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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解冻 ...

  •   邝露前前后后昏睡了一个月,润玉几乎有时间就过来看看,起初甚至为了来往方便,他直接将朝议搬到了七政殿。

      天界上下一致认为天帝对天妃不过是礼敬有加,要说宠爱还是相差甚远。这次风波,倒让他们瞧出天帝对邝露的一份真心来。

      就在邝露即将转醒的那几日,润玉却不曾再踏足她的寝殿,甚至没有派人过来打探过消息。当真是君上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只会把自己绕进去。

      这天,窗外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天界亦有四时变换,只是酷暑同恶寒对他们这样有灵力护体的神仙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千万的年岁里,风霜雨雪于他们全然是再寻常不过的风景。

      璇玑宫的窗户被掀开一个小口,灌进一阵凉风。卫儿她们无甚知觉,倒是邝露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缓缓睁开眼睛。

      月影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邝露身边,现下正半倚着床头打瞌睡。细碎地晃动惊醒了浅睡的小丫头,她揉揉眼睛,登时大喜,“姐姐,你可算是醒了!卫儿——”她出声唤道,“快去通知陛下,娘娘醒了。”

      “哦。”卫儿应着,一溜烟跑出去,恰好捉住鬼鬼祟祟趴在门外偷窥的寒光。“诶,你在看什么?”

      寒光挠挠头,局促道:“没什么,我在替陛下找东西,好像是落在附近了。”他四下里瞧了瞧,忽觉自己反应过头,“那你呢,姑娘家家这样冒失,赶着去做什么?”

      卫儿冷哼一声,“娘娘醒了,我去通知陛下。既然在这里碰上你,还是你去通报吧。”

      “醒了!那卫儿姐姐,我可以替你跑一趟,但你可别告诉娘娘我来过了。”寒光突然变了一副央求相。

      “为什么?”卫儿狐疑道。

      “哎呀,你就答应我吧。”

      天帝不来的这些日子里,其实都指派了寒光暗自来瞧的。他若知道寒光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怕是要打人了。

      “对了,月影。”邝露一一问过众人的安危后恍惚想起当日似乎是靖泽神君从祭涂手里救下了她和爹爹,“怎是青丘的靖泽神君幻成了卿天的模样?”

      “我和魔尊原本是要照姐姐的意思,请彦佑君或是其他法力高深的星君佯装小少主的,只当时他们全都被陛下遣出去寻你了。也不知为何,那位青丘小爷刚好出现在魔界,算是不请自来。我们想他修为了得,救人的几率也大一些。不过还是姐姐想得周到,戴上那锁灵簪,果真让人辨不出真身来。”

      岐黄仙倌照例过来请脉,刚好得见邝露醒来,仔细诊断后才安心道:“稍见好转,可以再接引一些灵力了。”

      “陛下呢,他的伤可要紧?”邝露追问。

      岐黄仙倌低低地笑,道:“无碍。说来奇怪,老臣为陛下诊脉,发现他先时的不足之症竟好得大半,命星近来也有回光。”

      “是嘛。”邝露稍显宽慰。

      足等了大半日,天帝陛下依然没有露面。月影在房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嘴里不断念叨着“陛下怎么还不来?不会是——”

      “是什么?”邝露突然着急起来,“月影,你不会是跟陛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我···”月影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把计中计告诉陛下了。”

      “你!你不是答应过我要——”邝露顿时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真不如继续睡着。

      “我是答应姐姐,如果你回不来这事就只字不提的,你这不是回来了嘛。”月影忙着赔笑,半撒娇道,“况且,陛下应该知道你为他们做得一切。”

      邝露再也没法安心躺下去了,只披了件厚实的斗篷去了九霄云殿。外面的雪已落得深了,沿路的神仙依然只着件单衣而不知寒,她却觉得冷极了。

      长长的走廊尽头缓步走来一个淡薄的身影,来人像是跋涉了漫漫征程,一动一静里夹杂着沉重的呼吸声。润玉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她若醒了自然是躺不住的。握笔的手只有短暂一滞便恢复了灵活地舞动,在素白的纸上簌簌题写着隽秀的字迹。

      邝露摘下风貌,小声唤一句“陛下?”

      润玉头也不抬,只淡淡道:“你醒了,怎不多作休息?”

