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纯爱]》林与珊

3、篮球。

　　沐城以北第三篇

　　谈城的脾气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好，在姜旭的记忆里他从初中开始到现在几乎没有动怒过，人生的座右铭正如他重新遇见周沐时所说的那句“忍成忍者神龟也得忍”，但忍者神龟不轻易动手，但凡动了手就会让对方轻易动不了手。

　　谈城只在他上幼儿园大班的时候为了不让班里的“小霸王”欺负本班其他男孩子而大打出手过，这一打就打出了问题。谈城的血液里可能存在某种易爆分子，但凡他的脾气上了头，手上的动作就停不下来。他为了保护坐在他同桌的漂亮男孩，一头将“小霸王”摁在黑板上拳脚齐活，机关枪似的全身横扫一遍，直到班主任强行抱住他的腰身将他从讲台上拎走的时候，他还趁机朝“小霸王”的屁股狠踹了一脚。

　　由此，班主任在家长会上语重心长的对谈城的母亲白菁委婉的表达了谈城有暴动分子的潜在基因，希望他母亲能够对他严加看管，避免他误入歧途。于是谈城每半年就要去家附近的寺庙里跟着主持大师席坐打禅，平生读的最多的书大概就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但是此时的谈城，可能把这些年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都读成了菠萝菠萝蜜。

　　谈城怒意上脸，挥手出拳，立刻让蒋明脸上见了血，他将姜旭从地上拽起身，朝着队友一扔，转身冲着蒋明腹部又是一脚，紧接着将他摁倒在地，跨坐在他腰间拳如雨下，吓得观众席上的女生一阵惊嚎，不是跳着脚羞涩的说着“好帅”，就是打开微信录起小视频把这个话题炒热，这下好了，球还没打，篮球赛能起到的前两种效果全都体现在他身上了。

　　姜旭缓过神来急忙上前阻止，被谈城一胳膊挡开，众人手足无措的愣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就在这时，球场中央缓缓跑来一个少年。

　　“谈城。”
　　声音刚一起，谈城落下的拳头就停在了空中。他茫然回头看见满脸担忧的周沐，立刻从蒋明身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皱巴的球服，摸着后脑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神情有点尴尬。

　　“你流血了。”周沐指了指他的手背，递过去一张纸巾。
　　“哦，没事儿，不痛。”谈城不好意思的接过来，心不在焉的往手背上一贴。

　　蒋明被打的鼻青脸肿，活像被十几只蜜蜂叮过似的，队友将他扶起身时谈城见他往地上轻蔑一啐，说了句“你给老子等着”，一步一瘸的走到准备席上坐下身，往头上灌了一瓶矿泉水。这时，裁判的哨声终于响起，众人才松了口气，休整以待准备接下来这最后一场硬战。

　　“蒋明可有黑路子。”姜旭站在内线眼盯篮球冲谈城说道。
　　“我他妈还有彩虹路子呢。”谈城不以为然：“七条大路全通罗马，他有种就来。”

　　谈城说完，手已接球，膝盖弯曲纵身一跃，命中两分。
　　观众席上三班所在区域扬起一片欢呼声。

　　蒋明自然是要把气撒在这场篮球赛上的，姜旭认准了他会因此而暴躁，自乱阵脚，于是借由几个假动作逼的他连连犯规，被他们的队长直接叫停。

　　开场还没十分钟，谈城就已经回席了两次，打的实在不尽兴。他喝水的时候抬眼扫了一圈观众席，看见周沐正坐在三班斜后方的位置，于是拿起脚边还没打开的水，朝他走了过去。

　　“有何高见？”谈城将水递出开口问道。

　　“注意大二的那个高个子，他跑的不快但命中率很高，尽量不要让他拿到球。”
　　“还有呢？”

　　“那个板寸男喜欢在脚下钻空子，运球的时候分点神躲着他点儿。”
　　“恩，还有呢？”

　　“别跟蒋明过不去，小心被他牵着鼻子走。”
　　“恩，还有呢？”

　　周沐冲谈城一抬眼：“你该回场了。”

　　谈城在周沐旁边伸了个懒腰，眼角见泪，睡眼惺忪的说：“你刚才说的话比你高中三年对我说的都多。”

　　周沐不以为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谈城将周沐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和姜旭打配合截断了传给高个子的球，又在运球时尽量用身体挡住球身，在面对蒋明的时候直接一个盖帽，屡屡得分。

　　大二球队被逼的无计可施，被迫再次喊停。

　　“我操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打了。”谈城不耐烦的把篮球往裁判手里一扔，目光扫过对手时，突然眉头一皱。

　　那帮人正齐刷刷的盯着他，小声议论着什么。

　　谈城一把将姜旭拉近身：“这帮孙子估计要把咱俩拆了，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打？”

