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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果然是个职场白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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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里,爆竹声四下响起。在春晚背景音乐的陪伴声中,潘妍煮好四色速冻水饺,拉开一罐啤酒,在客厅的茶几上摆开自己的年夜饭。
嗅到饺子味道的阿瓜悄悄跑过来,蹲在她的脚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渴求。
凌汀临走之前做出一份详尽的养犬指南,此刻正在冰箱门上熠熠生辉。
“不要投喂狗粮之外的食物”一行黑体字十分醒目。
虽然平时也见过凌汀喂它蛋黄和酸奶,但是潘妍实在不了解阿瓜同志的饮食习惯,只得屈服在“指南”的淫威之下。
阿瓜在她脚下蹲守许久,迟迟得不到食物,十分沮丧,长长的睫毛低垂下去。潘妍于心不忍,只得拖出它的食盆,倒入十几粒狗粮,权当做为它加一顿夜宵。
苦兮兮的阿瓜终于认清了现实的残酷,它低头嚼一口狗粮,然后便抬头看她一眼,眼神哀怨。嘎嘣嘎嘣的空气迸裂声诉说着小狗内心的不满。
潘妍好气又好笑:“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敢乱给你东西吃,你要是掉了几根毛或是少了半个趾甲。小汀子得剥了我的皮。”
听到主人的名字,阿瓜瞬间变得兴奋起来,它抬头望向玄关,久久不见人影出现。它失落地趴在地上,呜呜低叫了几声,一爪子把狗粮碗踢到了一边。
“唉”潘妍一把将阿瓜捞入怀中:“怎么,你想她啦?我跟你说哦,你得习惯自己一个狗生活,谁也不能时刻陪在你身边,人家能陪你一辈子吗?你下次出去遛弯的时候好好想一想。”
“不对,”潘妍发现自己的话大有问题:“倒是我说错了,你的寿命只有十几年,她是可以陪你一辈子的。而且小汀子肯定不会抛弃你,她不是那种人,不像他们那些人一样。”
潘妍越说越觉得自己连小狗都不如,真希望一道雷劈下来,让她们两个交换一下灵魂。
这时候,她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吓得她一激灵。她看着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心脏好像被一百只野猫当成了猫抓板蹂躏来蹂躏去,又是痛楚又是痒剌。
窗外的鞭炮声突兀地消失,春晚中的一个节目正奔向高潮,背景音降到最低,人们一起屏息。在这份诡异的寂静里,电话铃声不屈不挠地呼唤着她。
潘妍最终没能克制住自己,颤着手点亮绿色键,一时间,电话两边只有呼吸声。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神勇的阿瓜,勤俭持家瓜不允许他们这样浪费电话费,汪汪两声击碎沉默,将她拉回现实中。
“你养狗了?这也挺好,有它陪着你我就放心了。”钟启行缓缓说道。
这狗不是我的!我不好,你为什么放心?你凭什么放心?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来打扰我?
潘妍内心咆哮着,但她一句反驳也未说出口。
钟启行又问:“你今年在哪里过年?在凌汀那还是去你小姨家?”
“自从我外婆去世,我就不去别人家过年了。”
钟启行给她添堵的本事越来越高超,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的。
“也对,去年是我和你一起过的年。”
“那不是因为你父母出国旅游去了吗?不然你怎么敢带我去你家?令尊令堂的新马泰之旅将你的美好前程拖了一年,你是不是觉得很可惜?他们要是在过年时候就看到我,我们一定当时就被逼分手了。”
潘妍越说越激动,然而她突然觉得好累,一下子丧失了全部气力:“算了,我不想和你翻旧账,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就挂电话了。”
她听到一声叹息,心中的堤坝忽然崩塌。她掩住嘴,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这时楼下的鞭炮声响起,震耳欲聋,长久不息,大概有一万响之多,其间夹杂着小孩子兴奋的尖叫声。
钟启行也许说了什么,也许什么也没说。当四周安静下来之后,潘妍握着已经自动关机的电话,泣不成声。
钟启行的一通电话令她从大年初一一直丧到初六,本打算去电影院贡献一些银子,结果这钱也省下了。
她向凌汀看齐,在家宅了六天。在此期间饭店不营业、外卖不上班,她靠节前准备的各种速冻食品勉强度日。如果不是必须下楼遛狗,恐怕她连家门都不会迈出去。
假期很快结束,到了正式上班的日子,潘妍强打精神,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像是过了一个好年一样,端坐桌前。
然而还是被人看出了破绽。
监察室的老干部秦叔一大早便来到潘妍的办公室送还扫描仪。
“这小潘,怎么过了一个年还过瘦了?”两鬓霜白的秦叔抬着老花镜,一脸不赞同:“你们这些小姑娘别总是想着减肥,本来就不胖,身体健康才重要。”
有这么明显吗?潘妍不信,她接过扫描仪,决定死扛到底:“我才没减肥呢,根本就没瘦呀。”
这时何清圆接过话来:“妍妍你绝对瘦了很多,连我这种对别人的体重最不敏感的人都看出来了。你看你的脸颊凹陷的呀,你至少瘦了五斤。”
接着她转向秦叔:“秦哥你真是慧眼如炬,你看我瘦没?”
秦叔哈哈大笑:“既然你这么问我了,没瘦我也得说你瘦了呀,不然我怕你不让我出门。”
“你这也太敷衍了吧,我要代表组织谴责你!不许你出单位的门,不许你退休。”
何清圆似乎和秦叔很熟悉,她虽是笑着,眼圈却有点泛红。
“好啦,我中午给你买烤地瓜吃,快放我回去,我手里还有一点活没收尾呢。”
秦叔又和她们二人说笑几句,然后走出门去。
“我刚来咱们单位时,秦哥是我的科长,当时我就像你现在这么大。一晃四五年过去了,他明天就要退休了,心里真是舍不得。”何清圆对着潘妍回忆过去。
潘妍对秦叔倒是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只觉得这个小老头很有趣,平日里就像个老顽童一样。
“秦叔真是太敬业了,按他这种情况,元旦过后就可以休息了是不是?”
