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同人）》青城山下

1、出生

　　初升的朝阳驱散晨间的薄雾，二月的清晨，还带着些许凉气。唐府内院却忙得热火朝天，丫鬟婆子们在院子里急行，冒着腾腾热气的水盆接连送进房里，又换成带血色的水端了出去。

　　唐府的主子，郑州通判唐闳穿着赭色官服，蹬着皂靴在院里转来转去，脸上满是焦急。

　　与夫人李媛成亲将近十载，恩爱有加，然膝下竟无一儿半女，少不得听了同僚们车载斗量的酸话，连出嫁世交陆家的妹妹，在产下一子之后，也少不得说些酸话，甚至拐弯抹角地让他收几个通房。

　　若不是唐家书香传世，自古以来便有“成亲十年无所出方可纳妾”的家训，妹妹早撺掇娘往房里塞人了。

　　好在当年为娶李媛，跟家里决裂，被逐出家门自立门户，与主家往来并不频繁。如今仕途稍有起色，往来多了些，但有家训压着，母亲也不好多说什么，更没有多走动，算是没让夫人受什么闲气，这才调养好年轻时受损的身体，怀了一胎，稳稳直至生产。

　　太阳渐渐升至半空，万丈霞光照亮整间院子，唐闳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站在产房门口焦急的望里张望。隔着珠帘和山水屏风的产房里，忽然传出了爱妻的痛呼：“仲俊——唐仲俊，好痛，我不要生了，好痛……”唐闳抬脚就往里冲，若不是两名贴身小厮奋力架住他，恐怕就冲进产房里去了。

　　唐闳被小厮死死拉住，管家匆匆赶来在身后劝导：“产房不吉利，老爷万不可踏足，别的尚且不说，等下老夫人便要过来，若老夫人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通埋怨，夫人在孕期，受不得闲言碎语，老爷三思啊！”

　　唐闳停止挣扎，冲着产房高声喊道：“美娘别怕，咱们只生这一个，以后再也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产房里的李媛满头大汗躺在床上，痛不欲生，感觉随着刚才的那几声呼喊，力气也渐渐流失殆尽，想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好好休息休息。耳畔传来稳婆急切的叮嘱：“夫人再用力啊，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相公的声音也在房外响起，她咬紧牙关，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逼迫自己用力。贴身丫鬟端来参汤喂进她的嘴里，她努力咽下大半碗，积蓄力量，终于，在大家的欢呼声中，孩子出世了。她松了一口气，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软成一团棉花，瘫在床上，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个漂亮的千金！”稳婆抱过来一个被红襁褓裹住的小婴儿，小心翼翼的把她递给李媛的贴身大丫鬟，让她抱着给夫人看。襁褓了的小婴儿浑身红彤彤皱巴巴的，眉毛稀疏浅淡，眼睛闭得紧紧的，张着一张小嘴哇哇大哭。

　　“怎么这么丑？”李媛满是期望地看了一眼，吓一大跳。

　　“呀哟，夫人，”稳婆眉开眼笑，“这孩子出生的时候越丑，以后就越漂亮，肯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稳婆漂亮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吐，唐闳冲了进来，坐在床边，拉着李媛的手紧紧握住，深情到：“辛苦你了，美娘。”

　　“可是，孩子好丑……”李媛有点儿委屈，拼了命居然生下这么丑一个女孩儿。

　　“哪里丑啊，”唐闳眉开眼笑，从丫鬟手中接过襁褓，抱着婴儿侧着身子给躺着的李媛看，“她的眉毛多像你，淡淡的，似两弯新月；嘴巴也像你，脸也像你，小巧玲珑；鼻子像我，挺。这孩子多聪明，挑了咱们夫妻俩长得最好看的地方长，以后一定很美！”李媛又仔细的看了看，似乎没那么丑了。

　　“老夫人到——”屋外传来丫鬟的声音，李媛轻轻推了一把自家老爷，让他抱着孩子出去，丫鬟这边帮她收拾仪容，换出满是血腥味儿的产房，挪去旁边的厢房休息。

　　“生了吗？”一个衣着华贵，头发半百的老夫人，搭着嬷嬷的手，被几位丫鬟嬷嬷簇拥着缓慢走来。在前厅等了一盏茶功夫，唐闳也没来见礼，想必是在后院陪他那心爱的娘子。老夫人忍住怒气，带着众仆妇移步后院。

　　唐闳抱着孩子慢慢走过去，一脸笑容：“生了，足足九斤呢！”娘能在夫人生产后赶到后院里来看她，看来是解开心结了，不再嫌弃美娘的身世，唐闳脸上的笑更浓了。

　　“哦，媳妇给咱们老唐家添了个大胖小子？”老夫人双眼一亮，“那这样也算对得起咱们唐家的列祖列宗，对得起你早去的爹了……”说着扬起帕子准备擦泪。

　　“是个漂亮的丫头。”唐闳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低下头轻轻亲了一下小婴儿的额头，温柔的说道：“长得像她娘。”

　　“是个丫头！”老夫人把镶珠嵌玉的檀木拐杖重重敲在院子的青石板地上，怒气冲冲，“当年就不同意你娶她，一个身世坎坷的丫鬟，你还为了她叛出家门，啊——”

　　老夫人喘了一口气，扶着她的丫鬟连忙帮忙抚胸口疏气。老夫人挥开丫鬟的手，继续怒喝：“生个丫头，还像那个狐媚子？有什么值得你高兴的？你看着吧，这丫头这一生必定比那狐媚子还坎坷！”

　　唐闳脸上的笑容彻底没了，本以为娘是来示好的，没想到还是那样陈腐，总以为自己是对的，别人都要听她的。不如她的意便变本加厉、口不择言，比当年更胜。

　　“今日夫人无暇顾及内院，不方便待客，诸位请回吧！”唐闳抱着孩子往夫人新换的房间里走，有孝道压着，他说不出什么忤逆的话来，但也无法忍受这样一个娘在家里扰事，遂冷冷吩咐管家：“送客！”

　　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重重拄着拐杖，大呼：“逆子！你这个逆子！”众丫鬟婆子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只得小心伺候着。

　　“唐老夫人，请吧！”管家躬着腰深深揖了一礼，不卑不亢的说道。

　　老夫人又骂了几句，方带着人离开。

　　这边，唐闳正带着孩子回了内室里，看着一大一小躺在床上安静的睡颜，心里暗自想着：拼尽全力，也要给她们幸福！尤其是女儿，倾尽全力宠着她，护着她，绝不会让她历经坎坷！