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百合]》林与珊

8、化学实验课。

　　岁月长情第八篇

　　三中的高中部设有奖学金机制，凡是每学期都能排在全年级前三名的学生，不仅可以免学费，还可以额外得到两千元的奖励。上半学期三班奖学金获得者就是徐婧，而这学期刚开始，她就被踢出了奖学金的大门。

　　范雅安成绩非常好，不仅是班级第一，还是全年级第一，被吕琳一语中的。

　　而因为范雅安的名次，徐婧排在了年级第四。

　　周瑾皱起眉，徐婧本就是一个心思重的女孩儿，尤其在成绩上有些过分较真，但凡出现一丁点分数危机她浑身细胞都会紧张起来，而且是那种看一眼就知道你在紧张的人。

　　上学期期末徐婧排在年级第三，第四名和她相差三分。本该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可别的同学都沉浸在放寒假的喜悦里，唯有她坐在位子上闷闷不乐，实现了目标也依然心事重重。

　　徐婧一整个寒假都在努力，有时候居安思危没什么不好，但非要把安也居成危，用力过猛反而会适得其反。

　　周瑾感觉三班要掀起一场“杀人于无形”的腥风血雨，罪魁祸首就是老师。她戳了戳吕琳，见吕琳正对着自己的成绩单默哀，用作业本拍了下她的脑袋：“假惺惺啥呢，你又不靠成绩吃饭。”

　　“我后面居然还有几个人，我不能表现的太无所谓，我得和他们一起感受位居班级末次的失意。”吕琳说完闭上眼睛，念了句“阿弥陀佛”。

　　就连吕琳都知道此刻要考虑别人的情绪，抄成第八名的自己，比唐美欣还高一个名次，实在没办法幸灾乐祸，尤其是对徐婧。不管徐婧前几天因为什么变得反常，毕竟是她周瑾小团体里的一份子，姐妹间的情谊仍在，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其实真正让周瑾过去的，是她对徐婧的同情，只是周瑾并不自知。“同情”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经常被接受同情的人和“施舍”相挂钩，从而产生受人怜悯的自卑感。有恃无恐的周瑾永远有后路可走，这个班所有的人几乎都有后路可退，唯独徐婧没有。

　　她需要钱，但她说不出口。

　　抱着刚才的想法，周瑾短暂的放下先前发生的一切，拿着成绩单走到张月面前。

　　“美丽的班主任，我想问你个问题。”周瑾小声说。

　　张月憋笑：“准没什么好事儿。”

　　“怎么能没好事儿呢，为了讨好您我可是考了英语第三名哦。”周瑾谄媚道。

　　“什么问题快说，一会儿上课要讲评试卷了。”张月无奈摇头，总能被周瑾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

　　“这次摸底考试的名次不算在期末总排名内吧？”周瑾皱眉看张月，眼珠往左侧徐婧所在的方向一动。

　　“你怎么谁的事儿都要管。”张月叹气：“总排名只参照月考、期中和期末。”

　　周瑾点点头，若无其事的走回座位掏出手机，给徐婧发了条扣扣。

　　徐婧看完信息，转头去看周瑾，就见她摇头晃脑用上嘴唇卷起笔拿着卷子在背英语错题，其实仔细一听嘴上叽里咕噜往外蹦的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吕琳向后伸手敲敲周瑾的腿：“徐婧在看你。”

　　“我知道，难不成是在看你啊。”周瑾放下卷子：“你说月考徐婧能进年级前三吗？”

　　“悬，星座上说这个月双子水逆。”吕琳一本正经道。

　　“闭上你的乌鸦嘴吧！”周瑾掐着她的脖子。

　　时间飞速跑到月底，这一整月同学们对学习始终昂扬斗志，老师们非常满意自导的那场挨千刀的摸底考试起到的理想效果和惊人作用，只有受了打击才会更加勤奋努力，这是流血流汗流泪的祖祖辈辈告诉我们的道理。

　　这个道理的前提是有一颗强大的内心。

　　于是检验一个月成果的时刻到了，月考大摇大摆的走进教室，虎头蛇尾的撤了出去，高一比高二分文理班后考的科目还要多，学生们自然是满身疲惫，从第一科语文大家都兴致勃勃的考完对答案，到最后一科政治还没答完就有人不堪重负提前交卷，月考终于结束了。而老师们却像打了鸡血一样，第二天成绩便新鲜出炉，热乎着钻进每个人眼中。

　　吕琳再次一语中的，徐婧不仅没进前三，还滑出了前十，这下周瑾后背一凉，总觉得教室里阴风阵阵，比冬雪还冻人。

　　周瑾考的非常好，是因为上次摸底考试给她带来的虚荣心。那次考试不仅得到了周蓝和玲姨的表扬，连外婆都高兴的亲手给她织了一双居家棉袜，可以不穿鞋的那种，每次下床都找不到鞋的周瑾开心坏了，从这个虚假的排名单上获得了真实的荣耀感。

