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百合]》林与珊

4、听说。

　　岁月长情第四篇

　　三中的食堂堪比大酒楼，伙食好的不得了，天天都是七菜一汤的自助餐，在吃这件事上一点也不比其他学校含糊。后来才得知校长考了个烹饪技术资格证，认为自己在配餐上颇有心得，于是亲身施教改善了每日菜谱的荤素搭配，还增加了面条、饺子等小吃，甚至还有水果。

　　所以“吃午饭”成了三中学生们每天最期待的事。

　　周瑾无处安放自己的大长腿，一脚踩在座位上一脚朝过道伸直，嘴一撅腮帮子一瘪，半碗面条下肚了。

　　她短暂的放下在厕所里听见的事，对徐婧没有表露出什么，他们四个人如往常一样和平共处在一张餐桌上，徐婧还给周瑾拿了根香蕉。

　　“怎么没见那个新来的？”吕琳环顾四周：“她不来吃饭吗？”

　　周瑾没做出什么反应，但却把悄悄把香蕉揣进了兜里。

　　“我还听说了一件事。”申宸八卦的触角伸的老长，又准备亮出她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被周瑾塞了一嘴的生鱼片。

　　“尝尝，小卖部老大爷刚进的新品。”周瑾笑着自己也吃了两口，剩下的都被吕琳抢走了。

　　“这是真事儿，真的，百分之百。”申宸警惕的看了两眼周围：“我在一中有两个朋友，我是分开问的她们，口径一致。”申宸手心朝上四指往里勾了一下，三个人同时朝她探身：“她盗窃。”

　　“我去。”周瑾把身体向后一仰：“别逗了，就她那样儿。”

　　“真的真的我骗你干吗。”申宸着急的右手握拳在空中重重一顿：“警方都惊动了，不过不是偷同学的东西，是偷自己家里的。”

　　“啊？”周瑾听的一头雾水：“那还用偷吗？直接管父母要呗。”

　　“范雅安跟亲爸住，亲爸娶了个后妈，后妈还带着一个比她大两岁的男孩儿。后妈为了彻底挤走范雅安，四十岁愣是怀上了她亲爸的种，又加上范雅安偷她的表和首饰，直接报警示威了。”申宸一口吃掉一个饺子，说的好像她亲身经历过一样，有鼻子有眼的。

　　“你这么有才怎么不去写小说。”周瑾抬手打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发现下手重了又赶忙歉意的帮她揉了揉：“不太可信。”

　　“那她干嘛放着一中不上偏来三中，而且还不走读改住宿了。”

　　“住宿？”周瑾没心情揉了，吃惊的问道：“咱们学校不是只有特长生才住宿吗？她怎么住进来的？”

　　“听说家里还在给她找亲戚抚养，没说通前先让她住在学校。”申宸突然冲周瑾一摊掌心：“赌不赌，我说的绝对真实可靠。”

　　“赌，大包的流口水。”

　　“我不爱吃酸了吧唧的，十包兵卒一口脆。”

　　“成交。”周瑾端起餐盘把剩饭剩菜往垃圾桶里一倒，“下节体育课，你们不回班的话先去操场等我，我回班拿个东西。”

　　吕琳见状：“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老衲一个人去就可，师太请放心。”说完，捏了一下她圆滚滚的脸蛋，满心欢喜的跑开了。

　　“刚吃完饭别跑那么快你个死不要命的！”吕琳在她后面大嚷，还是被她快速逃出了自己的视野。

　　正午的阳光带着一点温情的热度，打在人身上暖烘烘的。衣服穿得多动起来就容易发热，周瑾站在班门口的时候才缓过神来，手里冒出的汗粘在香蕉外皮上滑溜溜的，急忙用袖口将它表面擦个干净。

　　我这是有病吗？周瑾在心里说道，然后茫然的嘲笑了一下自己。

　　她轻轻推开教室的门，向左歪头，看见正趴在桌子上熟睡的范雅安，她身体右侧严私密合的紧挨着墙，这个姿势看起来像是很没有安全感，而且肩膀还在打着颤。

　　周瑾悄悄走过去坐在她面前，轻声叫了一句她的名字，没醒。

　　周瑾抬眼看表，还有十分钟上课。从教室到操场怎么也要五分多钟，于是便不再等，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谁知范雅安腾的一下站起身，脸上挂满了泪，头发沾在上面歪七扭八的凹着造型，把她的脸分割成了五六个几何图形。

　　“你……”

　　“对不起。”范雅安快速抹掉眼泪，擦得衣袖上晕开一片水迹，用细长的手指划掉挡在眼前杂乱无章的头发，对周瑾说：“吓到你了吗？”