      “邝露负有大罪,若不尽早报于陛下,恐将夙夜难寐。”

      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语调,浅浅回应道:“你有什么罪,倒是本座,连自己的天妃都看顾不好,又画地为牢,让整个六界都跟着瞧了一回笑话。”

      邝露更是忐忑,争着道:“是我思虑不周,陛下不要生气。”

      “我没生气,只是有些不太明白···不明白为什么本座的天妃宁愿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一个外人也不愿意信任我,她到底知不知道我才是——”说好的不生气,句句质问声却越发响彻耳畔。鲠在喉间的几个字最终未能脱口,只因嗔怪的目光扫过她时,发觉那人正打着寒噤。“外面下雪了?”

      邝露沿着他的视线环视周身残雪,浅笑着点头,“是。”

      润玉重重地叹口气,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陛下,此事发生后邝露从未有一刻怀疑过您是否会全力搭救我和爹爹,可代价若是让您自毁誓言或是牺牲别人的性命,我们承受不起。而无论是彦佑君还是靖泽君亦或是其他神君,他们不受誓言累及且足有能力自保,若能从祭涂手里救下卿天是两全的好事。”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她有些轻咳。

      “好了,我知道你现在已经能自圆其说了。”润玉接过话头,“我也知道你当时着急提醒我祭涂刀上有毒,也是不想连累那些相助之人受到暗害。本座自是不怕的,你是担心会平白搭上其他人的性命,无端惹天界遭人诟病。”

      邝露沉默地低下头。

      两厢沉默了许久,他泠泠道:“本座只恕你这一次以身犯险,下不为例。”

      “是。”她的身体远比自己想象中虚弱,只站了片刻意识就开始有些恍惚,于是惶急道:“邝露这便回宫自省。”

      “等等。”润玉叫住她,“我有几件东西要给你。”

      寒光立即会意,转身将近旁一只半大不小的沉香木盒搬过来,笑眯眯地往润玉身边一凑。

      “我才发现你至今都还没有一件趁手的法器做防身之用。我现下有赤霄剑在手,这把剑倒是封藏多年,就予你作佩剑吧。”润玉拎出把透白淬蓝的水剑,双手奉上。

      “这——”面对突如其来的大礼,邝露当然不敢接。这是陛下还是殿下的时候,时时带在身上的佩剑,就这么给了她有些过于贵重了。

      “收下吧。”看出她的犹豫,润玉索性拉过她的右手,略强硬地把水剑塞进她掌中。他转头继续从盒子里拿出一只缀满粉色珠子的手串,正中绕着颗漂亮的扇贝,整体形貌倒与他的人鱼泪相差无几,像是一对。

      比起水剑,这手串显得更好接受点,邝露笑意盈盈地接过来,拿到手里才发现其中的机巧之处。那枚扇贝里嵌着个莹白的鳞片,虽用灵力压制得极小,但仔细些还是能看得出来。

      润玉微微垂眸,“贝壳里是一片龙鳞。”

      邝露的神色有些反常,谈不上高兴,也看不出失望,只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枚龙鳞。

      他自以为心思百转,瞧出了她的纠结之处。“我不想瞒你,这龙鳞我亦送过锦觅。”自嘲地笑笑,接着道,“但这好像是我唯一能够拿得出手也还算稀有的东西,你若不弃便收下,我教你唤龙咒,日后——”

      “疼吗?”她眼圈泛红,颤颤巍巍地拿起手串在眼前翻看了好久才缓缓开口。

      “什么?”润玉不明白她指得是什么。

      “拔龙鳞很疼吧。”

      原本以为她多少都会在意这鳞片曾经被他亲手予人,没想到她在意居然是这个。虽然舒了口气但心好像一下子沉重起来,他浅笑着摇摇头,痛是他最早就习惯的一件事。

      邝露吸吸鼻子,“从前的事可以不作数,但是陛下自答应了我会珍重自身以后,我希望您能一直记得,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

      “好,都依你。”宽阔的手掌覆上她孱弱的双臂,他突然无比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亦希望非常之时,你能记得叫我。”

      赠佩剑、送手串已然让邝露乱了阵脚不知所措,润玉的这番话更让她不敢过度解读。可发自内心的喜悦是掩藏不住的,睫毛飞快地扇动也挡不住大颗大颗滑落的泪水。不知道是不是灵力虚无的缘故,她深觉自己的五识顷刻得到了无限放大,汹涌而来的感情让她难以自控,眩晕更加严重了。

      润玉接住摇摇欲坠的人儿,对她的反应似是早有预见。

      意识残存之际,邝露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身子那么弱还强装没事,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寒光见状暗自笑笑,“陛下,剩下的东西?”

      望一眼盒里的物什,他扬眉道,“衣服和饰品直接送去璇玑宫吧,这诏纸也不急在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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