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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颗玻璃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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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安静极了,只剩下壁炉燃到最后时,余火炙烤碳屑的声音,就像是热水壶烧开后,发出呜呜呜的催促。
“我添些柴。”斯内普站起身,“或许你还需要再来一杯热牛奶?”
赫敏从一桌子的信件中抬起头:“不了,谢谢您教授,但我想我该走了,罗恩还在外面等我。”
斯内普撇了撇嘴:“韦斯莱。”
他甚至能想像得到,门外那个红头发的小蠢蛋发现他自己和赫敏试过的所有门钥匙都通向学生时代最厌恶的教授家里时,是如何惊恐拒绝和她一起上门拜访的。——这么多年了依旧没什么长进。
赫敏从口袋里取出被缩小的羊皮纸和羽毛笔,“或许我可以把这些信抄录一份?当然,如果您能让我带走原件就更好了。”
斯内普掀了掀嘴唇:“我很高兴你已经有了先见之明。”
那根自动誊写羽毛笔在赫敏带来的空白羊皮纸上飞舞起来,赫敏重新套好她的大衣,将小羊皮靴变回来,又将桌上散落一片的小玻璃珠子收拾妥当,羽毛笔也将几封短信誊写好了。
“我该告辞了,教授。”赫敏站起身裹了裹厚实的金红色围巾。
斯内普送她去门口,小巷里森冷的寒气蜂拥而至,外面一地的雪,不远处的路边正站着一个戴着老气的毛线帽子,穿着旧大衣的人,他听见响动抬起头,在看到斯内普的时候缩了缩脖子,复又故作轻松地对他点了点头。
斯内普不为所动,身边的赫敏像只刚离窝的鹌鹑一样冲罗恩跑过去,他们在大雪中并排走出街道,说话声隐隐约约传进斯内普的耳朵里:“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差点就以为斯内普骂得你出不了门了!”
“罗纳德我说了很多次了…………”
斯内普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的肩膀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雪粒,而赫敏和罗恩的背影也消失在茫茫大雪后,几乎看不见了。
斯内普关上门进屋,把两个杯子放进水槽,然后将自己扔进一团乱的思绪里。
波特有什么事情想对自己说,斯内普总有这种感觉,比起自我欺骗,他更希望这是真的,毕竟最后一封信是寄给他的,不是那小子最好的朋友,不是他的小前女友,不是他最敬爱的长辈——
斯内普找出一张英国地图,将哈利的发件地按照时间顺序标记出来,毫无规矩,硬要说的话,那些地方或许荒无人烟甚至巫师了了,但距离他的居所并不是远得令人发指,他甚至没有出国。
紧接着,斯内普开始研究信封样式,纸质,字体,最终确定,正如赫敏之前得出的结论一样,除了最后两封信显得有些特别,其他的确实平常无比。
斯内普靠在沙发靠背上,揉了揉隐痛的额头,壁炉里的火苗熄灭了,吹来一阵冷飕飕的风,斯内普又想起刚刚落在他肩上的雪,这几年英国越来越冷,今年的冬天更甚,冻结实的雪活像粗糙的盐粒,落在手心里也不见化去。
波特在哪,他真的失踪了吗,亦或是由于食死徒的绝迹而变得无聊的傲罗突发奇想的小把戏?
斯内普的目光又游移到那只小玻璃球上,当时没有刻意挑选,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拿了个绿色的,他把它拿起来,凑到眼前看了看,这是最最普通的小弹珠,斯内普怀疑这就是波特从玩具店里随手抓的,或许它变成门钥匙之前还被到处弹着玩,本该光滑的表面被蹭出不少划痕和小坑,似是一个历经风霜的玻璃弹珠。
刚才格兰杰是怎么说的来着?所有的门钥匙都通向他家门口?
