惧。越畏惧越想寻根究底,心门隔阂越重。人生路上的挫折让他成长,即便长成了他曾经最讨厌的样子,可他现在不得不承认,作为强者是要有保护色的,不让你的敌人看透你,不再轻易对别人付出感情。于是,在别人对你虚情假意的时候,你便能冷眼旁观,轻易看穿。
他虽对怀有身孕的冥河感到愧疚,但隐藏在心底深处的小人却一直没完全打消猜疑。他怎么就对她这样的女子生了性趣?甚至还用了强?
若她长的倾国倾城也就罢了,偏还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圆脸小个子女孩。虽然这样的女孩长的很宜室宜家,讨人喜欢。但叫男人在床上失了分寸,显然是要笑掉人大牙的。
况且这么多年,他一直冷静自持。作为郡王,自长成人后自荐枕席的女子不在少数,也有三五好友开了过分的玩笑,灌醉他,给他硬塞女人。但他向来酒品很好,从未做过对不起阿朵的事。
模糊的记忆,让他不能完全撇清责任,但也无法叫他完全相信。
他心里是有计较的,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既然是他的种,就没道理不像他。即便有的孩子长得更像母亲,但孩子的眉眼依稀间,乃至于神态举止还是能看到作为父亲的影子的。
血脉就是这般神奇。
他心里虽有章程,但从未和祖母以及母亲说过,多说无益,且静观其变。
瞧,他也学会了,心机深沉呢。
他自嘲一笑,心是冷的,面上温和,“天凉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宋郎,”她决心深情演绎一番,结果刚起了个头就被郡王毫不客气的打断,“你还是称呼我郡王吧。”阿朵喜欢叫他裴哥哥,无人的时候也曾缠#绵婉转的唤过他“宋郎”,那一声声的情意绵绵是他漫漫长夜的唯一安慰。
冥河刚酝酿好的情绪被打断,一时有些接不上,开门见山道:“宋裴宗,你是不是缺银子?”
郡王愣了愣,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连名带姓的叫过他了。除了上阵杀敌的时候,或被仇家叫板。因此,冥河这声“宋裴宗”愣是让他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只当她在吃阿朵的醋,并不打算哄她,他没那闲心,语气仍旧很温和,“小何,你该回去休息了。”
“赵勤背叛了你,屯兵丹辽河以南,虎视眈眈,欲灭宋家取而代之。你缺兵少粮准备如何应对?”
郡王错不及防,眸中寒光骤现。
那一瞬间凝聚的杀意,铺天盖地。冥河莫名有种被上界天神威压震荡了神识的错觉。
她眨眨眼。
郡王已敛了情绪,只冷着眼看她,平时事不关己吃吃睡睡,每每关键时刻又语出惊人,或做出出人意料之举的,他自然不会小瞧了她。
“这样吧,你求求我,我给你指条明路。”冥河坐上他书案后的太师椅,抬高下巴。原本她想做出睥睨万物,高人一等的表情,奈何她这张脸实在太讨喜了,嘴角稍稍一弯就带笑。
郡王眯了眯眼。心里想将她当做暗怀鬼胎的,奈何这张脸实在太单纯无害。
二人对视片刻,冥河翻了个大白眼,败下阵来。
“这样吧,现在天太晚了,干什么都不方便,明儿一早你来找我,我带你去个地方。”她背着手,大步离开。
郡王在屋内站了会,想起一事,走出门去,刚好看到冥河踩着树枝爬上墙头,她似有所感,还回头朝他挥了挥手,一纵身就跳了下去。
这……有四个多月了?
郡王没有过姬妾,更没机会接触过怀有身孕的女子,虽听母亲声声念叨女人怀孕不容易,耳提面命他多多关心下小何。可见她这般活蹦乱跳,不由想到揣着崽儿乱蹦的猫儿狗的,也不觉得冥河这样有多危险了。
次日天没亮,郡王洗漱完毕,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出门了。
靳忠在他出门的时候提醒道:“郡王,少夫人昨儿晚让你今早去找她。”
郡王可没将女人的话放进心里,昨夜想了下,寻思着小何的出身,暗道她家祖上曾当过土匪游侠什么的,大抵有些身家藏在某个山头地沟。许是见王府有难,便想卖他个人情?毕竟她昨夜来兴师问罪第一句话可就是怪他当了他小妹妹的小金猪。
郡王感念她的好心,但他好歹是个男人,总不能亏欠女人太多。再说就算一家子是土匪,又能藏了多少金银?与他所需的庞大开支来说,不够塞个牙缝。郡王无意拿她的傍身钱填窟窿。说到底他心里还是没拿冥河当一家人,若不然他连小五的小金猪都要,又怎会拒绝土匪的宝藏。
“你昨晚偷听我们讲话?”郡王揪住了重点。
靳忠是郡王的护卫,先前因为赵勤的阴谋,他被留了下来,才致郡王遇险,靳忠心里懊悔的很,现在几乎是贴身保护他。
昨夜院子里那么大动静,靳忠只要不是个死的,就没道理不知道。
*
