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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颗玻璃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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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有些不太对。
当斯内普意识到这点时,他从圣芒戈出院已经有一段不短的时日。当然,战争过后很多人都去圣芒戈呆过一段时间,斯内普的痊愈算是比较漫长的。
而那位救世主先生,哈利波特,战争英雄,他当然也去圣芒戈医治过,关于灵魂碎片拔除的后遗症,我们的救世主一直说他时常头晕头疼,看东西有些重影。
他在圣芒戈只住了一周,配了一副新眼镜,甚至在斯内普从蛇毒中清醒过来之前就已经出院了,可哈利波特依旧三天两头往圣芒戈跑,探访同学,探访亲朋,或者说,是为了甩掉那些源源不绝的媒体记者。
啊哈,战争英雄,当然会大受欢迎。
斯内普自然也是哈利的探访对象之一,毕竟他是霍格沃茨里治疗周期最长的那个,到最后一段时间,斯内普的单人病房是哈利最后的一个远离媒体避难所,这人在饱受斯内普刻薄摧残时依旧不离不弃,堪称奇迹。
后来,不知从哪一天起,哈利就很少来了,直至斯内普临近出院的前一个月,以前天天蹭单人病房的恼人小鬼也没有出现,斯内普想,这大概能让他们两人都松一口气。
可是再后来,也就是今天,斯内普终于后知后觉到,这或许就是哈利波特,格兰芬多的黄金狮子,大名鼎鼎的救世主,谋划许久的一个陷阱,把他网罗其中。
斯内普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强硬介入,甚至是有些……依赖了。
这显然没什么道理。
在出院后斯内普自然是“看见过”哈利的,从预言家日报上,亦或是对角巷的广告牌,人们总是喜欢把英雄供在大而显眼的地方,不厌其烦地介绍救世主今天光顾了古灵阁,明天接受了某某报社的采访一类的。
斯内普还知道他上个月刚受邀参加了一场全嘉宾魁地奇世界杯,在开场仅仅两分半钟就捉到了金飞贼,那个据说是种子冠军的龙卷风还是飓风队(斯内普一向不关心这种事情),的队长还盛情邀请哈利加入他们。
报纸刊登了哈利坐在扫帚上举着奖杯的照片,男孩看起来很开心。
此时斯内普发现自己不再能像以前那样看着他了,或者说,他的目光不仅仅集中在那双翠绿的眼睛上。
男孩将奖杯举过头顶时露出的一节手腕,魁地奇队袍下一段细窄的腰肢,斯内普的目光渐渐开始在他身体各处流连。
像个流氓变态。
“该死的波特。”斯内普揉着鼻梁不断皱眉,然而诅咒受害者并没什么用处,他只能伸出胳膊去够桌上装着白兰地的高脚杯。
——没有什么是喝一杯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再喝一杯。
变故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他许久未迎访客的老宅窗户边突然出现了一只猫头鹰,它惊动了斯内普的防御咒语,鸣叫着在斯内普屋外不断盘旋。
这该死的猫头鹰到底为什么不能在那该死的窗台上安静站一会儿,自然是因为它爪子上抓着东西。
那是一封信和一个小包裹,斯内普皱着眉把羊皮卷摘下来,顺手给旅途劳累的猫头鹰喂了些饼干。
到底谁会给一个休假中的老教授寄信,现在并没有到霍格沃茨开学的时候,而这份羊皮卷的材质也并不是霍格沃茨常用的。
斯内普挥挥魔杖例行检查了一下信件来源,和魔法反馈,这是他在战争时养成的良好习惯,鉴于他干的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事实上这些检测通常没什么用,因为寄件人大部分时间并不想让斯内普知道他是谁,而和平时期——是圣芒戈。
来自圣芒戈的信,斯内普着实有些惊讶,回忆了一下自己确实没有拖欠住院费后,他打开羊皮纸,在看了开头两行后便又挑起了眉。
这字体太过熟悉,乌七八糟的论文,一行又一行抄书,再加上特别的关注……就算这些字从羊皮纸上一跃而出手挽手跳塔朗泰拉舞斯内普都认得出那是出于谁之手。
哈利波特,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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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内普来到圣芒戈时,正巧是个阴雨天。
在收到信的第一天,斯内普说服自己,为什么波特对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什么时候自己成了廉价劳动力?第二天的时候斯内普又对自己说,就算是探望好了,作为对波特以前行为的报答,既然是探望,那还是要准备准备。第三天、第四天,下雨,名正言顺的理由。
然后这阴雨在伦敦缠绵了一星期。
所以说“正巧”这个词用得不太准确,不如说斯内普是被这雨天逼来的。
即使如此,斯内普进入病房后的形貌也并不狼狈,反而是正主大吃了一惊。
“教、教授!”彼时哈利正坐在窗前托腮看着窗外的雨,听见响动回头后,差点从椅子上惊得摔下来,高背椅“啪”地被带倒在地,始作俑者脸上升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斯内普挑挑眉,并没有理会对方的反应,只是随意地挥了挥魔杖,将椅子扶正放回桌前。
“well well……”斯内普将视线转回哈利身上,用一种略微僵硬的轻柔声线说道:“现在我们能谈谈了吗,关于——救世主大人让鄙人帮忙带换洗衣物的事?”