绿色的小玻璃球在斯内普的指尖转了一圈,嗖地一下将他带离了屋子。
冷风呼呼地吹,斯内普觉得自己像刚出炉的土司那样冒着气,他对自己施了一个保温咒,眯着眼睛打量着附近。
确实如同赫敏说的那样,门钥匙通向他家巷子——却又并不仅仅是巷子。
虽然蜘蛛尾巷又老又破,住得人却并不算少,他们像地沟里的臭虫一样蜗居在这脏兮兮的小巷子里,只比流浪汉多一个遮风挡雨的屋顶。
而在这样迷宫般的窄巷里找这么一个隐蔽的地方并不容易,因为这些人会把家里的门开在任何一个方向,指不定刚从门钥匙落地,就面对一个穿着睡衣出来扔垃圾的人。
但是哈利波特找到了,一个避风的小巷子,三个房子的夹缝,死胡同,甚至只有一个转身那么宽,连厨余垃圾都不愿意光顾的地方,似乎连积雪都少了很多,就算是斯内普都不太能说清这是蜘蛛尾巷的哪一个角落。
斯内普蹭了蹭靴子上的雪,往夹缝口走去,冬日的风不太能吹进这个巷子里,又有一栋房子斜斜地横在路口,同长一些的那面墙夹出一个转弯,挡住了大部分风窥探的路线,因此斯内普需要拐个小弯,那里露出一条更窄的缝,雪被呼呼地吹进来。
顺着并不太亮的天光,斯内普看见在缝隙后隐隐绰绰的,自己的房子,破旧的门,几扇脏得看不清窗户颜色的窗户。
斯内普向前走了几步,更加确定这确实是他家门前的小路,这条缝隙被他身边这面脏兮兮的墙盖住大半,他竟从来没注意过邻居家还有这样的地方。
斯内普就这样沉默地站在巷口,哈利波特做了数十个门钥匙,每一个门钥匙都通往这样的一个地方——安静、隐蔽,又视野清晰,他想到那个绿眼睛的小子曾经也站在这个地方,或许一次,两次?十次?就这样偷偷地看着自己的家,他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幻影移形,而是大费周章地制作门钥匙?
他为什么——要看着自己?
时间又过去了一天,第二天,第三天,斯内普也不知为何,每天都会在门钥匙的落脚地停留一阵子,就像当年他孤零零地立在天文塔,俯视而下是霍格沃茨的校后空地,瑟瑟秋景,他大脑放空,也没有想些什么东西,就仅仅是看着。
或许哈利也只是看着,站在伦敦的冬日里,没有声音,也没有人注意到。
蜘蛛尾巷偶尔嘈杂,时常安静,斯内普的房子里不会再像几十年前那样传出男人的咒骂声和女人的啼哭声,新主人也鲜少出门,哈利波特到底在看什么?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男孩儿在哪?
斯内普终于受够了,他给赫敏写了拜访信,拎起长袍出了门,同送信的猫头鹰一起到了对方的家里。
“教授?这是……您写的信?”赫敏从门板后露头,将斯内普让进屋子。
“显而易见是的。”他伸出手,将赫敏手中的信纸抽出来随手扔给她身后的罗恩,“但既然我已经到了,那么这封信就不重要了。”
屋里的两人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哦……哦,是的,您这次来是有什么事?”
斯内普脱掉大衣搭在衣架上,非常自然地向起居厅走去:“问一些事情,详细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同时有种随堂突击考试的紧张感。
“所以你是指,当时你们十一个傲罗,没有深入思考,没有准备,就同时,统一决定将波特留在那儿?”
罗恩激动地说:“我们找了!五个小时!把整座森林翻了个遍!连他的扫把穗都没有看见!”
赫敏在一旁轻拍他的肩膀:“罗恩,罗恩,冷静点。”
斯内普平静地反问:“然后你们就放弃了?”
罗恩的脸因为气愤而涨得通红:“没有!怎么可能!后来傲罗司又派人找了两天,一无所获!”
赫敏:“罗恩?”