　　姜旭耸耸肩：“你不是有彩虹路子吗？你路子多问我干啥。”

　　“那行，那就按老子的路子走。”
　　姜旭一惊，心道，难不成他还真有办法？

　　愁眉丧气的姜旭终于知道谈城的路子是什么了，就是他主动把自己换下，坐在观众席上摸清对方到底想出什么牌，把姜旭当成了活靶子。谈城借由上半场前半段时间拉开的分数，给了对方一点反击的余地，虽然姜旭离了他也是能一人撑场的高手，但毕竟是出类拔萃的校队，比分很快就追平了。

　　“下半场你先上，我打不动了。”姜旭捧了一把水往脸上重重一拍：“你看出什么没？”

　　“对方节奏吃紧，步伐稳健，重点还是那个高个子。篮球场上最可怕的对手就是个子高命中率还高，速度都要其次再说，所以我去堵高个儿，你还是盯紧蒋明。”

　　“都说我打不动了。”姜旭抱怨道。

　　“500块35万魔兽游戏币。”
　　“一件武器就得10万，你35万能干个屁。”
　　“一口价1000。”
　　“成交。”

　　下半场果然打的很艰难，不是因为对方有了更好的策略，而是对方竟然破罐子破摔什么策略都不用了，干脆各打各的，每个人都摸不清规律，也找不到谁和谁在打配合，一时全乱了套。谈城明显心有余而力不足，赛前被蒋明绊的那一脚还隐隐作痛，高强度的施力后脚腕竟有点不受控制，脚下开始有些站不稳。

　　“谈城，你没……”
　　“你没事吧”四个字还没被姜旭说完整，蒋明一个箭步飞来，膝盖直接顶上他的腹部。姜旭吃痛的弯腰，下意识的把手里的篮球扔到场外，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操！”
　　谈城额间青筋暴起，欲意动手，就听裁判长吹一声哨音将蒋明率先罚下了场，这下谈城心里燃起的火无处发泄，气得他浑身打颤。姜旭被队友抬回席间，仰躺在座椅上休息，此时的分数一直迟迟没有变化，依然落后大二三分。

　　谈城看着校队一行人东倒西歪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心知这场比赛很可能要失利。就在他们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感觉无力回天的时候，裁判突然说了一句换人。

　　换人？谈城皱眉，校队的人都打了个遍，换人？换谁？有的可换吗？

　　然后他回头一看，差点没搂住险些脱靶的下巴。

　　周沐换了一身篮球服朝谈城跑来，神色严肃的对他说：“高个子交给我，你尽管得分。”
　　谈城抬手捂好自己大张着嘴的下颚，脸上一阵发烫：“你会打篮球？”

　　“会一点。”

　　谈城终于明白斯文人口中所谓的会一点是个什么概念了，可能有学问的人都比较爱谦虚，这会一点“顶多”也就是诱导对方犯规、给高个儿头上盖个帽、截胡把球传给自己，稳妥的赢回了比分。

　　谈城始终注视着周沐，尽管他的个头比自己低了一个鼻梁的高度，但身手确实无可挑剔。由于场上多了一个他心仪的周沐，谈城整个人好像也被打了鸡血一样变得颇有干劲，可即便如此对手依然能死咬着比分不放，赛况持续焦灼。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分钟了，再打下去谈城就感觉自己可以一命呜呼直接立地成佛了。

　　队友奋力截断对方的运球，带球跑向周沐一推手，球身稳稳落在周沐掌心。

　　对方球员都向周沐迅速跑来。

　　周沐深吸一口气，在三分线处站稳身，目光直勾勾的看准球框，将膝盖一弯曲——
　　但他没有投篮。

　　“周沐你干嘛呢！”姜旭厉声道：“投啊！”

　　周沐没去管他，只觉得头顶处的光线暗了下来，大高个的身影已经逼近。

　　突然他向左一歪身，将球从身后运到左侧，躲过了高个儿，再次将膝盖弯曲飞快跳起身，但他依然没有投篮，只是把球径直扔向了篮筐下的谈城。

　　谈城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千钧一发之际在触球的刹那本能的将球举过头顶，稳稳的砸进了篮筐。

　　呼喊声炸起，四面八方一股脑儿的传进谈城耳畔，队员们和几个激动跑下看台的三班男同学将谈城四肢高举，扔向空中。谈城晕眩着眼任由这些人捧了好一会儿才将他放下来，这才从面前人挤人的缝隙里，看见了站在人堆之外的周沐。

　　周沐微笑着看向他，轻声说了句“祝贺你”。

　　谈城只感觉到所有砸进他耳朵里的声音一瞬间都撤了出去，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唯有他的心跳卓卓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