　　所以她顺势努力了一把，如鱼得水的依然排在第八。

　　摸底考试能给她带来动力，自然也能反作用在徐婧身上。这一个月她成天浑浑噩噩只知道埋头用功，但看书的眼神却不聚焦，意识还总爱神游四方，患得患失的连觉都睡不踏实，扛着这样的身体只能是发挥失常。

　　可这次徐婧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好像突然松了口气似的，欣然面对了本次排名。

　　别人看不出来，不代表周瑾看不出来。

　　“胖琳，你快给看看双子座女生都啥特点。”周瑾靠着双杠目视前方，盯着正在训练的校足球队，看了半天在心里一总结，中国足球恐怕还得有个百年。

　　“瑾儿，今天你站□□了？”吕琳拿出手机。

　　“偶尔走走偏路，没准能歪打正着呢。”周瑾盯着又没进门的足球，恨不得亲自上场，转念一想可能只够给人当球踢的，还是不当大尾巴狼了。

　　“实话跟你说，我妈热衷周易，研究四年，看了半个月星座，信星座了。”吕琳严肃认真道。

　　“我只信佛。”周瑾摆手：“你赶紧的。”

　　“爱耍小聪明、有点神经质、充满美好幻想、善变、多重性格，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吕琳放下手机：“像徐婧吗？”

　　“像，所以她现在这么平静绝对不正常。”周瑾拍拍手里的灰：“回班吧，下节化学课要做实验，得提前去综合楼。”

　　观察锌、镁和稀盐酸产生的化学现象，五人一组，共用一台器材，分工为标明试剂瓶、提取稀盐酸、加入金属元素、记录反应结果和清洗仪器是本节化学课的内容。

　　周瑾看见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就犯怵，跟她们家厨房有一拼，谢阿姨柜子里的瓶瓶罐罐不说五十也有三十，密密麻麻的列放着，一碰就跟多米诺骨牌似的成片儿倒，周瑾偷吃零食的时候就碰掉过好几次，所以自觉揽过记录反应结果这最无聊但最安全的任务。

　　正当她看着吕琳一一给放金属的试管贴标签时，目光扫到靠窗第三排的桌子，范雅安正一个人手忙脚乱的摆弄桌上的瓶罐。周瑾见第一排唐美欣组才四个人，而且她还不时回头朝范雅安招手，可范雅安始终都微笑摇头拒绝她的邀请。

　　有点好奇。
　　什么样的理由宁可自己一个人也不跟其他人一组。好奇心一旦起来就压不下去的周瑾弯腰借课桌的遮挡，飞快窜到范雅安身边坐下。

　　“怎么不跟唐美欣一组？”周瑾用化学课本挡嘴小声对她说。

　　“我听见她在班里吼你，怕你不高兴。”范雅安看着她。

　　周瑾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选班委那天范雅安正等在门外，班里任何动静她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周瑾只觉得自己心里一暖，这句好听的话变着法儿的往自己耳朵里钻，突然有股想抱她的冲动，不过碍于上课人多她没好意思，于是牵起她的手，趁化学老师背身写方程式的时候，将她拉回自己的组。

　　申宸显然有点不愿意，全程黑着脸，氛围格外诡异。周瑾见状，在准备记录反应现象时，对她挑眉说：“宸儿，镁啥反应？”

　　“剧烈，金属渐少，产生大量气泡。”申宸的口吻听起来很敷衍，眼神还时不时就往范雅安身上瞄，看一会儿就翻一个白眼。周瑾忍笑，到底是财大气粗胸大无脑的富家小姐，脾气直率又不会伪装，和唐美欣有一拼。

　　整场实验课在各种怪味儿气体的弥散中结束，范雅安站起身将四管试剂瓶小心翼翼的从架子上拿下来，准备放进水池冲洗的时候，突然感觉脖颈一凉，本能的就要抬手去摸，这一松手瓶身笔直的掉在旁边申宸的裤子上，翻腾着滚落。

　　啪！玻璃碎裂的声音。

　　“范雅安！”

　　巨大的叫喊声响彻班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化学老师从讲台边拿着簸箕跑过来，看了眼情况对申宸安慰道：“没事没事，稀盐酸对人体没有腐蚀性，还好是洒在衣服上，尽快换下来就好。”

　　“什么叫没事！这么大味道能叫没事吗？”申宸脾气上来六亲不认，一把抓过范雅安的手对她嚷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万一要是洒到我脸上或者皮肤上，你都得坐牢！”

　　有几个男生被她这话逗笑了，申宸却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

　　“你不就有个有钱的爹吗，还坐牢，底气真够足的。”蒋明嘲笑道：“没缺胳膊没断腿的你瞎矫情什么。”

　　“你！”申宸憋红了脸，多年娇生惯养导致她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嘴上没个把门的，一点不给人留情面，听见这话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接。看着男生们哄笑，申宸气急败坏，突然脸色一变——

　　“蒋明，你是不是喜欢范雅安啊？怎么全班就你这么替她说话？”

　　所有人都没发现，这话一出，唐美欣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