　　“没有，你没事吧？”周瑾一时语塞，尴尬的问，才想起来手上还拿着香蕉：“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带的。”

　　“我吃的面包。”范雅安接过来直接剥开吃了一口：“谢谢。”

　　“你怎么没去食堂吃饭？”周瑾又问。

　　“我没交餐费，可能是我妈一忙给忘了。”范雅安吃的很急，填满的腮帮子导致说出的话有点模糊不明，但周瑾还是听清楚了，并且在心里泛起嘀咕。

　　什么样的母亲能忙忘了女儿的饭费？书本费住宿费能忘，饭费怎么会轻易忘记？周瑾不自觉的想起了申宸说的关于范雅安后妈的小道消息，一联想开始有点相信申宸所说的真实性。

　　“那你得赶紧交，哪儿能就吃面包啊？一个面包的钱都快赶上食堂一顿的伙食费了，这可不行。”周瑾试探的问了一句。

　　“我吃的全麦面包，一大袋七八个，两个就饱。”范雅安摸着肚子对她笑了笑，这笑容里充满了对周瑾这根香蕉的感激。

　　范雅安不吃东西的时候，腮帮子都有一点往里凹，周瑾才发现她脸型本来就瘦，甚至是有点瘦脱相。

　　教室没开灯，视线不算清晰，但周瑾还是仔细打量起她的五官，尤其是那双黑白分明，微微一笑眼角就能弯出一点弧度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精致镶嵌在眼眶里，让人一看见就有点移不开眼。

　　周瑾收回目光，感觉到自己胸口有点发热，可能是刚吃完饭剧烈运动的后遗症，对范雅安说道：“这节体育课，咱们一起走吧？”

　　范雅安突然像是捡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一样，双手往桌上一撑，直起后背朝第二排周瑾坐的位置往前一探身，“真的吗？”

　　周瑾被她天真无邪的表情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这有什么真的假的。”

　　“那我可以拉你的手走吗？”范雅安的眼里带着光。

　　周瑾一愣，转念一想平时和吕琳她们不都是拉手走的吗，当然可以啊，这种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事还需要问出口吗？问出来反而就显得有点生硬了，一般也没人会这么问。

　　周瑾无奈的朝身侧一歪脑袋，示意被她可爱的模样萌到了，气氛被拱到这儿周瑾也就无所顾忌的主动拉过她的手。

　　这一拉周瑾才感觉出她的手心竟是一片刺骨的凉。

　　“你没吃什么东西，一会儿体育课跑八百身体也会没力气的。”周瑾回到自己座位上弯腰把书包里的那袋蝴蝶酥拿出来，起身时目光有意无意扫到唐美欣的桌面，发现她铅笔盒没合上，里面放着一团被揉捏过的纸，皱巴巴的。

　　周瑾太阳穴突然一跳，鬼斧神差的走到她桌前旁若无人的把纸团展开，顿时睁大了眼。

　　我要给吕琳点教训。是唐美欣的字，她写道，下午等她回宿舍，你把她约到厕所来。

　　周瑾盯着下面回复的“好”字，认出了是徐婧的笔迹。

　　她将纸团重新揉好放进唐美欣的铅笔盒，站在她桌旁愤怒的握紧拳头，却又不知道是该生她的气还是徐婧的气，一时找不到可以支撑自己愤怒的理由，心里的火又生的难受，又有种悬在空中双脚永远触不到地的无措感，直到上课铃声响起。

　　周瑾猛的回头，看见范雅安安静的站在她身后，正要伸手去抓她的衣服，结果却迎上一个怒不可恕的表情，吓得她一哆嗦，又把手缩了回去，但被周瑾在途中捉住了。

　　“抱歉，在想事儿。”周瑾感觉到掌心的热汗都糊在了范雅安的手背上，有点不好意思的往衣服上蹭了蹭，再次握紧她的手，把蝴蝶酥放进她怀里。

　　周瑾转到她身后，拢起厚重的长发，攥在手里有粗粗一把，她五指作梳在头皮上划几下顺手用手腕上申宸送给她的发绳把范雅安的长发束好。

　　“疼吗？”周瑾拍拍她的头，“你头发够多的。”

　　“不疼，谢谢，皮筋放学还你。”范雅安吃着蝴蝶酥说。

　　“恩，走吧，快迟到了，得用跑的。”

　　周瑾没有注意到，当她拉起范雅安跑向操场的时候，范雅安眼睛里正闪烁着一簇明亮而又炙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