一只口袋凭空出现,精准地砸入哈利的怀里,虽然柔软,却依旧砸得他噗出一口气,哈利回过神来捏了捏手上的袋子,脸颊上像是飞过两团火烧云。
“是、是逼不得已,先生。”哈利故作镇静地说道,“赫敏最近有事飞路去了奥地利,罗恩在圣彼得堡逮捕食死徒余孽,纳威……纳威也很忙……”
斯内普冷眼看着哈利编理由,目光又不由自主地在对方全身上下游移,他比大战时那会儿更瘦了,宽大的病号服罩在他身上,像是搭在空无一物的晾衣杆上,斯内普注意到哈利并没有穿鞋子,而是光着脚踩在初秋阴雨冰凉的地板上被冻得有些发红,十根脚趾你踩我我踩你,显得局促不安极了。
他又看回对方的眼睛,那绿色依旧生机盎然,斯内普不屑地轻哼一声:“战争刚过,有大把大把的人想对救世主献殷勤,不是吗。”
“我刚从……的黑森林里回来。”哈利嘟囔道:“太突然了,我没想到,那边荒无人烟。”
他停顿了一下,小声说:“我差点死了。”
若是此时的斯内普再专心一点,亦或是深究一下从不示弱的救世主到底为何说出这样一句近乎撒娇的话,大概后面的事会少些波折,可此时他只是掀了掀嘴唇,嘲道:“不难预料,新奇与冒险,波特先生永恒不变的追求,不是吗?可是就算是找乐子度蜜月,为何不带上你的格兰芬多小女友?”
似是一把无柄的剑,斯内普握着它攻入哈利的心脏,自己也被那剑刃划得鲜血淋漓。
哈利猛地抬起头,眼睛中像是有什么东西闪烁不定,摇摇曳曳了一阵子,最终熄灭了。
“我们分手了。”哈利轻声说,他低下头,去抠指甲缝里并不存在的泥:“她说她不愿意跟一个……算了,没什么,总之,我们分开了,对。”
斯内普诧异了一瞬,突然想起来,是的,他们分手了,甚至还上了预言家日报,有记者拍到那个韦斯莱家的小女孩在酒吧和人热情拥吻,对象却不是哈利波特,疑似脚踏两条船,给我们的战争英雄戴了顶绿帽,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直逼得哈利出面澄清他们是和平分手,并没有第三者插足之说。
看到斯内普略带恍然的表情,哈利自嘲道:“对,还有报道,你看到了吧,我连一点隐私也不能有。”
好像是这样,哈利不再来圣芒戈缠着他似乎就是在这篇报道问世之后。
“原来不是度蜜月,是收敛情伤?”斯内普问。
哈利无所谓道:“随便你怎么想吧。”
“无论怎样。”斯内普抱着手臂说:“这就是你找了百八十个笑死人的理由,写了三十英寸长的信叫你的师长——即使是曾经的,去你家收拾一堆破烂送来圣芒戈的原因?”
“笑死人的理由?”哈利眯起眼睛略带狡黠地笑了一下,“简单但有用,你不是已经站在这了?”
斯内普语塞,他像是被扒了壳的牡蛎,在火辣辣的阳光下暴晒着,整个人都热得发烫
,“好吧,消遣完了,我想我也该告退了。”
“嘿,别走。”哈利一把抓住斯内普的手腕,后者才发现熨贴而来的肌肤冰得吓人,简直像是,死了。
斯内普站住了,而始作俑者仿佛没察觉到什么,自顾自地滔滔不绝起来“好吧好吧,我确实是在找理由,但你不能说这些都是没意义的,罗恩确实在奥地利,纳威又很忙——”
“恕鄙人打断一下。”斯内普冷冰冰地说:“我记得韦斯莱三分钟前还在圣彼得堡。”
哈利一愣,讪讪笑起来,“我……”
斯内普甩了甩被抓住的手。
“好吧!好!你说对了!”哈利抓得更紧了,像是握着150分的金飞贼,“那些都是借口,我就是想见见你,可以吗?”
斯内普转过身,“见我?”
该死的,那种感觉又来了,这次斯内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病号服下露出的一小片锁骨上,还有两瓣不断开合的潮湿嘴唇,他比哈利高近一个头,两人又挨得那么近,小鬼微微低头状似懊悔时那长长的睫毛就在脸颊上打出一个小小的阴影,像一个无声的邀请。
——好吧,聒噪的。
“……是我把你从臭烘烘的尖叫屋棚里送去圣芒戈的,你脖子上的两个洞比黄豆还大,血流得像是拧开的水龙头,我来这看了你那么多次,你却连一次都不乐意来吗?”哈利叽里呱啦地说着。
“所以伟大的救世主是希望我对你感恩戴德?”斯内普哼道。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哈利轻声说。他早在斯内普住院时就道了百八十次歉,千八百次感谢,仿佛一时之间联系他们两个的只有歉意和感谢,再无其他,连曾经的师生关系也随着他们毕业而结束了。
哈利抓不住那些模模糊糊的东西,便觉得失望又悲切,似乎是一段旅程终于结束,他与那些过往总是要分道扬镳的。
“嗯……没什么。”哈利松开抓住斯内普的手,像是即将溺死的遇难者无力地放开浮木,他有些尴尬地搓了搓裤缝边的衣摆,“确实是,确实是因为住院仓促,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哈利顿了顿,“谢谢你能来,教授。”
斯内普看向他,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双绿眼睛中星星点点的光芒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