何清圆一脸骄傲地开口:“换成别人可能早就在家等着退休了,可秦哥是那种特别负责任的人。不到最后一天,不和继任者将工作交接清楚,他是不会放心离开的,你被他平时那嘻嘻哈哈的样子给蒙蔽了。”
“哎,你怎么叫他秦叔?”何清圆说着说着,疑惑地慢慢转过头来。
潘妍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怎么啦,他不是都六十了吗?而且我看会计卢姐也叫他秦叔呀。”
何清圆托着下巴一边摇头一边轻笑:“小卢那么称呼他是因为他们两家是老邻居,从小就这么叫到大的,和咱们不一样。在单位里都是平辈,你管人家叫叔叔不是把人家给叫老了吗?”
潘妍从没想过这层深意,很是懊悔:“我才知道这种说法,硬生生叫了人家一个月的叔。唉,他会不会生我的气呀?”
“没事的,我就是听你这么叫他有些别扭,秦哥不会在乎这种事,你放宽心好啦。”
何清圆满不在乎地安慰她,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语气一下子严肃起来。
“你除了叫过秦叔之外,还有没有这么称呼过别人?比如对五十岁左右的大姐叫姑叫姨的?”
潘妍努力地搜索这一个月以来的记忆:“没有了,咱们单位的大姐们普遍长得年轻,况且我见过的人其实很有限,经常说话的不超过十个人。”
何清圆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以后可得记住了,秦哥不在乎这个,不代表别的人也和他一样,因为这种称呼上的小事得罪人可太不值。”
潘妍点头,决定以后要多和何清圆交流,否则这种坑她不知道还要跳多少个。
过了几分钟,曲科长和苗进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
苗进从大书包里取出厚厚的几本书:“邱哥,我过年时在家收拾屋子,正好找到几本公考资料,你看看你表弟能不能用得上。”
曲科长大概忘记了自己年前提起的事情,略惊喜地看着他:“我就是说说,你这孩子还当真了,多谢你了小苗。”
潘妍向书皮瞟了几眼,《行测》《申论》《历年真题集》三件套,对于备考初期的考生来讲算是标准配置。
“哇,苗苗你这书简直像新的一样,保护得真好。”潘妍发现了重点,她对苗进愈发敬佩。为了保持凌汀借来的资料干净整洁,天知道她付出了多少辛苦,小苗苗作为男生,简直是一股清流。
“你该不会是处女座的吧?”她打趣道。
“哈哈,才不是呢,我是大年初一的生日。”苗进把书放在曲科长的桌角,然后回到座位上。
何清圆也站起身来,瞧了一眼曲科长桌上的书:“星座这东西真不可信,我儿子就是处女座的,经过他手的书都像是被狗啃过一样,我都不敢把书放在他手边。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狂躁,改天得让他向苗苗好好学习一下。”
潘妍赞同她的观点,星座这东西其实就是巴纳姆效应,大可不必当真。然而她很快反应过来:“何姐,你家小叶子才四五个月吧,你对他的要求也太苛刻了。”
苗进猛地一拍大腿:“我刚刚就觉得何姐的话有些地方不对,但是没绕过这个弯来。据我妈妈说,我四个月的时候,人称不插电碎纸机,你们小叶子啊,还差得远呢。”
说笑过后大家又投身到各自的工作之中,加菲猫的那句名言是怎么说的来着?欢乐侃大山来得快去得也快,唯有劳动是才永恒的。这句话用在这个办公室里真是再合适不过。
临近中午,主管科室的丁副处长打来电话,曲科长带着苗进前去汇报工作。
他们二人走后,何清圆起身舒展双臂:“走呀,小妍妍,姐姐带你钻小巷子吃好吃的去。”
“咦?不等秦哥的烤地瓜了吗?潘妍一边调侃一边穿衣戴帽。
“你改口改得可真快,我还有点不适应呢。”何清圆帅气地一甩大衣,结果把邱科长桌上的书刮到了地上。
潘妍见她大衣只穿了一半,另一只手臂还没套入袖中,便上前帮忙,拾起那本《申论》。
还好只有书皮上沾了些灰尘,没有其他的破损。潘妍掸了掸灰,却被封面上的年份吸引了注意力。
苗进是前年的公务员,而这书明明是二零一五年最新一版,潘妍有些糊涂。
何清圆带她去吃饭的途中,她思索了一路,直到糖醋小黄鱼、海鲜水饺、醉虾下肚,她才如梦初醒。
“苗苗实际上是给曲哥新买了一套书对吗?”
何清圆看着她,笑得十分欣慰:“你总算是看出来了。”
潘妍瞬间觉得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决定活学活用,当场叫来服务员,准备这餐由她来请客。不料何清圆早就在点单时便预付了餐费。
“咱们两个就不用这么客套了,你若想请我吃饭,下次再说。不过你的确有必要向苗苗学习一下,工作方法、为人处事他都比较有经验。”何清圆耐心教导着。
潘妍觉得自己的智商和情商均受到了巨大的碾压。
哪怕再过几年,她也做不到像苗进那样,待人好得既真诚又讨喜;或是像何清圆这般业务精干、人缘好到爆棚;至于像曲科长一样,一个人撑起一个科室这种事情,她更是想都不敢想。
“何姐,我是不是很笨啊,我觉得我都无药可救了。”潘妍垂头丧气地抱着何清圆的手臂摇啊摇。
“慢慢来,时间是最好的老师。”何清圆轻快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