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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柴氏 ...

  •   直到马车消失在巷子头,叶羡才收回目光,然一回首,便瞧见了不远处正盯着他的盛廷琛。他淡笑颌首,举步便走。

      “你去哪?”盛廷琛唤住他,气势凌然。

      叶羡平静道。“贡院。”

      “这不是去贡院的方向吧。”

      叶羡蓦地笑了,冷清清的。“我去哪,不管师兄的事吧。”

      盛廷琛哼声。“你是去见三皇子吧!虽你是皇戚,但我还是要劝诫你,不要和皇子走得太近,免得殃及池鱼。”

      “好,昶之谢师兄提点。”他淡然应,不喜不怒,沉静如水,好似根本就不在意。

      盛廷琛明明长叶羡几岁,可在他面前,自己却总是被他的隐隐威势压得透不过气,心里别扭极了。想到方才那幕,盛廷琛踟蹰又道:“你不要和宝珞太近。”

      “怎地?师兄连这也要管吗?”叶羡冷笑。

      “男女授受不亲。”

      “我们亲与不亲,碍不着您吧。”

      “我是她未婚夫!”盛廷琛压抑道。

      叶羡挑眉,不屑道:“曾经是。”

      盛廷琛愣,皱眉道:“只要文书还在,我们仍有婚约。况且她是你姐姐的闺友,也是你的姐姐,你若心怀敬意,就不该对她做这些……”

      话未完,叶羡摆手打断。他狭长的凤眸微眯,眸底幽深,晦暗莫测。他勾唇浅笑,道:“我何尝说过我拿她当姐姐了。抱歉,告辞。”说罢,他慵然颌首,没待盛廷琛反应过来,已信步而去了……

      宝珞带着清北回家,才一入观溪院,便被父亲堵了个正着——

      听闻父亲正在正房等着她,她赶紧让南楼把清北搀入净室沐浴。能躲一阵是一阵,千万不能让父亲发现他醉了。

      宝珞匆匆入正房给父亲请安。西宁侯本来未怒,可嗅到她身上的酒味,便气不打一处来,怒斥了她一通。道她一点闺秀该有的样子都没有,客人来访他却跑了,不懂礼数便罢了,还带着弟弟出去吃酒。

      看来父亲是知道自己拐走清北的,她也没多解释,直言道:“弟弟最近颇是用功,我只是带他放松一下。至于盛廷琛,父亲,我不想嫁。”

      “你到底因何如此执着?”西宁侯无奈道。

      “父亲,您明明知道武安伯为何联姻,还不要借你之力,攀附太子。”宝珞解释,“我知道,门当户对,横宇相望,世族婚姻就是联和彼此的手段,可您也不能为了联姻而联姻,将女儿所托非人啊。不管盛廷琛是否心有所属,但他不喜欢我是肯定的。我不奢求能有你和母亲的鹣鲽情深,但我也不希望与我的另一半冷漠此生!”

      这道理西宁侯不是不懂,他叹息。“我只是为你愁啊。”

      宝珞摇头。“父亲不必。有你和弟弟,我此生很满足。况且您为何要愁,天才英才多得是,我如何就碰不到那个有缘人呢。不过晚嫁而已,我一点都不担心,反倒为能和你们多些在一起的日子而庆幸。父亲,我觉得在这个世上,真的没有人比你和弟弟更重要了,你们才是我的全部。”

      这话说得西宁侯心酸,一时语塞。宝珞赶紧趁热打铁,又道:“有些事我知道作为女儿家不该妄言,但我还是想说。父亲您有没有想过,武安伯执着与您联姻说明了什么?那么多与太子有关的人,偏就选中了您,可不止是您有女儿啊。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您现在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可你越是出头,我心里越是不安。我不祈求父亲能位高权重,大富大贵,我只求您平平安安,喜乐康健。所以,您千万不要站队,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这话确实不该她说,不过西宁侯还是尊重女儿,解释道:“父亲从不结党,也未站队,我只是做好我自己的本分。而太子倚重,也非我欲图得之,我更左右不了。不过你放心,太子早晚要继承大统的……”