“两天?”斯内普嗤笑了一声,“既然你们十二个人骑五个小时扫把就能把森林翻个遍,你认为两天了他还会在那吗?”
“我!……”
斯内普打断他:“你们搜索时兵分四路,两个人四只眼睛盯着波特,到底是怎么让一个大活人从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我们是去找人!搜索罪犯!怎么可能一直看着哈利!”罗恩大叫道。
斯内普讽刺道:“我知道麻瓜医院常为器官移植源发愁不已,我想你们剩下的十一个傲罗的眼珠子如果用不到,或许可以捐给更加珍惜他们的人。”
“斯内普我警告你!”罗恩拍着桌子跳起来,“这是我家,你要是不再——”
“好了教授。”赫敏烦恼地收起魔杖,旁边的罗恩还在张着嘴巴,好像是在嚷什么,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我认为现在追究是谁的责任已经毫无意义了,最重要的是把哈利找到,不是吗?”
一旁的罗恩无声大吼:赫敏我不敢相信你竟然给我施静音咒!!
斯内普回答:“然而事实是,毫无进展,不是吗?”
“至少我们得到了——这些信?”赫敏的目光移到桌子上,上面摊着从斯内普那里抄过来的信件。
斯内普问:“那你发现什么了?”
“至少现在,什么都没有。”赫敏说,她看了一眼在旁边抱着手臂生气的罗恩,“现在傲罗司找哈利都找疯了,除了常年在外出差的傲罗,几乎所有人都在满英国转悠,他们没人敢把这件事捅出去,不然不知道那些报纸会怎么写。”
斯内普撇撇嘴,“猜得到。”
他站起身,从衣架上拿起外套:“我该告辞了,如果有什么新消息,猫头鹰我。”
不等两人回答,斯内普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出那颗玻璃珠,启动了门钥匙。
被勾住肚脐来回旋转的感觉并不好,斯内普脸色阴沉地着陆,他正在思索波特的失踪地,几年前他也曾说过在某处的黑森林里遇险,那小子不知为何就是喜欢往林子里钻,或许这是个突破口,他准备找出地图,将全英国的森林都圈一圈。
突然,他脚步一顿,意识到本该静谧的小巷似乎并不止他一个人。
斯内普的心脏狂跳起来,战争留下的后遗症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魔杖滑入手心,他眯起眼睛,看见有个黑影倒在巷口的阴影里,他在那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风吹来的雪在他身上落了薄薄的一层。
那人趴在地上,脸埋在臂弯下,仿佛是走着走着力竭倒地的样子。
斯内普不能克制自己握紧拳头,足足过了三四秒,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谁在那?”
没有人回答。
他其实知道那是谁,一定是的,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小巷,也没有人会在大雪天倒在这样偏僻的地方,除了那个麻烦的小子,一定是他。
可是斯内普甚至不敢叫他的名字,唯恐那他不是,没有什么比把希望摔得稀巴烂更痛苦的事情,他已经尝得够多了。
于是斯内普缓慢凑过去,用杖尖拨了那人一下,趴在地上的年轻人像是个被翻了个面的荷包蛋那样舒展在雪地上,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和一道闪电型的伤疤。
“波特!”斯内普扑上去将他抱了起来,怀里的男孩儿冷得好像是刚拔了毛的冻火鸡,没有一丝生气,紧闭的眼睫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斯内普不知道此时自己是什么感觉,他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房子,撞开门将哈利抱进卧室,他很庆幸自己走之前给壁炉里添了足够的柴,此时他的居所一片暖融融。
不知道哈利在雪地里躺了多久,斯内普不敢贸然把他放在壁炉边,只好三下五除二地把哈利身上的脏衣服扒掉,将只剩下贴身内衣的年轻人裹进被子里。
心跳很弱,但幸好还有。
斯内普唤出守护神,冷静说道:“格兰杰,我需要你立马来我家一趟,顺便让韦斯莱告诉傲罗司的那群蠢货,波特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