郡王沿河岸缓缓而行,堤坝越建越高,他总担心今年的雨水会超过往年。一旦堤坝被冲毁,不知要淹没多少村庄良田,对于如今已千疮百孔的陵川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眼看雨季将至,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便命人挨家挨户的劝说,让百姓们往高处迁移。
奈何百姓根本舍不得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家业,总是抱着侥幸心理,又说往年也淹了土地良田,洪水不过漫过大#腿,熬几天就过去了。百姓们不到万不得已,根本舍不得离开此处。对于修建堤坝他们也愿意出钱出气。
但水火无情,很多事并不是说你努力就有回报的。
郡王忧心忡忡的盯着河岸的堤坝,靳忠则每过一会就抬头看一眼头顶的太阳。
郡王太了解他了,说:“你要是想回去就回去吧。”
靳忠说:“那我去跟少夫人说一声,您在忙,没空去找她。”
郡王看他一眼,无奈的一摆手。
靳忠的心实诚的就像是秤砣做得,一旦他觉得某个人好,舍了命的也要待她好。他觉得少夫人是个好的,就希望郡王和少夫人好好过日子。
郡王时常担心靳忠这性子容易被坏人利用,却不知为何他总是那么好命,一直没遇到真正意义上的坏人。反倒是他,被亲如手足的兄弟背叛,被最爱的女人舍弃。
靳忠回了王府,径直去了上月轩。冥河刚起床,正在吃东西。
靳忠暗喜,时间刚刚好,上前行礼道:“少夫人,郡王去丹辽江巡视堤坝了,他叫我来跟您说一声。”
冥河哼了哼,含糊不清道:“他这样是不行的,今年雨水丰沛,堤坝拦不住,到时候坝下千倾良田,十数万人口都得遭殃。”
兰芝捧着热毛巾的手顿了下,不着痕迹的斜了冥河一眼,暗怪她乌鸦嘴。
丹辽江虽然每年都有水患,可也不曾发过那么大的洪水。少夫人这乌鸦嘴也不怕犯忌讳。
靳忠显然没意识到少夫人说了不该说的,一脸惊奇道:“少夫人还会看天象?”
冥河接过兰芝手里的帕子擦嘴,笑了笑,“我不仅会看天象,还会看地势。你跟我来。”
她带着靳忠就出了门,又吩咐他多带一些人随行,尤其是攀山工具,装东西的结实袋子什么的多多益善。
靳忠依命行事,直接点了郡王的十几名亲兵随同。
靳忠对冥河的信任很盲目,这份盲目来自于她眼也不眨的将王成的头给砍了,救下了他的命。在他看来没有少夫人当日英勇一刀,自己也没命了,因此他对少夫人忠心耿耿是天经地义的。
很快到了去灵山,冥河下了马就爬山。
侍卫们开始小声议论,“少夫人不会带我们来采灵芝吧!哎呦我的乖乖!”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去灵山灵芝呢!据说那东西闻一口都能延年益寿!”
“不是说少夫人怀孕了吗?怎么还能爬山?”
“少夫人这一路可是跟我们骑马过来的,不会是假孕吧?我娘子上回就担了一担水,孩子就没了。”
虽然官兵们心思古怪,却因为是郡王的亲兵,平时通归靳忠管,靳忠都不说什么,他们也就老老实实的跟后面爬。
靳忠也是个粗心肠的,根本意识不到孕妇不能爬高上低。
快到山顶的时候,冥河站在悬崖峭壁边,指着远处说:“你们看!”
一行人不明所以,抖着腿往前站了站。
丹辽江自山涧蜿蜒而下,绵延数千里,仿佛一条玉带。
居高临下一望,胸襟都开阔了。
众人深呼吸一口山里的新鲜空气,观赏大自然的壮阔美景,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你们看到了什么?”
“我陵川郡可真是风光秀丽,美不胜收啊!”一名官兵不无感慨道。
其余人等纷纷附和。
“除了这些呢?”冥河眼角抽了下。
“地大物博!”
“物产丰饶!”
“雄伟奇骏!”
“人杰地灵!”
“……”
官兵们绞尽脑汁找着好词,他们家郡王饱读诗书,每遇风光秀丽之地,总喜欢考他们,因此他们也学会了四个字四个字的往外蹦。
眼见着少夫人的表情越来越古怪。
其中一个大汉想到军中传言少夫人的土匪娘家身份,福至心灵,大喝一声道:“真他奶奶的好看!好看死了!”
冥河愣了下,忽然大笑出声。
其余官兵纷纷看去,恍然反应过来,露出钦佩的眼神。
自以为参透少夫人心思的大汉也洋洋得意起来。
冥河收住笑,指向两座山峰之间,道:“那处叫虎跳峡吧?丹辽江往南流经虎跳峡,而后再往东南,入陵川郡平原。其实要解决陵川郡的水患很简单,买大量火药,将虎跳崖炸出一个缺口,引江水往南,既可水淹赵勤报仇雪恨,又可解东平原被洪水淹没的隐患。”
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殊不知身后的十几名官兵悉数哑了声,如被雷击,眼中满是头悬利剑被轰然放下的释然与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