      “可这事有史以来便是最说不准的!”宝珞急了,冒然抢了父亲的话。“太子又如何?历朝历代被废的太子还少吗?我不是说当今太子不好,只是皇帝遗诏尚未立,二皇子又天资纵横,谁能保证谁走到最后!就算您押中太子了,可还有个兔死狗烹在其后吧。所以女儿劝您,还是收敛锋芒的好。”

      女儿话语殷切,西宁侯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历史为鉴,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身陷其中,当局者迷。

      他沉默,宝珞叹了声。“父亲,我知道您是忠贞之士,为太子倾尽全力。可您不能只为忠,不为孝啊。您总是陪着太子,可想过有多长时间没陪过祖母了,她最近病得越发严重,您有多久没没去看她了。”

      这话猛地将西宁侯刺醒,他惊诧地望着女儿,心中五味杂陈——

      父女二人对视半晌,他淡然一笑,道了句“我的宝珞果真长大了”,便起身去了北跨院。

      宝珞送父亲,然才一返身,便见杜嬷嬷跟了上来,附耳兴奋道:“小姐,柴嬷嬷找到了,而且已经入京了!”

      ……

      宝珞是去了熹月楼见的柴嬷嬷。对这位嬷嬷,原主的记忆里她是个不苟言笑且端庄沉敛的人,据说她原是位晋商家里的庶女,后因家族破产,才被卖到了保定裴家。裴氏和她很投缘,便一直留在身边做大丫鬟,极其信赖,甚至带她出嫁西宁侯府。

      怀着复杂的心情,宝珞推开了熹月楼包间的门,然眼前一幕让她登时僵住了。八仙桌旁坐着位妇人,身穿花蓝粗布褙子,很干净,但许是因为洗得太多次,深蓝上一层白花花的浮色,很旧,也像她花白的头发,尽显沧桑。她侧容相对,看不清面容,只瞧见左颊出那块巴掌大的伤,狰狞得触目惊心。这哪里是记忆中的那个风采夺人的嬷嬷,若非她挺直的腰背隐约还透着当初的端庄,宝珞真不敢认。

      听到声音,柴嬷嬷蓦然转头。二人对视,皆是一惊。宝珞看清了她浑浊的左眼,除了瞳孔,青白浑浊……一股酸楚涌了上来,原身的潜意识让宝珞眼眶湿了。

      柴嬷嬷亦是——她终于见到这个让她牵肠挂肚的小小姐了,不仅见到,而且她还出落得这么标致,夫人泉下有知,该安心了。

      随着那只好眼隐忍阖目,泪水簌然而落。她哽咽地唤了声:“二小姐……”

      宝珞努力含笑点头。“是我,柴嬷嬷。”

      柴嬷嬷抹着止不住的泪水,起身给宝珞施礼。她目光恋恋,却又怕自己的盲眼伤疤吓到二小姐,她极力躲避她的视线。

      她越是如此,宝珞越是心酸。杜嬷嬷今儿也是头次见她,眼中的泪也含不住了。当初她们是一同从裴家来的,关系颇好,柴氏留在夫人身边打理,自己则照顾小姐,后来小姐被接回保定,自己也跟着回去了,这一别,便是这么多年。

      “我们走后,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都说你是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赶出去的,别人不了解,我可知道,你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杜嬷嬷拉着柴氏道。

      柴嬷嬷冷哼。“我若不走,她如何能名正言顺接了夫人的嫁妆!”

      “罗姨娘?”杜嬷嬷问道,随即啐了一口,“我就知道是这个狐狸精!”

      柴嬷嬷叹声,望着二小姐颇像夫人的脸庞,曾经的事如烟云翻涌。她伸手想去摸摸她,却又瑟缩地收回,宝珞一把握住了她。这双手,曾经给母亲绣过嫁衣,理过侯府账目无数,甚至还抱过她……可现在却粗糙得让人心疼。

      “嬷嬷,给我讲讲吧,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柴嬷嬷点头,便从头道了来……

      保定原乃京畿重地,老侯爷任总兵时曾驻扎此地,姚如晦儿时便常来保定。老侯爷与裴家交好,姚如晦与裴樗瑜自小便两情相悦,定下了婚约。樗瑜方及笄便嫁入京城,起初夫妻恩爱,日子过得顺遂,直到大小姐宝璎离世,裴氏伤心欲绝。那段日子,姚如晦日夜安慰,可都无果,渐渐耐心消磨,夫妻二人没少吵架,姚如晦怨妻子走不出,裴氏恨丈夫无情。

      再后来夫人怀了小少爷,渐渐走出阴霾,本以为夫妻可以走上正轨,却不料姚如晦竟带回个怀了孕的女人。而这女人不是她人,正是裴樗瑜的族妹,罗氏……

      “罗氏解释,道她不知这个男人是她的姐夫,这话她骗谁去!在保定时,每每世子爷来裴府,她都在角落里偷看,我还亲眼见过她背着小姐勾搭过世子爷!当初世子爷满心都是小姐,无动于衷。怎知她竟贼心不死,在二人成婚后,还要干那下贱的事!”柴氏愤然道。

      宝珞追问:“那父亲没认出她吗?”

      “想来是没有,毕竟那时候还小,他未曾走心,而后来她又随母改嫁姓了罗。可他不记得,夫人记得!就是因为她,夫人气得险些没流了孩子!”

      柴氏怒得咬牙切齿,看得出她当初有多恨。她平静了须臾,又接着道来……

      许是因有愧,姚如晦对妻子愈加体贴,并没把罗氏放在心上,只是当做对自己荒唐的弥补,故而养在府中罢了。罗氏也有自知之明,对主母恭敬,小心翼翼,一步都不曾踏错。日子久了,裴氏对她放松了警惕,姚如晦也渐渐接受了她。

      接着,宝珞七岁那年秋天,才出嫁一年姚兰亭被和离。裴氏受打击,和小姑大吵一架,晕倒了,醒来后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可她知道的时候,孩子已经没了。而且大夫道她此次伤身,怕是再不能有孕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裴氏身子越来越差,直到第二年春天,到底还是没挨过,去了。

      “……夫人刚走,罗氏便被查出有孕。夫人孩子没了,她却趁夫人病重之际怀上;夫人去了,她又企图用喜悦冲淡侯爷对夫人的怀念……她这孩子分明是用夫人的命换的,我岂能容她!”

      柴氏这话一出,杜嬷嬷登时吸了口冷气,讷讷道:“难道当初,罗姨娘流那孩子,果真是因为你……”她简直不敢相信。“当初罗氏那胎不稳,她脚底虚飘撞上花架子导致流产,她把这责任怪在你身上,可我们都认为你是无辜的,道她把你赶走也是因此事迁怒。”

      “她说的没错,那花架子是我故意摆在那的。所以她才会怀恨于我,先设计将我赶出府,接着又让人尾随,把我毁成了这般。若非被救,只怕连命都没了……”

      “你这是何苦呢!”杜嬷嬷感叹。

      “就算我不动她孩子,她也不会留下我的,她早便觊觎夫人的财产了。”柴氏说着,眼神黯淡下来,“只是我害了条人命,还是姚家的后。这些年我一直活在愧疚里,毕竟孩子无错,只因它投错了胎。”

      “你不必愧疚。”宝珞淡然道了句。“要愧疚也该是罗姨娘!”

      罗姨娘为取悦姚如晦,刚产下姚澜便急于行房,伤了身子,故而这么多年后她还在服药调理。当初那胎怀得不稳,想必是留不住,所以才借此机会摆脱柴嬷嬷,从而夺取裴氏的嫁妆。

      “她那么谨慎的人,如何会这般不小心。她肯定知道那花架子是你摆的才会撞上去,目的就是要找理由赶走你。”

      宝珞一语点醒梦中人,柴氏回忆,罗姨娘当初可不就是在一直吃药。如此看来,她果真够狠!柴氏悔自己被算计,可她更担心与狼为伴的二小姐。然宝珞安慰她道:“善恶终有报,罗姨娘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不必担心我,只是眼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想问嬷嬷。”

      “小姐你说。”柴氏赶紧道。

      宝珞凝神,严肃道:“我母亲到底如何病的,又是如何去的,她和我姑母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柴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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